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收起羽翼,一身新衣后背被羽翼毁得破破烂烂。 岑浪面向沈醉,弯了弯唇角:“三昧鸟说的话你听见了,听起来你应该是有个仇人,有仇人,意味着你曾经被对方夺走过珍贵的东西,即便如此,你也要想起来吗?” 沈醉犹豫片刻,问道:“你希望我想起来自己是谁吗?” “不用问我,只问你自己。”岑浪温声道,“你想要想起来么?” “想。”沈醉道。 岑浪再次伸出手,将忘川花花瓣递过去。 三昧鸟扑上来抢,未能近沈醉的身,被沈醉一袖子挥得摔了个跟头。 沈醉用另一只手拈起忘川花,放入口中。 岑浪屏住呼吸,只见沈醉喉结滚动,少顷,忽地一大口血从沈醉两片薄唇中喷涌而出! “沈醉!”岑浪一步上前扶住人。 “城主!”三昧鸟也爬起来,一把搡开岑浪,扶住沈醉放平。 沈醉悄然无息,显然是昏死过去了。 岑浪半蹲下来,二指覆在沈醉手腕探了探脉门,探到一切正常,才舒出一口长气。 那一边,三昧鸟腾地扑起来,扯住岑浪衣领恶狠狠道:“都怪我一时心软,在酒街那晚,我就该吐火烧死你这个祸害!” 不提醒岑浪,他还想不起来。 岑浪顺着问道:“那你那时候为什么不烧死我?” 三昧鸟:“我本来是去烧死你的,但城主本来就对我没那个念想,我烧死你,他也不喜欢我,干嘛烧你,我跟你又没仇。” 顿了顿,见岑浪手指还搭在沈醉手腕,三昧鸟催促道:“探出什么了,我家城主有没有事?” 岑浪:“他没事。” 余光里,彩虹桥突然晃了晃,偏头去看,金光骤然从天上最大的那团云团四散,刺得他睁不开眼。 等光芒暗了些,一个穿青衫站在莲花座上、手托青釉八棱净瓶的女子已然站到他们面前。 “哪里来的妖怪!”三昧鸟嚷道。 三昧鸟只跑了两步,青衫女子手指弹出一粒水珠,三昧鸟吭都没吭一声两眼一翻倒在地上。 “别担心,他只是睡着。”青衫女子开口,而后垂眼看向沈醉,又道,“还是来迟一步。” 岑浪嘴唇微张,脑中嗡嗡嗡嗡嗡嗡 憋半天,瞪着青衫女子暴喝一声:“是你?!” 这事儿说来话也不长。 他还是个没被砍脑袋的凡人时,偶然间听一名渔夫说,被南海玄女治好先天腿疾,于是动了心思,带着阿捡去寻南海玄女。 在船上飘了俩月,吐了俩月,瘦了十斤,到了南海仙岛可是没见到神仙,只有千里传音。 岑浪说明来意,这位神仙用千里传音让他跪下先磕一万个头。 岑浪当时就恼了,心想:皇帝我都不跪,让我给你磕一万个头? 于是一边恼一边跪下来磕头。 磕得脖子都要坏了,头晕眼花站起来,那嗡嗡的声音又说,让他在城里当一个月的乞丐。 这倒没什么,他自打记事起就是在要饭,这个他熟。 最后,当完一个月的乞丐,那千里传音又告诉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说一年之内,只要他不犯杀孽,时机一到,就帮他治好阿捡的眼疾耳疾。 正好他被皇帝收走了兵符,被关在将军府里思过,禁闭期间不杀人,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就在第三百六十五天,这个戒破了。 那晚子时,他溜出家门喝酒,回家路上,听见巷子里有哭喊,便过去看了。 一个锦衣男子摁着个粗布麻衣的姑娘,骂骂咧咧强迫人家就范。 他看不了这事儿,抽刀一下就把那男子砍死了。 明知道自己杀人破了和南海玄女的约定,但他还是腆着脸去寻了南海玄女第二次,没找到,还遇上大浪,浪把他拍进海好几次,回家之后染了风寒一直病到了第二年开春。 开春之后,皇帝把兵权还给他,他又忙着打仗,找南海玄女的事儿也就暂搁下来。 而眼前这青衫女子正是他当初在小巷救下来的姑娘! 看这位手里端瓶儿脚下踩莲花座的阵仗,摆明了是神仙! 岑浪恼得不行:“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我才违背和南海玄女的约定!” 女子道:“那是考验你。当初那女子是我假扮,欲行不轨的男子也是我用法术变幻出来,章程就这样,你担待……” “担待个屁!”岑浪额头蹦青筋,“神仙就能耍人?” “这不是看你会不会为了医治你那小徒弟,对别人见死不救。” 听到这儿,岑浪眯起眼睛:“你不会就是南海玄女本人吧!?” 南海玄! 怪不得觉得沈醉说的这个名字既听过又没听过! 沈醉最后一刻的清醒不足以支撑他把名字写完,完整的名字应该是南海玄女! 岑浪忍无可忍:“糊弄我好玩?我说之后去寻那姑娘怎么再也寻不到!” 玄女手中青釉瓶差点摔了,语调也扬高了:“不探清楚你的品行,我怎么敢救你身边的小妖……” 岑浪:“你他娘的一个神仙还糊弄凡人!” “老娘是上古神女!你敢骂我!沈惊鸿你疯啦!”玄女弯腰把青釉瓶放在脚边莲花座上,单手掐腰指着岑浪,“你别以为我闻不到!你身上妖气这么重……”说着,玄女抬手扩在嘴边,吱哇乱喊,“好啊,最讲究严于律己的护国大将军,跟自己养大的小徒弟睡一张床上啦!” 岑浪朝她勾手:“你给我下来!” 玄女:“干什么?想打女人?” 岑浪:“你站那么高,我脖子仰得酸,有本事下来吵!” 玄女依言走到他面前。 岑浪深吸一口气,刚想继续吵,忽地瞪大双眼,迟钝地反应过来,回头看了看地上昏迷不醒的沈醉,又抬头看向玄女:“我养大的小徒弟?” 玄女点点头。 有什么东西要从岑浪喉咙蹦出来,他张开嘴,舌尖发麻,半天才挤出话:“他是阿捡?” 玄女又点点头。 岑浪单手盖住自己的额头。当着外人的面儿,哭天喊地或者以头抢地都不合礼数。 他重重抹了一把脸,眼见着玄女深吸一口气准备继续跟他吵吵,他考虑到沈醉名声,赶紧道:“一切好说,你小点声。” 玄女一脸“我懂”的神色,半威胁地开口:“那我糊弄过你的事儿” 岑浪干巴巴地“哈哈哈”笑了三声:“玄女这话说的,神仙的事,能叫糊弄?那叫考验!” 玄女与他换了个眼神,掀起裙摆站回莲花座。 岑浪默契地端起青釉瓶双手奉上去。 玄女一身行头收拾成之前刚下凡的模样,两手理了理垂在肩前的头发,挺直腰背,表情宁静地扫了眼沈醉,重头开始说:“还是来迟一步,叫他食了忘川花。” 岑浪:“敢问玄女为什么这么说?” 玄女:“若是沈醉想起前尘,他定会再去寻尊者报仇。” 岑浪皱起眉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是哪一位尊者,报的是什么仇。 沈醉神通广大,三昧鸟说的时候他还以为夸大其词,现在看来,三昧鸟说的不错,若去报仇,只有死路一条。 只是沈醉要报的,是他的仇。 岑浪:“沈醉说在妖界醒来,布条上除了忘川花,还写着躲开你,他为何躲你?” 玄女:“我当初既允诺你医好沈醉,自然言而有信。法场上沈醉被皇帝一箭刺坏心脉,枉荡真人将他投入南海,我将他带回岛上,医好他的眼疾耳疾,不过这孩子能听见能看见之后也不理人,就日日坐那儿哭,哭到后来只流的出血泪,我看得心疼,就封住了他的记忆。” “如此在我的岛上过了几百年,沈醉天资聪慧,我闲的没事儿,教了他法术。没想到他竟自己冲开封印,想起了以前。 这孩子继续装作什么也没想起来的样子与我相处,我当时毫无察觉。这些个长翅膀的一个比一个执拗,他孤身一人去找尊者报你的仇幸好我去的及时,也幸好尊者肯给老身三分薄面。 我带他回南海,重新封他记忆,刚封印好,他竟凭最后的意识跟和我动起手,我一气之下打伤了他,他倒好,直接逃了。 再后来,我得知你飞升被派到妖界做内应,本想告诉他,可是妖界妖气冲天,我一直没能找到他。” 玄女皱起眉头,阖眼叹了口气,睁开眼看向岑浪又道:“我先回去,想个更稳妥的办法封住沈醉记忆,等我想出来再寻你。” “玄女留步,”岑浪道,“沈醉是为我报仇,我活了,他不是就不用报仇了?” 玄女:“你能告诉他你是你吗?你们都那个了……” 岑浪拧紧了眉。 阿捡打小心思也贼重,要是知道自己阴差阳错睡了养育他的师父,估莫更想不开了。 玄女:“还是我回去想办法封沈醉记忆。” 沉默须臾,岑浪开口:“玄女不必劳烦,还是我想办法吧。” 玄女面露不解。 岑浪:“我知道你为他好,但你我都无权抹杀他的过往,玄女放心,我不会与他相认,我想个折中的办法阻他报仇。” “那就……按你的办法来吧。”玄女道,“也不用太急,尊者近百年一直在海底闭关,没人找的到他。” 岑浪点点头:“在下还有一事不解,一个妖界的朋友说,红色胎羽不会褪成白色,我分明记得阿捡通身红色羽毛……” 玄女:“他是凤凰和鸩生下的孩子,有别于其他翼族。而且他母亲是这世上最后一只凤凰,别人没见过他这个例外也是自然。” 说着,玄女再次看向沈醉,目光露出些许无可奈何:“沈将军,我这孽徒被皇帝伤了心脉,旧疾一直未痊愈,我近日在炼一味丹药,如果炼成,应该能去了我这孽徒的病根儿,等我炼好拿给你。” 岑浪敛了敛袖口,恭恭敬敬朝玄女作揖:“多谢玄女。” 只见玄女走下莲花座,单手提溜起高高的莲花座,甩了甩灰,施法术将它缩成蒲团大小夹在腋下,托着瓶子一转身没影了。 莲花座是这样的法器吗? 岑浪愣了愣,控制不住联想到其他有莲花座的神佛,一想到他们离场时也是把这玩意儿夹腋下,就觉着哪里有些不对。 阿弥陀佛,果然还是自己浅薄狭隘了。 “哪里来的妖怪!”三昧鸟的声音从岑浪背后响起。 醒就醒,非得一惊一乍…… 岑浪拧着眉毛转过身,见着一众跑来的刀枪剑戟,登时道:“哪里来的妖怪!” 【作者有话说】 看到评论好开心!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九章 今日好像是本将军祭日? 上山路段陡峭,刀枪剑戟颠了又颠,才露出手持它们的妖兵,打头的正是九支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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