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唸步伐放缓慢,说:“没有什么不能回答的,十万大山,地形复杂,气候潮湿,很多动植物变异或者只是世间罕见,所以会产生一种非我同族,其心比异的意识,只要足够了解,就能解其法。好比误食了一株毒草,再用别的草药解毒,仅此而已。” 蒋悦哦哦点头,觉得有点道理,由于达灵嗓音实在轻软和缓,入耳有种清风拂明月之感,她再问:“那您方才还念咒语了,飞虫是会听您说话吗?” 话音刚落,身后“砰”一声闷响。 “不小心撞倒椅子了。”路北庭向他们解释,但不弯下那矜贵的腰去捡起来,就揣着裤兜不动。 面面相觑,蒋悦终于在合适的时候有眼力见一回,走过去扶起沉重的实木椅子,并询问路北庭是否有伤着哪里? 路北庭不答反问:“蒋悦,我好像让你去把硝雨家的户口迁移?” 非常温和地反问。 蒋悦怯生生道:“可、可是现在天都黑了。” 路北庭就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薄薄的单眼皮果然很冷很凶。 蒋悦委委屈屈、敢怒不敢言的抖嗦嘴巴,心想这是职场冷暴力…… 这时,柏唸走近两步,视线从那双长腿移到蒋悦脸上,纯粹地安慰性摸摸蒋悦的脑袋,转头道:“天很黑了,她一个女孩子家的进城不安全,明日再去也是一样的。你别那么凶。” 说话间,路北庭揣兜里的手攥成拳,等话音落下,原本正常的脸顿时蹙起眉,半晌没张口。 很凶么。 蒋悦被他看得抖了抖,下意识往达灵身边挨一下挨。 初见以为温润男,谁知是只冷血鬼。 然而,这个微小的动作直接把即将克制下的火焰再次燃起。 路北庭后知后觉似的望了一眼天空道:“抱歉,那明天再去吧。今晚回去把这次的环境报告发我邮箱。” 他又建议道:“蒋悦,别靠他那么近吧,刚才碰了飞虫,他身上有毒,剧毒,小心传染给你。” 言语堪称礼貌,语气堪称温和,但蒋悦还是沉浸在写报告的委屈里,低下头应了声“哦”。 这女生眼睛圆圆,脑袋也圆,柏唸忍不住再揉了揉。 蒋悦感谢地和达灵对视一眼,然后退开一步。 路北庭说:“今天之内交。” 蒋悦笑容霎时间僵硬,她看一眼时间,十点五十分。 她怎么感觉自己被恶意中伤了? 柏唸眼眸转动两下,默默地收回手,拢在袖子里,说:“硝雨的事本该是由我和陈村长处理的,但是她见我身体不舒服,都没告诉我。”话至此,他叹气间咳嗽两声,“多亏你们帮忙,后天你们若是有空,到万物殿来,我请你们吃顿斋饭吧。” 蒋悦连忙摆手说:“不用客气的,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说完发现不对劲,这些事情应该交给简中易才对。 她脑袋有点懵,怎么越干越红了? 不用客气什么,又不止邀请你一个人,路北庭想着。 深春,凉意砭骨,柏唸着的长袍布料不厚,也不知内里穿没穿衣服,风一吹又掩嘴咳嗽几下,原是苍白的脸更显无力了。 路北庭眉心几不可察的蹙了蹙:“出门怎么不多穿件外套。” 问完,想起他是从檎山赶回来的,路上撞见的硝雨阿爸,时间匆忙,定然是来不及。且一来就笃定硝雨体内被下蛊,应该是檎山那群老僵尸已经知晓。 既然知晓,会轻易让硝雨一家离开吗? 柏唸肯定知道其中原由。 但他不说,应该是在从中斡旋调解了。 柏唸摇头表示没事,前些日子柏溪南发热,这段时间轮轴转,丰声节刚过就照顾生病的柏溪南,期间还得为人们祷告,赶上今日再去檎山和祖宗会面,劳碌过度,身体自然虚弱些。 话毕,便告辞先行离开,那独一无二的走路姿态背影,真是迷死人。 天生就是衣架子,脊背笔直,气质如清竹又如雪莲,质软的白袍一套,腰带一束,腰细腿长皮肤白,与曼妙而不妖娆、端雅又爽利的步伐搭配,令人看得心痒难耐。 蒋悦眼睛直勾勾望着,口水都流出来了:“摇曳生姿,步步生莲……” 评价出口的代价是报告多加五千字。 路北庭看着院子的电灯泡,心里烦死了。
第7章 蹭饭那些事儿 等一切都顺利的把硝雨一家送到商都,路北庭便当起甩手掌柜,把闹腾不愿的硝雨的父母丢给陆予料理善后。 两日后。 路北庭晨跑完回到小院,撞见陈朝之趴在院中池子旁,用兜网在打捞一条蔫蔫的红鲤鱼,那条鱼已有翻肚皮迹象。 “要扔掉吗?”他问。 “不扔,不扔。”陈朝之脑袋摇成拨浪鼓,将鱼放进装满水的银白色锡桶里,“我觉得还能救一救。” “换水就能救?”路北庭抓起挂脖子的毛巾擦汗。 “换水哪儿能活,只会死的更快,我从前养了六条,都死了,这是最后一条,我拎它去找柏唸,祈求神女救它一命。”陈朝之忽然想起什么,“我听小悦讲你们今天要去万物殿吃斋饭?” 原本是想说你不是唯物主义者吗,听到后面一句,路北庭愣一下,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陈朝之又说:“小悦让我帮忙转告,她今天生病了,让领导您自己去,不用等她。” 本来没想等她。 路北庭垂直的手指愉悦地敲着大腿侧,嘴上却说:“知道了。” 昨晚从商都回来,蒋悦还生龙活虎、活蹦乱跳,他作为上司理应关心一二:“怎么忽然就生病了?” 此时红日出东方,陈朝之怔愣一瞬,背过身,弯腰拎起水桶道:“可能工作累着了吧。要一道过去吗?” “不了,我晚点再去。” 路北庭回答完就往楼上走,等走走二楼走廊,停在卧室门口,回身望向弯曲青石板小路上走路带风的陈朝之,眸子意味不明,少顷,进屋洗澡,浑身清爽不少。 刚出浴室,正好陆予电话拨来,接通就是对方的大声责骂:“路北庭,你跟我说神奇的奇葩,我没想到是如此神奇!兄弟,你是想要我的命,然后继承我的家产么!” “那对夫妻俩诚惶诚恐一晚上,第二天给我憋了个大的,闹自杀!还好我的人死死盯着才没出大事,我靠了!哩寨人都这么狂野吗?!老子熬一宿没睡,帅气的脸庞都憔悴了……今天我带那对夫妻去见见美好的新世界,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经济基础决定正确思想,好像不是……路北庭你在听吗?!” 手机搁在床上,路北庭在浴室吹头发,出来正好听到末段:“嗯,在听。” 对面沉默几秒,哼笑一声,果断挂断——应对话痨的傻子,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前往万物殿,又见陈朝之。 偏僻村寨的村官活很杂,上到人命大事,下到鸡毛蒜皮。闹自杀,她管,跑腿的活儿,她也干。 她今日异常活跃有精神,春风满面,怀里抱着纸箱子,见着路北庭,便拜托他帮忙拿去给柏唸。 “这是什么?”路北庭掂掂箱子,不重。 “绣娘给他和溪南做的夏季衣服,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去年的衣服都不合适了。我有急事得去一趟村南边,劳您带上去?” 路北庭看着箱子,小小件的当地特色衣服,绣着哩寨的吉祥纹,是蝴蝶和牛角,以及各种条纹,花花绿绿的很是可爱。 陈朝之瞟一眼他,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在沉默不言时实在难猜。 发现路北庭手里还拎着很大的白色塑料袋,里面装的是各种药,其中那感冒灵的绿盒子很好辨认——是他去商都顺路买的。 她于是道:“您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就快跑上去,没事的——” 路北庭躲过她伸来的手:“你去忙吧,我送。” 春日潮湿凉爽,正午阳光高悬在天空,倒是干爽温煦些。 今日是神女每月赐假日,通俗讲就是柏唸不用上班了,神女慈悲为怀给他放假了。 路北庭绕过悲悯心慈的石雕神女,径直穿过后门,走进木楼的院子。 刚要曲指弹弹挂在门上的八角银铃,以表示有客人来了,就见柏唸立在院中,长袍的两只袖子垂在腰下,只着件薄薄的修身V领白毛衣——在洗一口巨大的陶缸。 “……” 总是严密裹紧的脖子、锁骨猝不及防曝露在璀璨的日光里,犹如某种生物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极致呼吸,吸食日月精华,终于得见天光,皮肤苍白得反光,线条弧度和凹窝都盛着无可名状的欲。 白天鹅在洗缸。 路北庭脑袋里不禁浮出这一句。 别开视线,轻呼出一口气,弹弹八角银铃吸引对方的注意。 柏唸转头看过来,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或许是觉得,竟然有人把客气话当真,不要脸上门蹭饭;或许是觉得,怎么只有他一个人。 路北庭稍举一举手里的东西:“陈村长让我拿过来的,顺便应约。” “谢谢,有劳你了。” 柏唸放下手里的涮子,朝他走来,接过箱子和塑料袋,湿润冰凉的指尖无意触及到,他的手背霎时间成一片冰火两重天。 路北庭喉结滚动一下,双手揣进兜里,触感挥之不去。 柏唸翻看着白色塑料袋里的药品,视线投来,那意思大概是在问:这也是陈村长送来的? 路北庭被他看得一笑,也不解释:“你这是在干什么?” “陈村长早上拎了条红鲤鱼过来。”箱子和药放在木桌上,柏唸边穿上衣服袖子边得体的笑着说,“勉强救活,她就送给我养了。现在弄口大鱼缸,免得以后狸奴长大,把它给吃掉。” 养孩子养猫又养鱼,倒是有闲情逸致。 那口大缸沉重,成年男子都未必能搬起来,柏唸拿起葫芦瓢洗掉外层的泥迹,路北庭环顾四下:“要搬到哪里去?” 柏唸指着一排排多肉植物旁边,那里空着,地面还有陶缸底的压痕。 路北庭细细回想,这缸上次来还养着几朵莲花,现在粉白的莲花搁玻璃瓶里,放在桌面当摆设。 路北庭从口袋里抽出手:“需要帮忙吗?” 柏唸动作微顿,看看陶缸,再冲他一笑:“麻烦你了。” 路北庭没搭理他的客气,已经脱掉外套,对折整齐搭在椅子靠背,里面着件黑色短袖,手臂线条流畅而结实,抓紧缸的时候,青筋和肌肉绷显,瞧着极其有力。 说是帮忙,其实路北庭一个人就把缸搬起了,再稳当摆放回原位,随后搁洗干净的石头和水。 他看着胶管口潺潺流水,忽而晃神……他自小便不养各种花花草草或者小动物,为人早熟沉稳,家庭又是种浮夸虚无的氛围,以至于熏陶得身上有种机械性的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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