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拒绝男孩的帮助,沈寂和他一起寻找,由于不熟悉,他找得很细致,当他的手拉开窗帘时,厅里的灯光倏然一暗。 视线被突如其来拖入黑暗,沈寂花了几秒适应,此时窗外一片漆黑,天上冷月肃杀,为大地盖上一块惨白裹尸布,公寓楼的外面,好像有身影一前一后走过来。 沈寂心脏猛地一跳,他的角度看不清那两张人脸,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男孩走过来拽了拽他的衣角,懂事地没有出声,沈寂牵起男孩的手来到房门前,附耳贴着门板,仔细聆听门外的声音。 门外无声无息,所有杂音都被吞噬了一样,只有让人恐慌的死寂蔓延,攀升,覆盖,直至统治整座公寓楼。 令人胆寒的气息逐渐靠近走廊深处,沈寂不确定是什么东西过来了,此刻后退为时已晚,只能把自己的呼吸压到最低,做好应付一切突发状况的打算。 好在,那道气息顺利地经过门前,并没有停留,好像进入楼梯间,去往了楼上。 沈寂刚准备松一口气,瞬间感到头皮发麻,截然不同的第二道气息距离他只有一门之隔,在此之前,沈寂竟全无察觉。 不同于第一道高深莫测的气息,邪恶,混乱,无可名状——是第二道气息带给沈寂最直观的感受。 如果不是为了追逐先前那一道气息,沈寂甚至可以断定它会毫不犹豫地冲进门内。 第二道气息在门前停留片刻,并未纠结,直追第一道气息离去。 被踹开的安全门发出刺耳的声响,好似昭示着狩猎者失去耐心的前兆,追逐声激烈地在空旷的楼梯间展开,下一刻又飞速寂灭,犹如一场幻觉,只留下两扇门大开大合的余震。 手掌被拽了拽,让沈寂回过神来,低头去看站在腿边的男孩。 出乎意料的,男孩的表情很平静,在沈寂张口之前,还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不要说话,仿佛有什么会去而复返。
第25章 睡前故事 很久以后,门外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沈寂把男孩留在房东的房间,自己则去到外面,确认心中最后的疑惑。 走廊寂静幽暗,关闭的安全门竖立在尽头,仿佛从未被人大力撞开。 沈寂扭身回望,长长的走廊犹如一条会呼吸的隧道,只有公寓楼入口处泛着并不明亮的微光,他收回目光,抬手推开楼梯间的安全门。 金属材质合拢的砰击声,好像鸟雀拂开水面的羽翼,带动犹如实质的涟漪。 沈寂视角变换,眼前出现了一扇关闭的门。 这扇门由外部施力,肉眼可见地推开一条缝隙,沈寂心中一跳,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门的另一边,站着双脚踩在明暗分界线上的医生。 医生微微笑着,浓重的阴影落错在那张成熟而英俊的脸上,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邪祟感,而声音不疾不徐,似乎并不惊讶这别开生面的重逢。 “好久不见,房东。” 这一刻,沈寂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混乱的时间线不仅交界,而且重合了。 头七那天,跟着他回来的不仅有男友,还有这个杀人犯。 过去和现在的时间线纵横交错,哪怕是现在,沈寂也不知道自己站在哪一重的线上。 或许是头七那天,自己从郊外归来,被去而复返的红雨衣追逐在楼梯间; 或许是逃出十八层梦境之后,被男人错认为房东,将医生的证件交还。 那个时候,男人真的是认错了吗?另一个自己,是否还在房东的房间,此时正与被他留下的男孩面对面交谈? 沈寂脑子乱糟糟的,突然有种拨开挡在面前的男人前去确认的冲动,可看着那个笑,到底是强压下忌惮和冲动,扯了扯唇角。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医生。” 医生打开家门,示意沈寂自便,回到卧室脱下外套,礼貌地询问沈寂喝什么。 沈寂没吭声,他也不生气,片刻后,沈寂面前多了一杯清水和一个花纹好看的银盘,盘子里堆砌着方方正正的冰糖,晶莹剔透的,倒映着圆盘边沿勾勒的花纹,轻盈又繁复。 医生道:“希望你的口味还是和从前一样。” 他举止斯文,连说话的声音也温文尔雅,安魂曲似的,听着就让人心安神眠。 沈寂静静地听着,心中恶念翻涌,表情却很平静,盯着那清透的冰糖,没忍住拿了一颗,牙齿嚼碎糖块,发出清脆的声响。 医生又笑了,问道:“甜吗?” 糖味在口腔里融化,舌尖抵着坚硬的糖块,沈寂说了一个字:“甜。” “知道你喜欢吃糖,但不能多吃,会长蛀牙。” 这朝夕相处般的熟稔语气,引得沈寂抬头看他一眼,他眼中说不清道不明是什么情绪,而对方眼中是年长者的仁慈,永远那么轻轻浅浅地笑着,好像无论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沈寂垂下眼,慢慢地把那糖块嚼碎了,咽到肚子里。 见他没有去碰那杯水,医生开口提醒道:“什么都没有放,你可以放心喝。” 沈寂如他所愿地,端起那杯水喝了,他这言听计从的模样,仿佛终于取悦到对方,只听医生夸赞了一句:“乖孩子。” 沈寂眼睫颤了颤,不知惊还是喜,心中的恶意终于藏不住,化作张牙舞爪的野兽撕咬他的血肉,再也无法被一点甜安抚。 他望向对面的医生,犹如亲身经历那十年养育之恩,再把他真心一点点剁碎,放一场大火烧得灰都不剩,只有那张笑脸在记忆深处,鲜活如初,噩梦如初。 沈寂不知道身为房东的青年究竟对医生怀着怎样复杂的感情,可他终究不是房东,即便以后是房东,也不该被医生影响。 曾经的蝴蝶,如今的医生,他愿意与他联手,他已经没有退路。 沈寂闭了闭眼,道:“虞医生,你虚伪的样子,真让人讨厌。” 虞医生笑容更深了:“比起医生,我还是更喜欢这个称呼,你果然都记得。该叫你病人,还是作家呢?” “我来是为了合作。”沈寂点明来意。 “别着急,作家先生,”对方自顾自确定了沈寂的身份,身体后仰,双手交叉放置在翘起的腿上,姿态优雅又随意:“在达成合作之前,为了促进感情,我们来为彼此讲述一个故事,好吗?就像以前那样。” 沈寂目露防备。 对方善解人意道:“你是作家,讲述故事,显然你更胜一筹。不要担心,无论是输是赢,我都不会向你提更过分的要求。我只是,很久没有听到睡前故事,有些怀念了。” “你先。”沈寂没有拒绝。 “当然。” 悦耳的声音娓娓道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讲述了一位作家的故事: “作家曾经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天真,善良,富有同情心,拥有世上最美好的品质和祖父留下的一大笔遗产,在童年的某一天遭遇绑架。 小少爷惶恐不安地等待父母的解救,许多天后,等待他的却是由地下黑市出售。 历经三个主人,或者更多次辗转售卖,在成年那天,小少爷独自回到家中,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逃出来的。 回到家中的小少爷,把自己关在黑暗的房间里,精神出现失常,被父母送进精神病院,结识身为主治医生的读者,后来进行前额叶切除手术,得以回归正常社会。 出院后不久,父母意外葬身于一场火海,因手术后遗症导致的痴呆使作家逃过警察的怀疑,此后一直以疯癫流浪汉的身份示人。 曾经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后来成为奴隶,成为娼ji,成为精神病人,最终以流浪汉的身份恢复自由。 他把自己看到的世界写成了一本书,读者是唯一看过这本书的人。 读者是医学界史上最年轻的脑科专家,荣获无数奖项的心理学教授,甘愿委身于一家小小的精神病院,就是为了等待作家的到来。 他凭借出色的心理学知识获得作家的信任,成为作家唯一的朋友。在看完作家的书后,以康复为由,对作家进行了前额叶切除手术,只为看一看作家的脑子里有没有产生病变。 白天是救死扶伤的脑科医生,晚上是身穿红雨衣的开颅杀手,背地里瞒着所有人进行丧心病狂的开颅实验,没有人知道医生的脑袋里长出了一只蝴蝶。 他快要死了。 作家是唯一可以与蝴蝶共生的人。 医生暗中对回归社会后的作家进行跟踪观察,发现作家并不痴傻。他亲手放了那把火,烧死将他抛弃和变卖的罪魁祸首,证明了前额叶切除手术的成功,也是唯一一个能在手术结束后活下来,依旧保持正常思考的人。 为了活下去,医生展开了复生计划,希望自己得以在作家的身体上重生。 然而计划失败,人类发生异变,整个世界沦为怪物的乐园。 故事的最后,医生出版了病人的故事,成为作家。 作家以疯癫流浪汉的身份,活了下来。” 这个故事冰冷,客观,充满大量的隐喻和邪典,可是真正令沈寂吃惊的,是故事中的红雨衣。 为什么虞医生的故事中会出现这个红雨衣? 为什么他一点也记不清关于红雨衣的故事了? 虞医生微微笑了:“作家先生,我想知道,你是如何解读这个故事的,可以告诉我吗?” 沈寂捧着水杯,默默喝了一口,对方的虚心请教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都无法拒绝。 “从一开始,作家眼中看到的就是一个与常人不同的世界,怪物的世界,只存在于作家眼中,最后读者变成了作家,也就相当于,读者变成了怪物。” “作家与读者的身份置换,你在隐喻什么?” “故事中的作家在小时候经历众多磨难,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小少爷。他放的那把火,烧死了他的父母,或许,从他回到家,到后来被送进精神病院,都是为了活下去。” “他快要死了,可他没有死。他和医生一样,脑袋里长出了一只名叫蝴蝶的怪物,可后来,医生疯了,或者死了,而流浪汉活了下来。” “只有流浪汉活了下来。” 虞医生微笑地凝视他,深邃的眼睛好像在诉说什么,明明是赞赏的话,却轻轻地叹息着,“还是你最懂我。” 沈寂忍不住皱眉,一时竟不知道那一闪而逝的杀意出自谁的身上,他问道:“你要杀我? 虞医生温和道:“我不想杀你。我会跟你合作的,我答应你。” “我的故事还没有讲。”沈寂道。 虞医生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重要了,还是不需要了,他说:“沈寂,只有我会全心全意帮你,我会帮你的,我答应你,我保证。”
第26章 小心避开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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