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什么了,这么开心?” “上个月,我第一次带你回来,那时我想的还是怎么制服你。现在……” “我早说了,收留我准没错。”夷微耸耸肩,又认真道,“不过,谢谢你,阿绥,我第一次见识到人间有多热闹。” “哼,各取所需罢了。”宁绥嘴上这么说,双臂却将他圈得更紧。 进了家门,夷微把宁绥撂在沙发上,连湿衣服都来不及脱,就往厨房钻:“家里没多少食材了,外面又在下雨,我给你煮碗面吃吧。” “我现在又不饿了。”宁绥扯住他的袖子,明显有话要说。夷微停住脚步,歪头倾听。 “夷微,如果你的信徒对你起了一些大逆不道的心思,你会对他们发怒吗?” “大逆不道?” “对,就是不应该的那种心思——你会怎么处置他们?” “那就……杀。” 夷微以掌为刀,横在颈间,故意做了个发狠的表情。 宁绥心下悚然一惊。 “不过我好像没有遇到过做事太过分的凡人,能记住的只有一群把我当成了普通雉鸡的贵族,他们拿着弓和矛追了我半座山,我那时受伤飞不起来,最后还是另一个人救了我。后来我进宫觐见当时的人主,才报了这个仇,挠了他们一人一爪子。”他半开玩笑地说,“以我现在的样子,应该没有凡人敢来挑战吧?” 说到这儿,他品出了事情不对:“阿绥,你不会是要把我炖了吃掉吧?我说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原来他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我说的不是……算了。”宁绥干脆不解释了,“我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他站起身,向夷微伸出手:“去洗个澡吧,湿衣服给我,我帮你洗洗。” 夷微也不避着他,当着他的面就脱去了上衣,显露出精健的肌肉线条。先前的累累伤痕已经由猩红色变作了淡红,其中很多都消失了。 “你的伤……好很多了。” 夷微垂着眼睛:“彻底愈合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呢。” “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不用草木皆兵。养好了也可以留在这里,只要你愿意。” 夷微安下心来,两手摸上皮带,利落地解开。宁绥没好意思提醒他,只能若无其事地挪开眼睛。夷微反应过来不太对,愣愣地盯了宁绥好一会儿,随后提着裤子就跑,鸵鸟一样蹦跳着窜进浴室。 “你你你你不许看!” 好在牛仔裤沾水之后摩擦力够强,不辱使命,成功遮挡住了里面薄薄一层的最后防线。宁绥接过他扔出来的衣服,摇摇头: “当谁没长一样……” 自己也换上一身家居便装,宁绥抱着脏衣服,一件件抖开塞进滚筒洗衣机。最后一件是夷微的白T恤,宁绥攥着它,头脑不受控地漫漫遐想: “他身上的香气,到底是哪里来的呢?” 浴室中传来响亮的水声,虽然知道身旁无人,宁绥还是踌躇着,做不出下一步动作。冲动最终战胜理智,他双手微微颤抖,将白T恤捧到鼻尖,试探地吸了口气。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居然真的嗅到了残存的一缕幽香,就是他印象中可以安抚心神的味道。 “阿绥。” 就在宁绥短暂地放松警惕时,夷微突然拉开浴室的磨砂玻璃门,探出头问: “沐浴露好像用空了,家里还有吗?”他的视线下移到自己换下来的衣服上,“你在干什么?” 宁绥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背过手,指头一抖,衣服掉落在地上,发出“嘭”的轻响。 “我……我在想洗衣机要定时多久。” 他不会觉得我是个变态吧,宁绥心里七上八下的。 “哦,原来还有这种讲究,我之前都是手洗的。”夷微似乎真的被骗到了,没有多问。 “架子最底层还有补充装,拆开就能用。” “好嘞。” 等到流水声再度响起,宁绥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浴室的窄小空间里,夷微凝望着映照在玻璃门上的模糊背影,颇为无奈地摇摇头: “傻瓜,我怎么会不明白你的意思。” 习惯了高压和劳累的人,一旦松懈下来,会感到格外疲倦。宁绥填饱了肚子,洗了个痛快的热水澡,把枕头堆高斜倚着,手里的案卷一点都看不进去,昏昏欲睡。 “腿,搭上来。”夷微拿来药箱,拍拍自己的大腿。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用换了。”宁绥眼都没睁,向另一边挪挪屁股。 “啧,再不听话,我可要动粗了。” “动粗?”宁绥睁开一只眼瞟他,忽然起了坏心眼。他抬起伤腿,却没有放到该放的地方,而是架在了夷微的肩上。 腿落下的那一刻宁绥就后悔了,就算是在两人模糊又暧昧的边界试探,他做得也未免过火。可再把腿收回来会显得更加刻意,他只好尴尬地侧过脸去,小声解释说: “不好意思啊,闭着眼没看见,放错地方了。” 然而,不等他动弹,夷微伸手按住他的膝盖,脸颊贴着他的脚踝,温热的吐息拂过皮肤。 “别扭是别扭了点,但要是这样放舒服,也可以。” 好痒,不只是伤口。 他偷偷抬眼凝视着夷微:上半身裸露着,只在腰际以下围了条浴巾。以往英气的高马尾湿漉漉地散落在两肩,遮住半脸,衬得眉眼深邃艳丽之外还多了些温柔。 不行,还是喜欢。 不用想宁绥都知道自己现在脸有多红。他翻开案卷,竖着支在胸膛上,挡住脸,试图以此作为掩护。 “要是累就别看了,睡吧。”夷微突然出声,“很热吗?帮你把空调打开。” 外面在下大暴雨,室内温度也就二十度出头。猜不出他是真的关心还是在取笑,宁绥悻悻回答: “不用,我有点冷。” “冷就把被子盖好。”夷微放下他的腿,抖开被子,把他盖得严严实实,又俯身掖好他肩颈旁边的被角,“脸这么红,淋雨发烧了?” 他摸了摸宁绥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没有啊……忘了,我体温高,不具有参考性。” “我没发烧,我只是……我,反正我没发烧。” 宁绥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被子和枕头之间:“睡了,晚安。” “好,可别等我出去之后偷玩手机。” 见宁绥不说话,夷微轻笑一声,起身离开,顺手关上了灯:“那就……晚安。”
第26章 官鬼 帮宁绥把门带上,夷微摸黑打开冰箱,取出一罐可乐,还没把拉环拉开,脑中响起一道急切的呼唤声: “明尊!” 是年轻女性的声线,坚定中又不乏忧虑。夷微呷了一口可乐,不紧不慢问: “出事了?” “暂时还没有。”女人迟疑着,“但最近我们发现,有形迹可疑的人在您所镇守的阵眼附近徘徊,且十二刀兵阵的剑阵、钺阵有被撬动的迹象,怀疑……” 夷微垂眸思索:“只是两阵,还不足以动摇我的镇压。” 有了夷微的话,女人稍稍安下心神。夷微转而问道: “你父亲没再为难你吧?” “没有。他似乎知道了您已经醒来,近日行动都小心了很多,镇蠡节将近,连我都接触不到他的祭仪计划。” “好在他中止了挑选祭品的惯例,虽然几家大户都有些怨言,但至少目前不会再有人被害了。” 夷微沉吟良久,问:“我沉寂的时间里,有没有一个自称觋先生的老人潜进过蠡罗山?” “这……我也不太清楚,我会替您打听的。” “嗯,麻烦了。” 女人踯躅着,小心翼翼问: “归诩君他……” “归诩已经死了。”夷微没有让她说下去,“继续监视,不要打草惊蛇。在你父亲面前伪装好,不要让他对你起疑,保护好自己。” “好。” 她迟迟没有切断联系,夷微问:“还有什么事?” “明尊,您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他回身望向宁绥的卧室,偶尔有翻身的摩擦声从中传出,应该是还没睡熟。 “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那一刻,再大的代价也必须要承受,在此之前……” 一罐可乐太少了,他想,他还没喝够呢。 红光乍现,他唤出焚枝,轻语道: “替我回一趟蠡罗山吧。” * 梦魇又一次袭来,这一回,宁绥似乎梦到了更多的细节。 同样的场景,只是他变成了执剑之人,将全身的每一道真气汇聚至手中长剑,巨大的负荷几乎要撕裂他的躯干。他竭尽最后一丝气力,向地表绵延千里的黑雾掷下长剑,背后却传来钻心的刺痛。 他想要回头,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坠落,无数感染怨念的尸傀环绕在他旁边,眼里冒着贪婪的青光,见他再无反抗之力,便蜂拥而上,撕咬他的血肉。 剧痛麻痹了他的感知,恍惚间他被拥入一个温暖踏实的怀抱,熟悉的声音安抚着他的神志。 “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 和夷微的声音很像,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终于结束了,让我睡一会儿吧,明天还得上班呢……”困意上涌,宁绥意识已经涣散。那声音带着乞求的哭腔,同四周喧嚣一起渐渐消弭。 “不要睡,求求你,不要……” 宁绥是被早上七点半的闹钟叫醒的,他很少睡得这么沉,大多时候都是醒在闹钟前面。他听见卧室门外碗筷碰撞的轻响,夷微在欢快地哼歌。 “还好,还活着。” 说来也怪,这一次,他身上不再有以往发病时的痛楚了。宁绥推门去洗漱,夷微已经打开了电视,随着前奏旋律一起摇头晃脑。 “爱会像头饿狼嘴巴似极甜,假使走近玩玩她凶相便呈现——” “他知道歌词是什么意思吗?”宁绥边刷牙边想。 洗漱完还是迷迷糊糊的,宁绥没带眼镜,随口赞叹道: “好稳的现场,刘德华还是这么帅哦。” “歌是我唱的,我只开了伴奏。”夷微调低了电视音量,“还有,这是张学友。” 宁绥:…… 他把手擦干,坐到餐桌前:“今天吃什么?” “虾仁滑蛋,烙了张葱油饼,拌了两道小菜,还有用大米和水果玉米打成的米糊。我尝了一口,甜甜的很好喝。” 宁绥抿了一口米糊,说:“我昨天晚上梦见你了。” “我?我在你梦里干什么了?” “梦见……有人从背后偷袭我,你身披金甲,抱着我求我不要死。” 他故意说给夷微听,为的是观察夷微的反应。他满以为夷微会震惊,会错愕,会强掩悲怆,却没想到夷微只是愣了一下,大惑不解地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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