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骛就将杜比亚送给了在寄样在宠物店的一只鬃狮蜥,随后他带着半分去了超市,给半分买了一小袋虾,买了一小瓶白酒,一袋油炸花生米,还有一个牛肉双层汉堡。 从超市出来,他找了个地方喂虾给半分,等半分饱餐一顿,他又去买了一份香烛纸钱和一束菊花。 买完东西,天黑透了,江骛打到车时,司机来回打量他,拨电话全程和家里人通话,一路飞驰飙到了郊外公墓。 郊外夜凉风大,这片公墓便宜,偏僻荒无人烟,没有管理墓园的工作人员,路灯都没有一盏,江骛刚下车,司机立即倒车光速飙远了。 江骛默默付了车费好评,提着东西走进黑暗,踩着台阶上山。 大片大片的墓碑在黑夜里散发着森白的光,偶尔能瞥见几个字,赵、李、吴…… 江骛熟悉上到山顶,又左转走了一段长路,终于到了江奶奶的墓。 江赛凤女士,享年六十一岁。 贴着的照片里,江奶奶一如既往绷着脸。 她少有松弛的时候,时常板着脸孔,就算高兴,也仅仅是稍稍舒展眉眼。 唯一会笑的时候,是得空喝着小酒配花生米,再吃一个喜欢的汉堡,但他们太穷了,偶尔有闲钱,江奶奶只会带回来一份大薯,和店员要了很多包的番茄酱,酥脆的薯条刚刚炸出锅,撒上几粒盐,挤上厚厚一坨番茄酱,那是江骛世界里最甜的美味。 江骛将东西一一整齐摆到墓前,拧开瓶盖往土里倒上一圈酒,蹲下点燃香烛说:“奶奶,以后放开吃吧,我会赚钱了,买得起。” 万籁寂静,半分从口袋爬出来,细细的爪子顺着衣袖一路爬到江骛的手腕,又到他手背停住,两只主眼静静望着他,又大又圆好似在安慰他一样。 江骛撕开纸钱抽到烛火里点燃,红光照映在他脸孔,他眉眼弯弯,“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会生病了,感冒的感觉真的很差,但是正常人都会感冒吧?也许我就快变正常了。” “呼,找到你了。” “哇,好香甜!” 忽有说话声。 江骛长睫微动,抬眸看去,周遭一片黑暗,只他面前的香烛纸钱有着光亮,适才的声音消失了。 有时空间太安静,江骛能听见几公里外的声音,江骛没在意,低头又撕了一页纸钱放进火堆里。 等香烛纸片燃烧殆尽,除了酒,其他贡品江骛都没浪费,干干净净吃完了。 最后他喝了一小口酒暖身子,剩下全洒在江奶奶的墓前。 “奶奶,我要回去了,下次再来看您。”江骛起身,脚刚离地又缓缓落回去,他深吸口气,又蹲下,上身前倾脸颊贴着那张冰凉的照片,“有空就来梦里见个面吧,骂我也行,我想您了。” * 下山的路,似乎不一样了,江骛记得台阶左侧有几棵腊梅,现在没了。 以及凭空多出、越来越清晰、此起彼落的吞咽口水声。 他马上想到了凌晨听到的节目。 “你相信世上有鬼神吗?” 信! 他自己就是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存在! 江骛猛然加快,一路冲下台阶,台阶却没有尽头,一直向下通向黑暗。 像在—— 通往十八层地狱。 “嘻嘻,别跑呀!” “你好美味哦。” “好甜,好香!” 此起彼伏的笑声乍然清晰,紧紧贴在江骛耳畔。 黏腻的液体顺着耳垂滑进江骛的脖颈。 江骛却来不及恶心了,下方台阶开始变得蜿蜒扭曲,同时雨后春笋一般,无数只苍白青紫的手拔地而出。 有细有粗,有男有女,涂抹着鲜红、紫黑指甲的手像是蠕动的蛆虫群,成千上万地涌向江骛。 “我的,是我的!你是我的!我们的!” “……” 江骛要吐了。 他护住口袋,转身拔足朝上狂奔。 “宝贝,你好香好甜啊!” “嘻嘻嘻,你跑不掉的宝贝。” 又一波白森森血红的手从上方涌来,拦住了江骛的路,铺天盖地的声音在他耳畔萦绕。 “宝贝,都说你跑不掉了,别挣扎了。” 江骛眼睁睁看着那些手越来越多,越伸越长,面条般源源不断从地面冒出,伸向他的脖颈。 “让我们吃了吧宝贝!” 手无寸铁,江骛大脑极速运转,下一秒他主动接住一只手,粗糙冰冷,他咬牙将那只手往外拔,长度差不多了,他抬脚当机立断踩上去。 咔嚓。 “啊!” 凄厉一声,断手溅出血迹,浓郁的腥臭味让那些蠕动的更兴奋了。 “血!是血!” 江骛有了临时武器,挥动着断手赶开扑向他的手。 那些手从指缝间又钻出一条接一条红色的舌头,争先恐后地、贪婪舔着着满地的血。 “呕……”江骛终于压不住吐了,眼前的场景太过诡异恶心。 就在这时,那只断手又活了,十根指甲锋利地划破江骛外套,深嵌进江骛的皮肉。 江骛又呕吐又疼,他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想甩开那只手,却被密不透风地缠住只听见—— 滴答、滴答…… 透明的血液掉在地面, 那群手与舌头空前躁动了。 “好香的血!” “是宝贝美味的血!” 黏腻腥臭的气味涌来,那只断手如同刀片剐着江骛的手臂,从指缝间又钻出一根红舌头,迫不及待吮吸江骛的血。 江骛撑不住了,单膝跪在地,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朝前推向那些饿疯狂的舌头。 “血、血!宝贝的血!” 江骛的脸离那些滴着口水的红舌越来越近…… 他要成为这些黏腻舌头的宵夜了…… 眼皮上落下淅淅沥沥的液体,也许是那些舌头的口水,也可能是他自己的血,铺天盖地粘住江骛的眼皮。 视野即将变黑,他猛然想到一件事,他也没有看见他的死亡预告。 难道是—— 江骛猛然掀开眼皮,使劲抬高另一只手,紧紧抓住那根舌头,生生从他血肉模糊的手臂里拔出,迅速掰成了两段。 “放开我!”两段舌头在他手中疯狂哀嚎,挣扎着要逃脱。 江骛紧抓住不让它逃脱,这时其中一只断舌猛地分裂成两条,猛地扎进江骛掌心,钻心的疼痛,江骛忍不住“嘶”了一声。 几乎是同时—— “啊啊啊!” 涌向他的手,滴着口水靠近他的红舌头瞬间被火焰燃烧着,它们凄厉尖嚎叫着,逐渐变成了鸟。 这群鸟长得像鹰,只个头小一些,前额至后颈是暗苍灰色,腹部白色带褐色,两只小眼睛透露着凶狠聪明。 江骛在书上见过,这种鸟叫老鹞。 黑暗被金色火焰照亮,成群燃烧的老鹞,顷刻间烧成灰烬,变成片片火光升上天空,再一点点消散于黑暗,世界重归于平静了。 推着江骛的无形力量也消失了。 咚、咚…… 沉稳有力的皮鞋声是天地唯一的声音。 江骛大口喘息着,朦胧的视野渐渐清晰,前方漫天火光里,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踩着重新出现的石阶向他而来。 江骛错愕仰头,就撞进一双冰冷、高不可攀,睥睨万物的下垂眼。 他脱口而出,“你是谁?” 男人俯视着他,下颌线锋利清晰,矜贵修长的左手微抬,插在江骛手臂血肉的断手,江骛掐着的断舌就飞到了他掌心,他五指并拢,“嘭!”那些东西瞬间化为火光。 那两片锋利冷清的薄唇,在火红的光影里,吐出两个字。 “鬼帝。”
第08章 两分钟前,市中心地标大楼,顶层会议室。 “我推荐的学生叫谢清源。”一个左侧鼻尖有一粒小黑痣的男人示意助手展示照片,“谢氏十二代长孙,谢氏第一任家主曾辅助我们剿灭魔族——” 挪椅声打断了他,拧眉望去,见是那人走到落地窗前,他的不悦断然消散,恭敬微笑询问:“陆先、帝君。”他还是不习惯旧制称呼,“您有什么疑问吗?” 陆嵊听而不闻,右手臂痛感强烈,他俯瞰着灯火酒绿的市中心,搜寻着方圆百里的声音。 “快十点了!还不写作业!这书你干脆别读了!” “老婆,我爱你!” “请问还招人吗?” “老板,报告发您邮箱了,我下班了!” “老头子,天凉了,明天去看看孩子吧,我给她织了几件厚毛衣呢!” “你老糊涂了,女儿死几年了!穿不了。” “炒面小份12,大份15。” “来……来份小的。” …… 无数声音涌来,然后他找到了耳熟的声音—— “嘶!” “帝君?”鼻尖痣男不得回应正欲上前,陆嵊瞬间消失在原地。 第一次亲眼目睹新任鬼帝使用法术,他眼底闪过仰慕,回身又是得体笑容,“北太帝君他老人家有急事,我们继续。” …… 鬼帝? 江骛视野渐渐下坠,脑海里,一道隔雾看花,如坠烟海的身影终于清晰了。 雨巷里撑红伞的男人,拼车后座皮鞋擦得很亮的男人——下颌如刀锋般锐利,眼窝很深,浓黑的瞳孔隐隐透着红色,眼睛细长,鼻梁高挺,薄唇没有丝毫温度。 原来是他…… 江骛脑海短暂的空白了,接着陷入无穷尽的黑暗,他眼皮彻底跌落,疼晕在了石阶上。 透明的血液顺着他手臂流下,滴答滴答顺着台阶流到陆嵊的鞋尖。 陆嵊望着那一滩透明的血,道:“带他回去。”转身离开了。 公良也急急赶来,他蹲下观察江骛,只见江骛双眼紧闭,两片唇全褪成了青色,半条右臂血肉模糊。 “哎,什么怪啊?下手真狠。”公良也低声感叹着,避开手臂背起了江骛。 * 疼晕后,江骛掉进了一处黑暗之地,忽听到啜泣声,他朝着哭声走去,视野渐渐清晰,是一所幼儿园的后园。 瘦弱的小孩躲在滑滑梯的洞桥里,一堆小孩围着他喊。 “奇怪呀!你的血不是红色!” “我要告诉爸爸妈妈,你的血和我们不是同一个颜色!” “快出来,我要看你的手!不不,是看你的血!” “你是怪吗?” “你会吃掉我们吗?” “好可怕,我们快跑!” “不是……”小孩用力藏着流血的手指,他眼里噙着眼光,小声辩解,“我不是怪,我不吃人……” 那些小孩还是尖叫着跑开了,“好可怕!他是怪,血和水一样,他会吃我们的!” 一大颗眼泪从眼眶掉出来,落到小孩流血的指尖上,血泪相融,都是透明的水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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