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汩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师兄!”公鉏白回头颐指气使地朝臧初使眼色, 臧初早就善解人意地取了只新碗,倒了满满一碗,正要递给漆汩,嘴里道:“净会使唤人。” 漆汩也眼巴巴地伸出两只手乖巧等待,眼看那只碗就要到手,不料被靳樨伸手截住,夺到手里,冷冷淡淡地说:“他还小。” “十七岁小个鬼啊!”臧初义正词严地说,“过了年就十八了!” 漆汩趁靳樨不备,飞快地扑上去就着靳樨的手,把嘴凑在碗边,急匆匆地吮走了一大口。 靳樨端着那只剩一半的酒碗,整个人好像有点无奈。 他抬眼,见漆汩的腮帮子鼓成球,得意洋洋地望着自己,眼眸清亮,弧光明丽,因笑意微微弯曲,带着些狡黠的意味。 臧初乐不可支。 这桂花酒并不辣,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桂花雨淋得湿透似的,香得令人醺醺然。 漆汩慢条斯地将酒液吞下,靳樨端着酒的动作半晌不动,瞧着漆汩咽下、还觉不够津津有味地舔了一下嘴唇,方才投降似的默默将剩下半碗递给漆汩。 臧初意味不明地打量靳樨一眼,而后装作浑然无事地说:“这是桂花酒。” 漆汩这回换成一小口一小口地啜,舔着嘴唇道:“尝出来了,好香,哪里来的?” “桂花快落的时候,我和小白一起收了落花酿的,才启出来没多久。”臧初说。 公鉏白兴冲冲地问:“怎么样,好喝吗?” “好喝!”漆汩给予高度评价,和公鉏白相互碰碗。 臧初突然大发慈悲地给不说话的靳樨也倒了一碗,说:“喏,也给你尝尝,省得馋不死你。” 靳樨:“……” 漆汩被这石破天惊的形容给吓着了,险些呛到。 公鉏白咳了一通厉害的,表情扭曲:“没读过书就别乱说话啊师兄!” 漆汩呜呜呜地赞同:“就是!” “哪里错了。”臧初哼一声,扭头揶揄地望着靳樨,“大君子自己说是不是?” 大君子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未几干净利落地接了碗,一饮而尽。 公鉏白问:“好喝吗?” 靳樨说:“还成。” 四人一同瓜分了这坛桂花酒,忽然来了兴致。 夏山于是又抬来好些好酒并小菜,因在家里没什么防备,四人喝到后头均有些上头。 公鉏白仰躺在地上,摊开手,盯着满天星辰发怔,不一会儿轱辘轱辘滚到臧初膝边,小声嘟囔着什么。 臧初没听清,故而低头去听。 公鉏白一张嘴,咬住了臧初的胳膊。 臧初任由他咬着。 “师兄。”公鉏白许久后才松嘴,留下一道清晰的咬痕,眼神失焦地眨了眨眼睛:“我有点儿想师父了。” 臧初一时没说话,少顷,他将手掌盖在公鉏白的眼睛上,问:“要睡觉吗?” 公鉏白没回答,在臧初手掌的掩盖下闭上逐渐变得炽热的眼睛。 臧初等到公鉏白呼吸平稳,于是起身将公鉏白的手搭在自己颈上,打横把他抱起来,动作很熟练,不像是第一回。 “老大,我们走了。”臧初对着靳樨说。 靳樨点头,问:“还准备继续这样多久?” 臧初转身的背影一僵,好半晌才无奈地说:“那也没有法子,不然吓跑他我去哪里追?” 公鉏白的头歪在臧初肩上,嘟嘟囔囔地说梦话。 “……什么感觉?”靳樨问。 臧初想了想,笑道:“就是非他不可。” 靳樨不说了,盯着臧初抱着公鉏白慢慢走远。 等师兄弟的背影消失在连廊里,他方才低头,看向缩在身侧睡得迷糊过去的漆汩,头发已经散开,搭在紧闭的眉眼上,两腮热得发红。 靳樨迟疑一会儿,伸手碰了碰漆汩的额头。 翌日,漆汩在床上惊醒,摁了摁太阳穴,没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他抚去冷汗,跳下床去洗漱换衣,后来又在花园里遇到了靳樨,因府里没有喜欢赏花的人,花园被当作半个校场使,此时臧初与公鉏白正在射箭玩,靳樨就在桌边坐着。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嬉笑着交给靳樨一把弓一支箭。 靳樨并未起身,且斜着坐,轻松地拉满弓,没怎么瞄准就松开了。 “咻——” 箭射出去,正中红心。 漆汩自起床就在狂跳的心忽然就放缓下来。 靳樨把弓放下,活动了一下肩颈,看见漆汩,遂点点头。 臧初与公鉏白正好走开了,漆汩犹豫地说:“我昨晚做了个梦。” 靳樨示意他尽管说。 漆汩想了想,说:“我梦见了一把剑,那把剑也是黑色的剑刃。” 靳樨说:“是无名?” “好像不是。”漆汩摇头,好想忽然明白了自己今天一直在担心什么,“但我觉得那是把很危险的剑,我梦见你遇上它了。” 这不过是个梦,漆汩也隐隐觉得自己因为一个梦就跑过来也有些幼稚,有些不好意思。 靳樨却极认真地说:“我想,我不会那么容易输的。” 漆汩笑了一下:“也是。” “要来试试吗?”靳樨道。 “什么?”漆汩懵懵。 靳樨拣了把轻弓,试了试力度。 “啊?射箭?——我不行。”漆汩下意识地说,“这我怎么能行……” 我又看不—— 等等! 他现在能看清了!!! 漆汩立马振奋起来:“好!” 漆汩接过弓,尝试性地要拉满。 “慢些来。”靳樨提醒,又亲自给他纠正动作。 漆汩兴致勃勃,第一箭落在地上,第二箭偏了一大圈,他只是好玩,自然也没沮丧。 靳樨笑了下,站到漆汩身后,换了把稍重些的弓,抓着漆汩的手把弓拉满,说:“那边树下有个坛子,看见了么?” 漆汩不自在地道:“……看见了。” 臧初不乐意道:“非得逮着我和小白的酒坛子算怎么回事。” “自己找夏山去要新的。”靳樨说。 臧初:“嘁!” 靳樨说:“不要太注重眼睛能看到的。” 漆汩感到靳樨的肌肉绷紧,箭尖特意慢慢瞄准,自己借着靳樨的力气,拉弓弦的时候不觉疼痛,就好像被带着走似的,令人有种走在云端的错觉。 自己还在神游天外,没察觉靳樨倏地放箭。 转眼传来一声清脆的崩裂声,那个空坛子就碎在树根边。 靳樨微微一笑,松手从漆汩身后退开。 漆汩一下子没防备,险些没拿住那张弓,手还麻麻的,他下意识低头看手指,察觉加快的心跳还没有恢复平静。 夏山颠颠地跑来,说:“大君子,门口来了位贵人。” “谁?”靳樨随口问道,用布巾擦了擦手,又从漆汩手里把弓拎走了。 夏山答:“说是韶殿下。” “递拜帖还不够。”公鉏白回头,无语道,“他怎么还自己来了。” “哪有到了门前还不见的道。”臧初道,“大君子还是去见一面吧,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公鉏白补充:“宫宴上看着跟被吸了魂儿似的。” 靳樨以眼神示意漆汩跟来。 臧初把住公鉏白的肩,指尖一扬:“那阿七陪着老大你去就够了。”
第27章 “卟卟卟卟卟——” 还未进门,先从屏风中窥见莒韶静坐的身影,那身影看起来竟有些眼熟,漆汩想了想,觉得既像大哥漆沅,又像表哥姬焰。 靳樨绕过屏风,还没开口,莒韶自己先站起来,平视着靳樨的脸:“大君子。” “失礼了。”靳樨说,“请上座。” 莒韶眼睛一亮,很高兴靳樨如此礼敬自己,也没推辞,便走到上首坐了。 夏山捧着茶壶来斟茶,踮着脚又遛得飞快,靳樨说:“这是宁七。” 漆汩观察精神头依然不佳的莒韶,唤道:“殿下。” 莒韶随意地点点头,仍没有放在心上,盯着靳樨,慢慢地开口说:“一直想和大君子私下里说说话,可惜没机会,好不容易大君子回来。” “多谢。”靳樨说。 莒韶问道:“靳侯爷身体还康健吗?” “很好。”靳樨答,语气仍未有什么起伏。 莒韶攥紧衣服又松开,抿着嘴。 漆汩忙道:“殿下,请喝茶。” 莒韶有些想要转移注意力地抓起茶杯,咕咚一大口。 漆汩趁机朝靳樨使眼色,叫他好歹别老是让话头掉地上去了。 靳樨无奈地耸肩,意思是他并不太会聊天。 漆汩:“……” “殿下来寻大君子是有什么要事需要商量么?”漆汩主动说。 莒韶感激地看了一眼这位年轻少年,好似终于想起在高明殿的宫宴礼仿佛也曾见过,正要询问姓名,漆汩有所察觉,笑道:“我叫宁七,宁静的宁,一二三四的七。” 莒韶报出自己的名字。 漆汩道:“奏‘韶’乐而有凤来仪。” “过誉了。”莒韶像是因此想起这个名字也曾被父亲给予厚望似的,笑得眼睛弯弯,这时忽然感觉有什么在扒自己衣服,低头一看,登时被这活物吓得叫出声来。 漆汩盯着那两只动来动去的耳朵,顿时万分抱歉:“——琥珀!!!” 琥珀从莒韶的膝盖跳上桌,一边舔爪子,一边脚踩长尾巴,无所谓地“喵”一声,那姿态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像贵人。 “太抱歉了。”漆汩忙爬起来,去把琥珀拎进怀里,“殿下实在不好意思,没看住。” 莒韶满头冷汗地往后靠在墙上,吓得说不出话来。 漆汩一看这不对劲,难不成莒韶他怕猫? “夏山!夏山!”漆汩忙出声叫。 “欸!我在呢!”夏山颠颠地奔进来,见状大惊失色,“琥珀大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快带它回去睡觉。”漆汩忙道,实在有些恼怒,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琥珀的屁|股。 琥珀在夏山怀里被颠来颠去的时候还在呲牙咧嘴。 漆汩再度赔罪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莒韶勉强定神,搀着墙站起来回到座位上,摇摇头。 靳樨不动声色地叹口气。 漆汩为这一段失礼,只得亲自来给莒韶斟满茶给他定神,道:“殿下有何要事?” ……原来靳家是真的喜欢养猫啊…… 莒韶恍惚许久,才慢慢找回思绪,而后道:“我很早就神往侯爷许久,可惜无缘得见,本以为侯爷这次会回绎丹,我有幸一睹风姿,可惜……” “我父已脱朝堂,殿下何必再见。”靳樨直接答。 莒韶不禁眼眸闪烁,未几,直起身子,急急地说:“我知我力量孱弱,只是故国仍在,我……我不想一直像条狗一样寄居在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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