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望五指扣进顾舟指缝,他轻声道:“师尊,走吧,我们回遥天门。” 顾舟应道:“嗯。” 他们把门阖上,将寒气关在外面,软垫上的狸奴懒洋洋地看了他们一眼,又闭着眼睛睡去了。 它还要等主人回来,睡一觉就好,睡醒了就能看见了。 温酒现在不知所踪,再者他现在与天道一体两魂,很多事都不受控制,变数太大了。 顾舟也不确定天道想做什么,在他还不是“顾舟”的时候,天道就对他颇为依赖,二者也算是和睦相处了一段时间,可现在,他也看不出对方想要做什么。 楼望道:“他给师尊下毒,师尊哪还能对他抱有幻想。” 楼望点了点顾舟的胸膛,神情不悦:“师尊心里清楚,天道的目的。” 顾舟庇佑了十四州,他对抗的是荒族,如果他出事了,最大的获利方就是荒族。 道理他都懂,只是这意图,才是顾舟最大的困惑。 顾舟:“与荒族合作,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楼望嗤笑一声:“我们又不是天道,哪知道他的想法。” 只是温酒…… 他的身体还被占用着,很可能会做出许多对顾舟,对十四州不利的事情。再加上个不知生死的季无栾,楼望不确定他是否有留下点什么诡计。 他们在明,敌人在暗,这么一想,凌虚派竟是天道勾结荒族的温巢,楼望一时分不出凌虚派的立场。 两任宗主接连叛变,那另外两名长老呢?还有其他宗内子弟,又有没有参与到天道的计划里? 凌虚派像藏进了浓雾里,看不清虚实。 这么一算,凌虚派可信的就只有任随之了。 楼望了解温酒,哪怕温酒现在叛变,他还是愿意相信温酒最后的一点底线,那就是绝不拉任随之下水。 楼望在赌,他赌温酒在任随之身上,从未动过心思。 可这又是另一种麻烦了,任随之因幼时的经历,对温酒极其信任,甚至心生爱慕,这也就代表,哪怕是顾舟亲口说温酒与荒族勾结,他也不会信。 但现下也只能试一试了,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找到任随之并不难,温酒这地方平日除了什么重大要事外,基本无人来访。 雪地上有这三串脚印,两行梅花印,一行鞋印。他们跟着那行鞋印找到一个小房屋里,楼望敲了敲门,没人应,于是他推开了房门。 任随之果然在这,只是他现在的样子实在不太雅观。 温酒应当是十分喜爱那只狸奴了,在这也给它准备了一个窝,让狸奴随便挑哪个屋睡都行。 可现在那个属于狸奴的窝被任随之抢走了,他把窝垫在自己脑袋下当枕头用,四肢大大咧咧地敞开,就这么睡在地上了。脸旁边还摆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瓷碗,里头还有点食物残渣,估计就是狸奴用膳的碗了。 顾舟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看起来是被任随之这豪放的睡姿给惊住了。楼望憋着笑上前将任随之从地上拖起,找了个有靠背的椅子给他放下。 顾舟也反应过来,沉默着递来了一瓶丹药。见到那熟悉的瓶子,楼望笑了笑,接过从里面倒出了一颗解酒丹。 任随之毫无抵抗之力,“呜呜啊啊”地叫唤,楼望对别人可没那么多耐心,掐着他的腮帮子就把解酒丹塞进任随之嘴里,然后就丢下他以一种不太舒服躺在椅子上,等他自己慢慢解酒。 楼望直起身,余光瞥见顾舟,他扬起笑,道:“师尊放心,待你,我自是不会这么喂。” 他点了点自己的唇,道:“我用这喂。” 顾舟“唰”地红了半张脸,急忙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楼望没有再得寸进尺的上去挑逗,收敛了笑意,他摩挲着霜寒剑剑柄,垂眸看着任随之。 顾舟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再回头时,又是那副仙君神情。 顾舟炼制的药自是上乘,没几分钟,任随之就悠悠转醒,他先是撑开了条缝,眼睛往四周转了几圈,然后又闭上。直到意识彻底回笼,他才缓缓睁眼,瞳孔定焦。 “啊……头好……哎?又不痛了哎。” 任随之扶头的手刚抬起就放下了,他看着楼望和顾舟,站了起来,唤道:“楼剑尊,顾仙君,你们怎么在这?” 他看了看周围,问:“我师兄呢?” …… 没等到楼望和顾舟的回答,任随之不明所以,以为他们也不知道,似是自顾自又像是解释,道:“可能宗里头又有什么要紧事要他去办了,师兄一向很忙,还请顾仙君楼剑尊勿怪。” 可楼望还是沉默,如果是顾舟,他还能当是仙君少言寡语,可如果连楼望也不说话……任随之像是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也默了起来。 可是没多久,对温酒的担忧让他又一次开口:“师兄……他怎么了?” 楼望没犹豫太久,决定还是告诉任随之,道:“温酒他……” 他还没讲完,顾舟就接了他的话:“温宗主与荒族勾结,叛逃了。”
第98章 等待 任随之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哪怕说这话的人是天下敬仰的仙君。 他扯出抹笑,道:“是我又做错什么了吗?师兄要楼剑尊联合顾仙君同我开这么大的玩笑。好了,现在我笑了,玩笑也别开了,还烦请楼剑尊带我去找师兄吧。” 任随之扯出来的笑容勉强僵硬,一点也不如刚见面那会儿的生动热烈。 楼望拍了拍他的肩,道:“多加小心,平日多注意注意宗内有何异常,这事儿别外传。” 楼望的心有时很狠,他不给一点幻想的机会,强行撕开那层任随之蒙蔽自我的假象,将现实摊开。 “温酒被季无栾卖给了天道,现与之一体两魂,很多事可能不是他做的,却也是他默认的。” 楼望道:“不仅仅是离州的那件事,还有很多不为外人知晓的。” 离州的那一场浩劫牵扯了各个州的人,后来道听途说的人都以为是精怪生乱,其实不然。 那一对主仆,就是人为指使的证据。 在很久之前,久到温酒还是个少年时,天道就入了人世,推动事情的发生。 任随之表情越发僵硬,楼望拍在他肩上的手如有千钧之重,重到他压弯了脊梁。 “所以师兄……从小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失去了自由吗?” 任随之颤抖地说出这句话,楼望也沉默了。 初次见面,你带我逃离了苦海,解开了束缚我的枷锁,可谁又知你身不由己的苦衷? 任随之眼眶红润,泪水无声而落。 都说大男儿有泪不轻易掉,可眼泪受情感控制,而情感却控制不了。 楼望说:“抱歉。” 是为何而抱歉?又是对谁说抱歉? 楼望也有点迷茫。 或许都有,打破任随之幻想的狠心,即将与温酒反目成仇的可能。明明一个时辰前他们还在回忆着年少时的轻狂,笑谈趣事,结果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该说世事无常吗? 楼望牵着顾舟,留任随之一人捂面抽涕,他关上屋门,将那一点抽涕声掩盖。 枝头有雪落,砸进离去的脚印。 梅中藏雪女,长吟相送情无限。 回去时遥天门的红枫迎接了他们,刚落了地,楼望就马不停蹄地把顾舟赶去练解毒丹了。 顾舟被他催促得无奈,道:“炼制解毒丹要三日,如果在这期间有人发难,还是太危险了。” “可我们没有选择啊师尊。” 楼望点着他的心口,道:“凌微散可是受你的好弟弟控制,万一他又让那点余毒发作,你让我怎么办?” 东州那时的场景楼望历历在目,现在回忆一下都一阵心悸。 楼望勾着顾舟的下巴道:“师尊,我明白你苍生无恙的愿景,可如果你身体都有恙,你拿什么护?” 顾舟被说得哑口无言。 不过确实,十四州和天道已经是摊在桌上要公然对抗了,而自己又受牵制,如果又出现像海底城一样的状况,他甚至会成为楼望的累赘。 “所以师尊,不要勉强自己了。”楼望吻了吻他,然后将顾舟推进炼丹房,“砰”的迅速关上门,抱剑守在外头,大有药没练出来人也别出来的态度。 顾舟看着门上的虚影,低声笑了笑,然后他盘膝坐下,依次掏出忘日花兰、照海明液和日月幽冥草。 他缓缓吐出口气,将这三味灵物放进面前一米高的丹炉,然后运气,以灵力为火,炼制这早已经在心底演练无数遍的解毒丹。 门外的楼望看着一林的枫树,白雪铺地,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艳红的外袍,笑了。 顾舟什么都精通,包括炼制丹药。所以这解毒丹的最后一步,楼望早早和他商量好了,就由顾舟来进行。 楼望想,或许他和师尊成亲的时候,可以在春天来一场雪。 因为这个冬日快过半了,他不想再等一年。 楼望搬来了躺椅,晚上累了就歇在那,以斗篷为被,直到天光作晓,他才起来。 为什么不回屋里呢? 他怕途中会出现差错,他想在这种时候能守着师尊,他希望师尊抬眼就能看见门上他的身影,他想在师尊毒解出来后,他能第一眼见到。 楼望接住飘来的一片枫叶,期待在等待里越发强烈,酝酿在坛美酒里。 手掌贴上门,似乎也能碰到里头的人。 楼望背靠着门,轻轻呼吸着冷冽的空气,然后吐出了一口白气。 忽然他的视线定在天边某出,一只祈愿鸟急冲冲地闯入安静的枫林,还在半空中就选好了位置,停在躺椅扶手上。 楼望认出了它,道:“三七,怎么了?” 三七张开鸟喙,解无忧焦急的声音传来:“楼望,离州的沼泽出现在西州了,你快来看一下。” 三七说完就站在扶手上,烦躁不安地原地跳动,发出一声短促的鸟鸣,似是催促。 沼泽,天道的行动这么快吗? 楼望眼神暗沉,他摸了摸三七的头,对方难得没有躲开他。 顾舟还在炼制解毒丹,掐指一算,也差不多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容不得暂停。楼望看着面前的门,轻声说道:“师尊,你等我一下,我会平安归来的。” 解无忧是楼望的好友,也帮助了他颇多,楼望不会坐视不管。 他挑剑出鞘,凌空而起,祈愿鸟也振翅,飞在他前头,双双身影划过穹天。 西州 楼望来过很多次西州,这里人杰地灵,香火不断,到处都弥漫着其他地方没有的宁静安和,就算是北州的寒风吹来,到了这也要慢一步。 有很多人涌进佛宗,一千石阶上每一层都站满了人。 楼望找到了解无忧,他正和佛宗的其他几十名弟子维持着秩序,免得有人摔倒被后头的人踩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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