他拉着席必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家。 甚至没有关门。 一直到回到车上,谢松亭才说:“完了,彻底没经济来源了。” 席必思笑着把他一搂:“我的了。被我拐回家吧?” “好。”谢松亭转了转眼珠,“本来还想揍我爸一顿。看你都快把他掐死了,就算了。” 席必思一脸无辜:“也没多用力吧,我只是差点捏碎了他的甲状软骨。小伤,小伤。” 谢松亭笑得喘不过气。 第二天一早,席必思起床时没发现人,把谢松亭贴在自己脸上的便利贴拿下来。 【我去天台了,找我去那】 谢松亭按记忆打开天台门,跨上天台。 因为想在这吹风,他穿得很厚,还拿了席必思一顶毛线帽戴,裹得严严实实,对自己很好。 不再像以前,自虐一样把自己放在租屋客厅吹冷风。 晨光乍起时,光像金色的手,掀开蓝灰色云层一角,接着找准地方用力,撕贴纸一样将云完全撕起来。 谢松亭走到自己经常睡觉的那个角落,坐下看朝阳,从未有过的轻松。 怪物伸出利爪,抓住他肩膀倾身,几乎和他鼻尖贴鼻尖。 谢松亭托腮和它对视。 该怎么和席必思说他在这又看见幻觉了? 前几天明明没有。 他头一次好好观察怪物,看它尖利的爪,看它史前暴龙一样的尾,看它黑洞洞的五官,看它峥嵘的头骨。 随着朝阳初升,幻象也有了变化,身后无边的雾海鼓动起来。 谢松亭看向变化的雾海,喃喃地说。 “怎么可能……” 黑雾散开的部分像纱,他注视着这只巨大的怪物黄沙一般溃散,露出内部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个男孩的形状。 男孩身形瘦弱,刚刚一米七出头。 似乎听到了这截声音,它抬起头,拂开挡住眼睛的刘海,冲谢松亭露出一个温暖的笑。 它把目光落在谢松亭颤抖的眼眸上。 那视线很宽容,满含理解。 没有催促,没有谴责,只是些许…… 些许惊讶。 似乎在说,怎么十年过去,我还是你的枷锁? 现在才把我解开? 也太慢了吧。 谢松亭难以克制地哽咽。 他摇摇头,想说对不起,张嘴却被痉挛的喉咙拧碎,句不成声。 之前他逃避这些逃避了太久,他都忘记了。 有一个人他无法逃过。 他逃不过自己。 这是他自己。 十七岁的他自己。 这只陪着他、跟着他、一直出现在他面前、尖锐狰狞的、他的幻象…… 竟然是他自己。 幻象安宁地笑着,伸出手。 剥落了黑色外壳的幻象终于有了颜色,那个本质腼腆胆怯的十七岁高中生历经十年,终于跨越时空来到他面前。 这感觉太过梦幻,太过不真实了。 好像时间与空间终于接轨,感官和幻想相互融合,周围一切迅速上色,世界似流光溢彩的宇宙星云收拢开合,炸出绚烂的赞歌。 天穹映入谢松亭颤抖的眼瞳。 男孩笑得右颊凹出明显的酒窝,递给十年后的自己一束橘黄的花朵。 那是萱草花。 幻象拂去他的眼泪,说我永远爱你。不要难过。好好去过以后的人生。 所以…… 是时候放开我了,赢赢。 席必思在他的梦呓中听到过这个字,第一次来谢松亭家的那天,也听李云岚叫过。 他想过输赢是谢松亭的执念,想过这是谢松亭的创伤。 但从没想过,这个字会是他的小名。 不是满盈的盈。 不是萤火的萤。 不是迎接的迎。 而是输赢的赢。 他是谢松亭没错。 可他…… 也叫谢赢。 那个十七岁的、骄傲到扭曲的谢赢。 这诅咒般的名字终于从谢松亭身上断裂,谢松亭伸手去接那朵花,碰到花那一刻,幻觉突然抬头,看向身旁不远。 谢松亭也跟着望去。 它身旁,多了个断眉的男孩。 不过不似从前只有黑色线条。 它是彩色的。 少年时的幻象牵住来人,把花递给谢松亭,说,那我们走了。 两个幻象向他挥手,没入背后无尽的漩涡中,消失不见。 像梦幻的光。 也像他生命中无数个突然一样。 席必思打开天台门时,正看到谢松亭望着天空,望向一个地方,视线久久不动。 他故意敲门敲出很大声响。 谢松亭被这声音吸引,惊喜回头,眼尾还带着点湿,扑过来抱紧他的脖子,一连串地说:“它们走了,它们走了!” 席必思紧紧回抱住他,抱得他双脚离地、晃了一圈,想。 总算知道穿厚点了。 暖的。 “什么走了?” “我的幻觉,两个幻觉都走了。” “那个以前的我也没了?” “嗯!” “……” “这是学校天台!席必思!……喂!再亲我咬你了!” “咬死我算了……高兴死了,嘴一个……乖宝伸个舌头……” “你给我……起来!你换个、地方啊!唔……”
第62章 重返高中(完) 他们在学校里又呆了两天,走遍校园。 先去看的食堂。 食堂还是那个样子。 卖相还不错,味道很猪食。 谢松亭被席必思带着在一个位置上坐下。 席必思:“知道吗,我来第一天,就坐在这看见的你。” 谢松亭:“早读下课?” 席必思:“当时李青就坐在我旁边,他们聊天提到你。” 谢松亭想了半天:“李青是谁。” 席必思乐了。 得了,搞半天李青嫉妒谢松亭那么久,谢松亭连这人是谁都不知道。 记不起来正好。 “那不提他了,无所谓的人。” “我当时买了个饭就走了吧。” “嗯,怎么不在食堂吃。” “人太多了,吵。” “在天台睡觉也是因为没人?” “可惜被你吵醒了。” “后来没见你去。” “……你在我怎么去,整天占着天台,像个山大王一样。” 又一想。 老虎可不就是山大王么。 席必思:“啧。我就一个人,你别管我怎么样,天台那么大地方,该睡还睡呗。” 谢松亭敷衍地玩自己的手指甲:“然后隔一会儿来个人。席哥,你教教我呗,席哥,你怎么在这儿,找你找得够呛,席哥,这题真把我难死了。我是来睡觉的还是来听你有多受欢迎的,神经病。” 席必思看他一会儿,笑说:“再叫声席哥听听?有那么受欢迎吗?其实我也就聂子言一个朋友,其他……泛泛之交。” 谢松亭瞥他一眼:“你不喜欢人,但是人喜欢你。” 之前他和毕京歌提过,席必思身上那种怪异的感觉。 那种明明在笑,但笑意不达眼底的感觉。 别人没感觉到。 敏锐的谢松亭感觉到了。 直到后来知道席必思是陆吾,他才明白为什么。 因为席必思原本就不是喜欢人类的神。 他和和气气和大家相处是因为简单、他可以做到。 而不是因为他喜欢。 席必思扫视一圈:“可我只喜欢你啊,再说了,谁问你这个。” 不是饭点,没下课,食堂没人。 席必思微微倾身,校服里只穿了件圆领长袖,肘住桌子靠近。 他这身刚洗过烘干,校服是新的,里面的长袖也是新的,透着股本真的纯棉布料味道。 假如在现实,这该是个很有压迫感的姿势。 但现在席必思是高中生,动作便带上探究逗弄的意味。 谢松亭鼻子快贴到他胸,被布料蒙了一下,不自觉地后仰:“干什么。” 席必思看他睁大的眼眸,问:“我是说……我受你欢迎吗?” 谢松亭扑哧笑了。 他好像听到笑话一样,笑得有些难忍,按住食堂桌子的手指尖都有些发白。 席必思:“这么好笑?” 谢松亭笑得乱颤,不忘点头。 席必思只好坐回去,伸手想像之前一样捞他的长发握在手里把玩,摸了个空,才恍然想起这儿的谢松亭没了长发。 谢松亭笑够了,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受欢迎,特别受欢迎。” 席必思的手干燥温暖。他个子高,骨节也长,看上去赏心悦目,有力干净。 他高中时极少碰过。 但他想过很多次那个触感。 谢松亭把他的手贴住自己脸颊,补充说:“不受我欢迎的人我根本不记得。” 席必思抽走自己的手:“走吧,下一个去哪。” 谢松亭:“你跑这么快干嘛?” 席必思:“我再不跑快点儿,你今天在学校转一圈的计划就要夭折了。或者你更喜欢在我们宿舍床上转转,跨个年,那也行。” 谢松亭秒答:“去操场。” 又去找了钢琴。 钢琴还在。 席必思看向裸露在外的琴键:“坏得不成样了。想听吗,再给你弹两下。” 谢松亭蹲下向里看。 不知道为什么,他经常坐着的那块地,土的颜色都和其他地方不同。 发黑,油亮油亮。 他钻进去几步,从角落里抽出一张折得不成样子的卷子。 露出地面的烂了,埋在土里的带着潮湿。 席必思蹲在旁边等,问:“找什么?” 谢松亭:“我的……卷子。” 席必思:“你的?” 谢松亭从下面爬出来,被他拍掉短发上的灰。 他打开手里的卷子。 上面有滴血。 席必思的血。 谢松亭指着那块暗斑:“你的血。怪不得那块土长那么好。” 席必思:“摔卷子那次?” 谢松亭:“嗯。” 席必思装模作样:“现在想想真难过,对我那么狠,说砸就砸了……” 谢松亭笑了笑:“砸完还觉得不解气,恨不得给你两脚。最后全踢钢琴身上了。” 又摸摸钢琴:“我欠钢琴一个道歉。” 钢琴:……你们什么时候管过我的死活了? 钢琴:谈你们的恋爱,别弹我,我老了。 ——假如钢琴会说话的话。 席必思:“我懂了,我还不如它。” 谢松亭:“忽然想起来,弹钢琴那天你早就发现我了吧,还等我醒了才装刚发现?故意弹给我听的。” 席必思挠挠耳朵:“说什么?我怎么听不见?嘶——耳朵堵了——”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6 首页 上一页 80 81 82 83 84 8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