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责声引起了外面东方明照的注意,他的交谈声停下来,开门进来:“叶凫,你在同谁……什么人?!” 长南王当机立断,呼喊家仆,鬼怜却摇摇欲坠,竟吐出一大口血来,软倒下去。 叶凫大吃一惊,当即要上前去扶他,然而门口却接二连三地传来闷哼声,一道身影直接从门口旋风般闯了进来,撞开长南王和叶凫,将鬼怜护在怀中。 叶凫看清来人,也是目瞪口呆:“闻——”他噤了声。 鬼怜已经失去了意识,闻人心急如焚,看见叶凫和长南王,也没心思做什么反应,连剑也不拿,单枪匹马地带着鬼怜逃之夭夭。 正是夜里,又逢年节人群熙攘,闻人无需多大力气就甩开了王府的追兵。 他心中焦急,想要就近寻个医馆,却发现已经有王府的人在守着。闻人别无他法,又觉鬼怜单薄,为了行动轻便,即使是白雪皑皑的时节,里头也只穿着暗阁的校服,外头套着夜行衣。 他碰了碰鬼怜的额头,这片刻的时间,竟然已经烧得滚烫。闻人脱下披风将他裹起来挡风,加快脚程赶回君子舍。 君子舍人都已经睡了大半,剩下的都在前厅做些游戏打发时间。 闻人抱着鬼怜跑进来,众人都吓了一跳,沈甜先迎过来:“他晕倒了?” “是,快叫茶茶,我先带他去房间。”闻人匆匆道,沈甜忙让华澈去叫人,自己赶紧打了盆水上去看鬼怜。 其他人听见动静也都爬了起来,等茶茶过来时,房间里已经挤了老些人,都被她轰了出去。 沈甜倒是有心想问,但看闻人三缄其口,便也没问出口。 萧甜倒是有些猜想,只是也不明白。他知道鬼怜去王府查东西,若是被发现了受了伤,却也不见外伤,还昏迷不醒,真是奇怪。 茶茶出来后,面色尤为凝重,闻人心中悬着的石头悬得更高了:“他怎么样了?” “大喜大悲,气急攻心。”茶茶道,“他身上的伤一到冬日或是雨季就易复发,本就对他身体有很大消耗,此番牵动内伤,恐怕……”她皱起眉,“五天内能醒,或许还有救。” “他——!”闻人吞下惊呼,握着拳深呼吸。 “我们不能做些什么吗?”沈甜没想到这么严重,担忧地问。 茶茶摇摇头。 闻人一甩衣摆,往外气势汹汹地走去,沈甜喊他:“师兄!你上哪儿去!” “带个人回来!”他愤怒地说。 片刻后,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闻人将青年甩开,对方一时站不稳,扑倒在地,失声道:“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叶凫?”沈甜大吃一惊,忙上前扶他,却被闻人用剑鞘抵开。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不该也跟着上去。沈甜先前在令谦言那边见过叶凫,知道他是个再温柔知礼不过的性子,虽然摸不清状况,还是跟了上去。 闻人拽着叶凫,几乎是把他拖上了楼,沈甜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叶凫被他拽得骨折。 他们又来到了鬼怜的房间。 闻人像是个仓鼠,将树屋里贮藏的所有粮食都全部扒拉了出来——一张张陈旧泛黄的纸页、书信、妥善放置在盒中、袋中的物品,都放在了叶凫面前。闻人拔剑出鞘指着叶凫,神色严厉,声音比刀锋更冷:“全部看完。” 他算得上叶凫的救命恩人,如今这样的局面,叶凫虽被他用剑指着威胁,惊疑不定,但也没有反抗,安静地翻阅起面前的东西。 沈甜看他俨然一副监视的模样,好奇得抓心挠肺,小声问:“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多年前,群臣上奏,称叶氏有叛国通敌之心。龙颜震怒,诛其九族。”闻人哑声道,“鬼怜……是叶氏遗孤。” 沈甜惊呼,难以置信地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鬼怜:“他、他那时候才多大!” “他是叶相的幺子,本也难逃一死,但行刑前,他们主家人还要先受黥面。”闻人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他神色痛苦,时有停顿,好几次都仿佛说不下去了,“他因为年纪尚小,痛晕过去,他的兄长和姐姐设法让他假死,让侍卫先将他丢去乱葬岗。后来,他从家人的遍布的尸骨中醒来,带着腐烂的脸逃到暗阁,又蛰伏多年收集叶家受人构陷的证据。” 他的双眼猩红,再次将剑尖指着跪坐在地,已经听得泪流满面的叶凫:“他多年颠沛流离,只为了还亲人一个清白!” “我……我……”叶凫身体抖如筛糠,“我全然不知……” 沈甜道:“可是,叶家满门抄斩,为何叶凫……” 闻人冷淡道:“我不知道。你自己说。” 叶凫抹去脸上泪痕,哑声道:“我曾是太子伴读。叶家出事,太子重情重义,四处周转,替我求情,圣上免我一死,贬为奴籍,后又在长街被令小公子和您所救。” 他竟然是东元良幼时的伴读,这倒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难怪当年东元良年岁不大,但沈甜向他提及叶家一案时,他却仿佛很了解。 “你比他幸运,不代表你能高高在上指责他如何生存!”闻人疾言厉色,“若他醒不——”他硬生生地咽下了不吉的字眼,“我自会替他完成未尽之事;等他醒来,你必须为你的指责同他谢罪!” 沈甜连蒙带猜,觉得应该是叶凫对鬼怜的身份说了些什么。 即使暗阁杀手在江湖上不是秘密,但平日里是鲜少能看见他们踪影的。更何况,一个以夺人性命为生的人在自己身边,沈甜和其他人也不是一朝一夕就习惯了的。 鬼怜仿佛知道这一点,平日里若是跟他们呆在一起,也总是少作声,是华澈和茶茶总拉着他和其他人说话,几次三番,他才主动跟他们亲近。 “长南王爷……原来也参与了?”叶凫喃喃。 闻人眼神一滞:“你说什么?” 叶凫拿着竹简和章印,惨然笑道:“当年叶家一案,原来是长南王作为主力检举,也是他拿出作为有力罪证的龙袍……”他将竹简按在心口,泣涕涟涟,“这么多年,我念在他与小公子的交情,对他奴颜婢膝……” 然而闻人双耳嗡鸣,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 长南王,姓东方,名明照。 也是他的亲生父亲。
第50章 突变
鬼怜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只是时不时发出痛苦难忍的呻吟。 他是内伤,每日喂药都由闻人和叶凫交替。而因为时而发烧高热,闻人则为他擦身换衣。 鬼怜有一身堪称漂亮的肌肉,支撑着他恐怖的爆发力,只求一击毙命。而也是这样一副身体,爬满了狰狞的的疤痕。杀手很少受伤,受伤意味暴露,暴露意味失败,几乎等同死亡——而他身上的疤痕,昭示着他一次次死里逃生。 但破镜重圆,仍有裂痕。 雪,覆上万物,难窥其中真貌。吸一口气,仿佛雪也顺喉而下。 沈甜在巨石上抹了两把,露出灰色的石身,和蕴着剑意的三个字:长忆山。 “快到了!”沈甜扬声道。 “你跟我在这里求学好几年,闻人和怀星就住在这,你跟谁说呢?”华澈无语道。 沈甜挠挠脸:“我忘了萧甜不在。” “啧啧啧。” 如沈甜所言,他们沉默着走了一段山路,便看见了几座木屋。一个男人正在篱笆边扫雪,两只狗朝他们小步跑来,绕着他们的腿闻闻嗅嗅。 “月月!星星!”华澈高兴地蹲下来摸它们,“嘬嘬嘬,不认得我啦?不认得我啦?” 男人抬头看了他们眼,转身朝里屋去了。 沈甜忙道:“咱们赶紧进去吧,冰天雪地的,别让师父出来接。” 四人冲进了屋子里,就和另一个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男人碰面。他已经有些年岁,但举手投足温和有礼,让人不禁收敛行事,生怕惊扰冒犯。 这便是闻人远了。 “师父。”“阿父。” 四人各自招呼,闻人远笑道:“怎么突然来了?快去烤烤火。” 沈甜和闻人扶着他到火炉旁坐下,李怀星探头探脑,从榻上的坐垫下又抽出一张坐垫,盘腿坐在了地上。 闻人远先看向华澈:“这位女侠是?” “师父,是我呀,小澈!”华澈笑呵呵的,“来龙去脉有点复杂,不过如假包换!” “嗯,这个精神头,是小澈。”闻人远点头,又笑了,“这个模样也很好。对了,怎么不见木苍呢?” “我把他留在君子舍看家啦。” 闻人远又拍拍沈甜的手:“你收的那个徒弟呢?师祖的见面礼都给他备好了。” “他也得看家……之后再带他来看您!”沈甜心想,不过是不是徒弟的身份就不一定了…… 他们陪着闻人远说了会话,男人端着茶水点心出来,又走了。 华澈小声和沈甜道:“师丈怎么躲着我们?” 沈甜小幅度摇摇头。 闻人远看他们两个咬耳朵,笑道:“好了,你们是有什么事找我?” “师父,这您都看出来啦?”华澈嘀咕,闻人远笑着摇头:“你们是我看着长大的,若有心事,我怎能不知?” 闻人踌躇片刻,将鬼怜的事挑拣着说了:“我想,关于那个人,或许您……能知道些什么。” 闻人远沉默许久,将茶盏放回茶几上,手指拨弄着手串,却是先道:“这孩子,真是受苦了。” 闻人瞬时红了两眼,隐忍不言。 “只是,我离宫已近三十年,那时他还只是皇子……”闻人远有些吃力,“实在是太久了。” 这个场景真是有些熟悉,沈甜上一次这样追溯往事,还是从他母亲蒋芳口中——那时他的做法是,让对方从头开始回忆,或许能够找出些许眉目来。 但他始终没有开口,只是耐心地等待闻人远思索。 就在这时,李怀星突然站了起来,往后院走去了。 “哎——”华澈直起身子,沈甜按一下她的肩膀,华澈便又缩了回去。 闻人远面上露出几分愧疚,看到他这样的神情,沈甜便明白,闻人远并不是不记得,他只是不太方便开口——而现在,让他犹豫的原因已经没有了。 “那年我未及立冠,被迫入宫,为皇室弹了三年的琴。和你父亲,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闻人远看向闻人归峭,“我初入宫中,不解人心复杂,见罪当时的三皇子,终日镣铐加身,受人凌辱……但不久后逢中秋月宴,他借醒酒寻琴声见到我,便借当时状元郎的风头,向先帝求情,我才得以脱身。” 他顿了顿:“那个状元郎,叫做叶兆宜。” “……是他的父亲。”闻人说。 闻人远点点头:“为免结党营私,皇子与群臣不能过多接近,但纵使如此,他和叶兆宜也多有龃龉。”他神色稍黯,“我被逐出宫,便是叶兆宜……发现我和你父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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