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清了清嗓子,起身。 “走之前结界给我解开。”岑浪又说。 沈醉面无表情看回来。 岑浪猜这人或许在犹豫,道:“结界不是耗你灵力么,你身体不好,省着点灵力不行?”瞥了眼门口,他撑起身附到沈醉耳边耳语,“何况你已经知道我是奸细,但凡你告诉别人我就死翘了,哪儿还敢跑?” 须臾,沈醉开口:“我身体不好?” “……” 重点是这个吗? 岑浪当即明白沈醉心里弯弯绕绕,安抚道:“你一夜七次,那也得省着点灵力呀。” 大概是他的安抚十分精准。 沈醉抬手一挥,收起了岑浪面前的结界。 见沈醉路过桌子目不斜视,岑浪赶紧提醒:“戴面具戴面具!” 沈醉当即伸手抓起桌上面具,扣在脸上。 大白天的,就这么困在屋里也有些无趣。 岑浪躺了一会儿,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两遍。 在九重天那阵儿,他们这些擦石像养马的低阶神仙吃的还不如马好,一点儿荤腥不见,日日菜叶米粥,吃得人都绿了。 虽说不吃也饿不死,但饿起来的滋味儿是和做凡人时一模一样的煎熬。 和九重天一比,沈醉这儿仿佛才是真正的仙境,给的饭食比起凡间酒楼有过之无不及。 岑浪腾地坐起来,还没到饭时,打算去后厨转一圈,让厨夫给烧个小菜垫垫。 绕到后厨,没见着厨夫,却见着一个厨娘。 厨娘有了些年纪,但仍旧貌美,坐在小凳上,正将剥好的玉米粒洒木盆里。 岑浪盯着厨娘多看了一会儿,不是觊觎人家美色,只是那厨娘眼尾下方也生有一颗朱砂痣,和沈醉那颗痣格外相似。 察觉到厨娘看过来,岑浪赶紧垂眼道:“冒犯姑娘了,在下不是……” “我知道你在看我的痣。”厨娘打断他,“在想为何与城主那颗相似,对吧?” “是……”岑浪应道。 厨娘:“我年轻时和相公被九重天的神仙抓走,神仙折断了我一双翅膀,让我再也飞不起来,后来相公和我出逃,我逃出来了,相公被神仙抓了回去。我天天哭,哭到最后眼睛只能淌出血,便生出这颗痣。”厨娘看着他,“我是白鹭,我们有翼一族都是这样的。” 竟是哭出来的么? 那沈醉? 还没问过沈醉是什么妖怪。 会不会…… 岑浪急急发问:“姑娘可曾见过红色的鸩妖?” 厨娘愣了愣,忽地笑了:“既是红色羽毛,你又为何知道自己所寻是一只鸩妖?” 阿捡还是一颗蛋的时候,他偶然在破庙遇见一位高僧,那高僧告诉他这颗蛋是鸩妖的蛋,应该不会骗他。 岑浪刚要回答,门外一阵怪风,见厨娘眼神突变悚然,他只好回头看去 一看不要紧,一少年手持和自个儿差不多高的长刀朝他们疾驰而来! 岑浪忙道:“别进屋!” 可这少年充耳不闻,长刀直直砍向他。 并没有砍下来,刀抡起砍下刀锋斜着嵌进墙壁,刀身陷进墙足有半尺深! “都说了让你别进屋。”岑浪道。 这么长的刀,最不适合干的事儿就是室内打架。 不过少年手中这刀倒挺不错,刀身够重,刀锋又够薄,不然也不能一下子劈进墙这么一大块。 那少年单手拔了好几次拔不出,换双手一起拔,仍是失败,最后像蜘蛛一样两脚也蹬上墙壁借力,一边拔刀,嘴上还不闲:“我趁着城主不在,特意来掳妖王心上人央姬,没想到遇见你这般如此深藏不露的高手!” 岑浪:“……” 你倒是让我露一手啊,你压根儿没给我展示的机会啊。 岑浪回头看了看那厨娘:“姑娘是他口中的央姬?” 厨娘点点头,面露愁容,却对岑浪道:“公子不要为我费心,我跟他回妖王宫殿。” “啊?”岑浪挑起眉毛。 那少年道:“她都说了愿意回妖王陛下宫殿里,你别挡了她荣华富贵!” 岑浪看着少年拔刀累得满头大汗,风凉道:“还管别人,你先把你的刀拔下来再说吧。” 那少年双手拽着刀柄,两脚蹬着墙,回过头看岑浪:“过来帮我一下不行吗?” 岑浪叹口气,走上去。 电光石火之间,长刀蓦地从墙中脱壳,直直劈向岑浪面门! 怎么还使诈呢! 岑浪侧过身避开,眸光凝在刀锋上,抬手只用二指便轻巧钳住削薄的刀尖儿 少年使全力往回抽,岑浪倏地松手,少年踉跄退后两步站稳,扬刀再劈,这次岑浪直接看准方向,出手压住刀背,再次将刀压回墙上! 房梁扑簌簌落下木屑灰尘大半个刀身牢牢陷入墙壁之中。 少年双手握住刀柄欲拔刀,岑浪只伸食指点住刀背,便使得那刀陷得纹丝不动。 少年额头蹦出三条青筋,看着快爆体而亡。 岑浪:“跟你说你不听,这刀不适合在屋里耍……” 话音未落,只见少年噌地后退,从刀柄一下子抽出一柄瘦削短刀! 原来另有玄机,竟是一把子母刀! 岑浪抓起母刀刀背,抽出那柄陷在墙中的长刀,转手迎上,“呛”一声,一下就震落了少年手中的子刀! 少年失了武器,突然对准岑浪张开了嘴。 “别烧!”央姬在他身后大喊。 少年维持着张大嘴的姿势抬起头。 “三昧鸟,我跟你走!”央姬跑到少年身侧。 岑浪愣了愣:“你是三昧鸟?” 他见识过三昧鸟的火,面对眼前少年张着的嘴,当即举起两只手。 不过沈醉养的凶兽,为何背着沈醉帮妖王办事? 三昧鸟……正忙着张嘴吓唬他,看来是无暇答他。 他十分在意央姬说的,话事关阿捡,怎么也得先问明白,于是他开口:“央姬,你为何反问我知道自己所寻是一只鸩妖?” “你要找的鸟妖生红色双翼,那应该不是……” 央姬话没说完,“刺啦”一声,那少年衣服裂开,化回原形巨大三昧鸟身,振翅一挥,爪抓起央姬直接高飞了! 岑浪:“……” 什么? 不是什么啊? 三昧鸟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第七章 他和沈醉做过那般荒唐事 岑浪站在原地,盯着墙上刀劈的两道凹痕,心乱如麻。 还不知道沈醉是什么妖? 按沈醉相貌猜测,要么花妖要么狐妖,话本上容貌最美的多是这两类妖怪。 央姬先前说过的话在他脑中又响了一遍。 翼族哭多了眼下便生出朱砂痣,沈醉那颗呢?万一……他是说万一,沈醉是鸟呢? 沈醉不记得以前的事,自然不记得自己的朱砂痣是不是天生的。 就算沈醉是翼族,朱砂痣也是后来长的他只需要看看沈醉羽翼的颜色不就可以断定了? 岑浪抬手揉了揉眉心。 一面希望沈醉千万不能是阿捡,另一面又……哪有另一面!他和沈醉做过那般荒唐事,以前拿阿捡当亲儿子养,沈醉必不能是阿捡! 荒谬。 荒谬! 回过神来,外头不知何时降下倾盆大雨。 两扇门通通敞开,凉意无孔不入。 岑浪抬头看向屋外,雾气随着风雨翻腾,几步开外便什么也看不清。便是看不清,那道颀长的身形依然好认至极。 岑浪瞬间气都喘不顺了,顾不得暴雨,跨出门槛,大步朝那人走去。 一句“让我看你翅膀”还没说出口,沈醉看见他,突然抬手扒开自己衣襟,露出劲瘦莹白的上半身。 岑浪被那身皮肉晃了眼,顷刻间,周遭的雨立即停了。 视线所及,雾依旧翻腾,屋檐角的雨水如同一条不断颤动的珠链,沉甸甸地飘摇。 岑浪后知后觉到,雨并没停,反而是下得更大,只是他所站这一隅得了雨停。 仰起头,目光掠过沈醉的脸,最后落到头顶上为他遮雨的羽翼上 纤细的翼骨排列整齐,羽毛洁白如初雪。不是红色,是容不下任何其他颜色的白。 沈醉确实是鸟,却不是他的那一只。 岑浪没在自己不觉之时做出有违人伦的事,以为自己会松一口气,却没想到只有滔天的失望笼上心头。 他不敢做美梦,妄想阿捡可以如沈醉一般……甚至奇丑无比也没关系,只期盼阿捡有自保能力,如果没有,没人欺负阿捡也是好的。 “怎么?”暴雨中的沈醉问。 岑浪偏了偏头,发现沈醉一双半人高的羽翼是从肩胛骨伸展出来的,遮不了落自己身上的雨,只能遮住他。 “看你像个落汤鸡。” 岑浪说完,见沈醉不答,后知后觉到“落汤鸡”这词儿不妥,补充道,“我不是骂你,我没读过书,不怎么会说话,你别不高兴。” 沈醉道:“我没不高兴。花鸟鱼蛇虫,妖怪无非那些样,九重天上的卯日星君原形不正是鸡?” 岑浪说不出话来,妖界已近冬季,雨水冰凉,偏生沈醉给他挡出的这一方绒绒的暖意。 沈醉伴他走进后厨门口,敛起翅膀。 岑浪扫见墙上刀痕,想起重中之重,转过头看向沈醉:“差点忘说,三昧鸟把央姬抓走了,说要将她送到妖王殿里……” 沈醉听他说到一半,就蹙眉转头要走,岑浪一把抓住沈醉手臂:“我跟你一起,我还有话问她!” 岑浪刚说完,沈醉直接反手将他拽进坏中,双手箍上他的腰。 紧接着,他只觉身体一轻,耳边雨声骤然变响,风声也狂呼乱啸。 再抬眼,卷起的雾气已然变成了蒙蒙的乌云。 沈醉不躲不避,直接抱着他朝那片巨大的云团撞去。 岑浪下意识闭上眼。 乌云唰地浸过身体,只有一抹软绵绵又潮乎乎的水汽。 一抹橙色巨影出现在视野里,即便在黑压压的天空中也格外显眼。 岑浪:“三昧鸟!” 三昧鸟回过头,或许因为瞧见沈醉,一时慌张,爪子一松,登时松开了央姬! 可央姬坏了翅膀飞不了! “去救央姬!”岑浪喊道,“我摔不死!” 眼前的景象颠倒,不知谁衣服裂开“刺啦”一声,与此同时,沈醉松开了环在他腰上的手 他却没有下坠,被一片似绸缎般的覆羽托住。 身下白鸟倏地俯冲,一并稳稳接住了下坠的央姬! 岑浪趁机伸手拽住央姬,将惊魂未定的央姬拽到白鸟颈后。 见央姬坐稳了,他这才腾出功夫去看沈醉的原形。 原来沈醉身上并不是纯白,像是有银线织在覆瓦状的羽毛中,无光相映,自会散发淡淡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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