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九月的第一天,北方的夏季还剩一大截尾巴,傍晚六点钟的暑气将消未消,倾斜的夕阳把梧桐树影推移到了小路一侧。 从小超市返回教学楼的所有路线里,东环路虽然绕得远,但两旁法国梧桐最茂盛,左晓川快走两步抢先跨进树荫,张开双臂挥了挥:“凉快!” 季寒瑞避开他高举的一条胳膊走过去:“不要把你的饼干末撒到我身上。” 左晓川撇撇嘴追上去:“哎,话说你的胃能不能吃这么多垃圾食品啊?” “你买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问,”季寒瑞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所以你打的好主意是想让我再胃痛一次?” “好心当成驴肝肺!”左晓川抓过他的手腕,趁机又掏了一包压缩饼干,“替你消灭一包不用谢我~” 季寒瑞:“……” 他忍了又忍:“你根本是找借口再吃一块吧!” 左晓川欢脱地往前跑两步,转过身朝他扮了个鬼脸,撕开真空包装咬了一大口。 季寒瑞转开脸,眼不见心不烦。 “哎?等等,快看这是什么!”轻快倒步走着的左晓川忽然停下,季寒瑞差点踩到他的鞋尖,左晓川顺势扳着他的肩膀把他扭了个身。 东环路一侧的梧桐树下是学校围墙,墙上钉着一排黑板画板报,此刻两人正站在其中一块板报下方,板报上是一个戴着兔耳朵的动漫女孩儿。 左晓川激动地张牙舞爪。 “人…噗,”左晓川捂住差点喷出来的饼干末,就算呛死也要吼出来那句经典的舔狗发言,“人活着就是为了樱岛麻衣!①” 季寒瑞:“……”够了。 、 晚饭后离八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晚自习第一节照常,左晓川坐在讲台上维持班级纪律。 经历过了小学初中的学生狗们都很清楚,自习课班长看班,除非班长本人凶神恶煞或者班级整体纪律很好这两种情况外,坐在讲台上的班长都是在苦哈哈地被迫玩打地鼠游戏,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显然,高中生一样幼稚—— “嗯嗯!”左晓川又一次假咳警告,班里的声浪落下去。 左晓川心累,感觉自己特别像一个无情的声控识别装置,只要31班分贝达到某个区间,就会自动触发咳嗽报警。他翻过一页地图册叹气,不得不说他老妈这一招很高明,要不是成了班长被迫坐到讲台上,现在闹哄哄的声音里肯定有他自己的一份贡献。 左晓川比对着地图册,在草纸上歪歪扭扭临摹世界洋流分布图——就算弄懂了洋流的成因后很容易区分寒暖流和流向,但具体的路径和名称还是需要上手画几遍才能记牢。 左晓川顺手标上秘鲁渔场的位置,抬头:“安静安静!那是谁,戴胜,上课期间不要无故离开座位。” 飞机头戴胜跨了一排人撅着屁股聊天,闻言反驳:“你这人也太较真了,还有两分钟下课,我提前活动一下怎么了?” 左晓川皱眉:“你也说了还有两分钟,多等一会儿怎么了?” 戴胜眉毛拧得更重,盯着他僵持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坐下,嘟囔了声“晦气”。 声音不大,但在已经寂静下来的班级里还是很轻易传到了左晓川耳朵里。 临近的几个人偷偷觑着左晓川的神色。 副班长赵愈见势不对准备站起来。 左晓川抓着笔,深吸了几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他不是什么任人磋磨的软性子,被惹生气马上就会表达出来让别人意识到自己的不爽,从不会委屈自己。但这次不一样,他是班长,若是因为管别人不听而和对方吵架,只能显示自己的无能。 我就这么没有威信么……左晓川闷闷不乐地想。他和赵愈对上视线,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赵愈松了口气。 下课铃声响,左晓川慢吞吞收拾了纸笔,准备起身时桌上飘落一张纸片,季寒瑞晃悠悠从讲台经过,荡出了教室。 左晓川抓起纸片一看,别着双排发卡的少女一手挽发丝,动作和神态自然逼真,隔着纸面望过来笑容甜美狡黠。 没有上色,黑色水笔线条流畅,排线干净,可见绘画者功底很是扎实,在一气呵成没用橡皮擦的情况下,甚至连原作漫画的画风都模仿了九成。 他把纸片翻了个面,看到一行小字: 【黄汤灌汝口,此物最醒狗。】② 本来还在默默生气的左晓川顿时:…… 他迅速跳起来,效果好像整蛊礼盒里炸出来一地彩色纸片的小丑,飞奔到走廊里捉住还没走远的季寒瑞。 “你还说你不看动漫,你分明就是个二刺螈!” 左晓川抖着手里的麻衣小像控诉,“你甚至画的是校服版本的麻衣学姐!” 季寒瑞掏掏耳朵,权当听不见。 “不许假装无视我!”左晓川围着他绕一圈,“承认自己看校园恋爱番很羞耻吗?你应该向我学习,我就光明正大表达我深沉热烈的爱!” “投降吧,”左晓川双手圈成喇叭状对着他耳朵吼,“你也是樱岛麻衣的狗!” 季寒瑞:“别跟着我,我要进厕所了变态。” 左晓川下意识站住,随即反应过来:“男厕所我进去怎么变态了!” 晚八点,左晓川打开了电子白板,进入CCTV1的直播间,带领全班准时收看《开学第一课》。 老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把他那带软垫的专属座椅拉到讲台下第一排的角落,也就是左晓川前方、季寒瑞右侧,然后手里捧着不锈钢保温杯坐在那里陪学生们一起看直播。 左晓川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和老柴商量一件事。 他偷偷瞥一眼季寒瑞。 谁知季寒瑞马上觉察了他的目光,转过头和他对视。 为了让全班同学都能看清电子白板,教室前半部分的电灯关上了,光线昏暗,季寒瑞镜片上反射着电子白板上来回晃动的光亮,镜片下眼眸浓黑,“你又准备作什么妖?” 左晓川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给你找点麻烦。” 他伏在桌面上探头:“柴老师,跟您商量个事儿呗?” 老柴把目光从屏幕上挪下来。 “本来早就要跟您提了,咱班一直差一个文化委员。我今天去开班干部会,觉得文委的作用挺多的,以后年级派活动什么的有专人负责,比如办个板报啦、文化宣传啦或者是今天这种观看视频的任务还是文委来组织比较好,”左晓川分析的头头是道,“而且板报这类活儿我没技术,应该让擅长的同学担任。” “哦?听你的意思是有合适的人选了?”老柴道。 “那当然,”左晓川举起早已准备好的麻衣小像,背面的“醒狗”小字已经被他严严实实涂掉了,“当当当当!老师,这是季寒瑞同学的大作,他作为我们班唯一的美术生,出任文化委员天经地义。” 老柴接过去借着光仔细端详,“我年龄大也不懂你们的东西,不过这画得确实挺好看。” “怎么样,小季,”老柴转头看季寒瑞,“班长推举你了,你要不要当文化委员?” 季寒瑞的表情像是有人猝不及防给他扣了头大奋,但当着老柴的面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莫得感情地回答道:“我再考虑考虑。” 老柴点头:“行,现在先看视频。” 老柴转回去看不见他俩后,左晓川朝瞪过来的季寒瑞比了个欠揍的“耶”。 季寒瑞伸手薅他没能薅住,窝火地指了指。 【作者有话说】 注1:出自《青春猪头少年梦不到兔女郎学姐》的粉丝发言; 注2:注1发言的评论下经常玩的一个梗,属于网络热梗。
第9章、又来了 凌晨五点钟闹钟响起,3015宿舍四个被窝不约而同响起窸窸窣窣的起床动静,左晓川带着浓重的起床气迷迷瞪瞪坐起身——然后停住了所有的动作。 他扒拉出枕头底下压着的眼镜戴上:又来了。 1号铺和4号铺中间,几日不见的红线再次现身,在窗外微弱的天光照射下折射出鲜亮的色彩。 一定是我睁眼方式有问题,左晓川闭眼躺下,片刻后假装从梦中醒来,折身而起,满怀希望地再次看过去,姻缘线真的消失了。 左晓川:“?” 哦,不是姻缘线不见了,是季寒瑞不见了。 季寒瑞已经从床铺上下去往洗手间洗漱去了,姻缘线跟着他一道延伸过去。 够了,这令人b溃的世界,不要再折磨我了。 左晓川只享受了没有红色视觉污染的清朗世界四天,就再次莫名其妙恢复了他那被动的、无法关闭的操蛋异能。这让他一整个早上都十分自闭。 自闭到第二节大课间下课,几个刚认识的外班哥们儿叫他一起去学校小超市,左晓川和他们勾肩搭背扫荡一圈,揣回教学楼了一堆鸡零狗碎的垃圾小食品,心里那点儿憋屈马上烟消云散了。 谁知他刚晃悠到31班门口,就见齐轩在走廊上奔走嚎啕。 “同志们同志们,你们谁有多余的校服外套借我一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齐轩逮到谁朝谁哭,不慎路过的赵愈被他扒拉到,连忙捂紧领口的校服拉链后退:“我里面穿的不是校服体恤,没法借给你外套。” 自周二量过了校服尺寸,只间隔了一天校服就运到学校了,不讲究的同学发下来当天就套到了身上,爱干净的回宿舍洗过晒干之后也陆陆续续穿上身,教学楼逐渐变成了绿色的海洋。 “就像开启了护眼模式一样。”左晓川当时调侃,脸蛋儿被身上的校服外套映得绿油油的。 齐轩就像一辆失控货车迎面创上来揪住左晓川:“班长救命!” 左晓川紧急调整站姿,企图隐藏自己鼓囊囊的裤子口袋:“怎么回事,突然借校服外套干什么?” “今天周二,下一节课是体育啊,督察部要来查校服的,没穿校服被逮到多跑两圈步,还要站国旗台啊!”齐轩作为一个虚弱的小胖子,长跑这种累死人的运动简直能要他的命。他绝望地摇着左晓川领子,突然发现左晓川没穿校服裤子。 “哥们儿你死定了。”齐轩面色一转,悲怆怜悯地注视着左晓川,双手搭在他肩上,“我的上衣没有可以借,毕竟有人穿了校服体恤,借个外套就糊弄过去了,可裤子是不会有多余的,除非有人愿意为了你光腚裸奔。” 左晓川被唬得十分上愁,放松了对口袋的警惕,马上被齐轩发现了:“这都什么!跑去买零嘴居然不叫我,还是不是好兄弟?” “诶诶诶…!”左晓川贴着墙根儿溜,已经被齐轩眼疾手快地薅走了一条真空鸭脖。 随即齐轩顺手揽着他的脖子进班,对着全班大手一挥:“我给你出个主意,要不你随机挑选一个幸运的小朋友,咱俩合伙把他校服扒了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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