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与自己最初对沈怜枝的期望背道而驰,他理应被狠狠地抛弃,他应当连一个眼神都不该多分给他,可是为什么—— 他爱他,他爱他,他为什么这么爱他?为什么做不到与他分开? 为什么这么爱,不能这么爱……陆景策呼吸骤然急促,在昏暗烛光的氤氲下,他的脸显现出一种兽的阴狠,他的手上逐渐用力…… 是不是只要杀了他,爱就会消失?迷恋与痛苦,也会消失? 纤细的脖颈,轻而易举就能掐断的,轻而易举…… 哗。 不知哪儿刮来一阵阴风,竟然将跳动着地烛火刮灭,殿内遽然掩于黑暗,陆景策手上动作一顿。 “……”他缓慢地松开了手,而怜枝依旧睡得很熟,脖颈白皙无暇……原来他一直都没用力,只是虚掐着。 陆景策背过身坐在床侧,气息平复后而后起身……他侧过眼,灯芯处跳动着火星,眼见着有复燃之势。 他注视着那几颗火星,而后笑了笑——陆景策从那青瓷灯座上讲那支蜡烛拔下,而后一反手,将灯芯上的火星子,狠狠地,没有一丝犹豫的…… 按灭在了自己的手掌上。
第98章 情迷 “你究竟想如何?”沈怜枝按着太阳穴,疲乏道。 他实在是受不了陆景策这样若无其事的柔情蜜意,耳畔时不时响起的喁喁细语,可陆景策似乎很乐在其中,他似乎极力想为沈怜枝找回那一份,属于他们之间的熟悉—— “哥哥不想如何。”陆景策唇角挑着挑不出错的弧度,他用那双墨玉似的眼眸无比深情地注视着沈怜枝,“哥哥只想对你好。” “是么。”怜枝冷笑。 “那么我想离开这儿。” “当然。”陆景策点点头,他也没有再被沈怜枝这话给激怒,反倒是很平静了,“你当然可以离开。” 怜枝一愣,惊异还来不及褪去,那点隐隐升起的希望又因为陆景策紧接着的一句话而急转直下了,“只是要等哥哥陪你一起走。” 他说罢,抱臂倚在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沈怜枝面色变化不定的脸,怜枝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被陆景策耍了个彻底,当即脸颊涨得通红,他“噌”的一下从原地站起,“逗弄我很有意思吗?!” 陆景策依然柔情似水地看着他,怜枝的狂怒在他眼中化作娇嗔,化作小打小闹,他抬手伸向青瓷碟,捻住一块香气扑鼻的百合酥塞进怜枝口中,“没意思——怜枝尝尝这个。” 怜枝嘴里塞着一整块百合酥,一时咽不下去,又香甜的他不舍得吐出来,是以嘴里被塞得满满当当,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险些要被气晕。 陆景策两手交叉拖着下巴,眉眼轻弯笑意盈盈地看着沈怜枝,怜枝看着他这幅好似什么事都在他掌握之中的模样便很来气,好不容易将口中百合酥咽下,而后狠狠瞪他一眼。 可这一眼之于陆景策却不痛不痒,他回以宠溺的一笑,这可将沈怜枝气的不行,他嫌恶地别过脸去,又被一股力道捏着下颌转过头来,陆景策倾身,从唇角吻到唇中。 “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陆景策自然而然地揽着他腰低声道,“吃得到处都是。” 他又抬手,暧昧地将一指探入怜枝口中,那指绕着怜枝舌尖,水生啧啧,令人面红耳赤:“吃什么都这样……” “唔——”手上剧痛,陆景策撬开他嘴将手伸回,只见指腹上鲜红的一道齿印,还往外不住地渗血,陆景策抬起手,眯着眼对着午后阳光看了片刻,而后倏然一笑。 他将指上的血抹在怜枝的唇上,抹得无比小心,无比细致,那样专注的眼神,好似他是在为自己的爱妻涂口脂,一层盖着一层,殷红的血在清透的光照下显现出一种糜艳的欲色,“好美。” 陆景策由衷赞道。 血腥味冲到鼻腔,怜枝无可再忍受地皱起眉,他抬手将陆景策狠狠推开,而后奋力的、厌恨地要将唇上的血抹去,只是血已干涸,怜枝擦不干净,反倒是将血涂出来,倒显得艳丽逼人。 “如若你搽口脂,应当很是赏心悦目。”陆景策道。 沈怜枝闻言,讥嘲地一笑,不欲再与他对话,跨步走出八角亭欲往远处走去,陆景策的声音又在他身后悠然响起—— “怜枝,哥哥要以皇贵妃仪制娶你。” “大婚那日,搽给哥哥看。” 沈怜枝步伐一顿。 他一扯唇角,口中吐露的话很凉薄。 “疯子。” *** 陆景策是疯子,沈怜枝心里很清楚,陆景策心中更清楚。 如今的陆景策不论做出什么事,沈怜枝都不会再觉得奇怪了——他要以皇贵妃仪制迎娶沈怜枝为妻,那便是说到做到,一道不是圣旨却胜似圣旨的诏书下去,宫中上下即刻为此筹措起来。 谁都不敢在这事儿上偷懒,摄政王殿下对安王殿下有多上心,宫中人人都看在眼里,若是在这婚事上出了岔子,那么掉脑袋都是轻的。 陆景策又命人重新为怜枝缝制了一套喜服,至于先前那件喜服……陆景策只要多看一眼,便想起沈怜枝穿着这身红衣,无比情动地叫出了斯钦巴日的名字。 是以那件耗时耗力,不知熬瞎了多少绣娘眼睛的衣裳,被陆景策烧得面目全非。 皇贵妃仪制,已是陆景策能给沈怜枝的极致—— 他虽是无冕之王,可明面上,到底只是占了个“摄政王”的名头,若他非要以皇后仪制迎娶沈怜枝,自然也无人敢拦着他,可这无疑将怜枝放在风口浪尖之上。 陆景策不想这样。 他要沈怜枝尊贵,又要他平安。 试问谁能做到?试问这天下有谁能比他更爱沈怜枝呢?只可惜怜枝不懂得他的苦心,他满脑子只想着走,走走走——天下之大,他能走到哪里去? 能走到哪里去?! 没关系……当他再一次被沈怜枝推开后,陆景策深深地呼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平静,迫使自己好不容易再次穿上的,温文尔雅的皮不至于被忿恨扯裂。 他骗了沈怜枝,可沈怜枝何尝不是骗了他,他以为沈怜枝全心全意爱他,可他还不是在自己显露出真实的那一面时,就离他而去——他早就想离他而去! 但是没关系……这一切都没关系,因为怜枝是他唯一的,珍爱的弟弟,他漂亮的,年少时就像个尾巴似的跟着他的弟弟,他能包容他的一切—— 或许再等几年,他就会真正的长大,明白自己才是对他最好,最应该留在他身边的人。 “换上吧,试试合不合身。”陆景策平静地开口说着,又提着手中那身,比他们先前喜服还要华美的红衣往怜枝跟前凑,“听话,好吗?” 沈怜枝并不想嫁给他,爱他的时候,他觉得周宫中怎样都是有趣的,但是厌烦他时,他所给予的一切都变得繁琐、令人无比烦躁。 曾经他最为喜爱的华服,竟再也不比上他与斯钦巴日待在一起时,身上所着的粗布麻衣了,怜枝下颌紧绷的几乎发酸,他抬起手将陆景策手中的喜服拽来,没有半分怜惜地扔在地上,“你自个儿穿去吧——!” 怜枝冲他大吼,“你真贱,陆景策,你真贱——你大可将喜服送过来,我看见一身,绞烂一身——你信不信?!” 陆景策的手中空空,听着他的话,眼眶竟然红了,脸色苍白的像纸,沈怜枝冷眼旁观,不可怜他,更不要提心疼他,他狠毒地往陆景策的伤口上洒盐水,“怎么,你又要发疯?” “要将司制押过来,在无辜之人上泄愤?又要施一次烙刑?别假惺惺的了——你气我,恨我,倒不如直接将烙铁贴到我身上来!” “啊!”怜枝话未说完,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往前推,随即陆景策跨步上前来,忽然捧住他的脸去吻他。 从没想过吻会是这样的,苦涩的血腥的,像一条看不着摸不到的蛇,顺着喉管滑到心口,死命的一绞——爱恨交杂。 沈怜枝觉得捧着自己面颊的那双手很是冰冷,且不住颤栗,好不容易分开来,他却蓦得愣住—— 陆景策的脸上爬满泪水,他的脸很平静,可那又是一张号啕大哭的脸,沈怜枝就这样清晰地,不可躲闪地看着那样一滴剔透的眼泪,从陆景策的眼眶中滑落。 陆景策的眼睛极其黑沉,宛如墨玉,有时沈怜枝总觉得那双眼睛像深不可测的幽潭……可这滴眼泪将这深潭洗濯的清澈、明亮,怜枝自此得以窥见湖底风光。 那是很深的一眼,彼时沈怜枝只觉神魂震颤……直至很久、很久之后,他才蓦然惊觉,恍然大悟。 陆景策侧过脸,怜枝看到他脸上的泪痕,“你不想穿。” “……那就算了。” “哥哥永远爱你。”湿润的吻覆在怜枝额上,伴随着这样一句,几乎轻成叹息的话。 他离开了。 只是仍旧一意孤行地要与怜枝成婚,执念与爱缠绕在一起,令人分不清楚,也没有必要再分清楚,归根究底,就是化作三个字—— 不放手。 陆景策的确也没有再硬逼怜枝穿甚么喜服,可纵使怜枝不愿意,他的兴致却不减,仍旧是极尽奢靡,倾尽金银。 待到吉日,老天放晴,天空一碧如洗,陆景策一早醒来,成婚前他与怜枝暂且不睡在一处——尽管就算陆景策不与他成婚,怜枝也不会准许他与自己睡在一处。 陆景策当然能来强的,可一旦这么做,自己这多日苦心经营的“君子皮囊”就毁于一旦了,更何况上回怜枝口出恶言,因此陆景策心里,多少留了个疙瘩。 那感觉不上不下,如鲠在喉。 今时今日,陆景策所有的期望都寄予在那一纸婚书之上,两人成了亲,也算了却年少时的遗憾……他只当这些年之间二人的龃龉从未发生过。 他尽心尽力地对沈怜枝好,沈怜枝想出周宫,那么他们便偶尔出宫去走走,时日久了,想必怜枝也会回心转意……他就慢慢地再将沈怜枝的性子磨软。 成了亲,他们就有一辈子——一辈子这么长呢。 陆景策这样想着,心中当真是好受了不止一点,他居然被这些念头弄得心里很柔软,蓦然的很思念沈怜枝,于是坏了规矩,又朝着椒房殿处去,想先去看一眼沈怜枝。 谁知远远的却见椒房殿外守着一大群宫人,陆景策焦急的步伐稍顿了顿,一颗心猛的一沉,他拨开那些颤颤巍巍的,脸色惨白的宫人,往殿内走去—— 殿内床榻上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穿了一身红衣,盖着盖头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陆景策猛吸一口气,轻笑,“怜枝……” 人不应他,陆景策走过去,一步接着一步……他遽然抬手,掀开了那人的红盖头—— 力道太大,盖头下的人往边上一躺,头颅骨碌碌地乱滚,滚到某个小宫女脚边,那宫女尖声大叫,陆景策垂放在身边的手颤抖着,他喝道,“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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