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青鬼全身打着寒战,她立刻匍匐在地,为方才的狂妄请求原谅。 “再给你一次机会,想想怎么给自己争取一条生路。” 忽地,摄青鬼凄然一笑: “你……您放弃吧,怒目明尊!” 夷微闻言抬了抬眼:“我好像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你以为蠡罗山的人们真的不知道,庇护了他们几千年的一直都是你吗?所有人都是自愿被控制的,哪怕越来越多的人发现钩皇承诺的赐福都是假的,有一天比一天膨胀的贪念,还有上百年献祭的代价在,我们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你们什么都明白?” “嗯。几乎每一户向祂献祭的人家,最后都会自食恶果。”她抽噎着,“我和弟弟都是被父亲献祭给祂的,只为了多换一点粮食,可第二年开始,家人都接连得了怪病去世了,我到现在都记得山洞中的虫、蛇、蜥蜴爬在身上的感觉,它们把我和弟弟分食,我的魂魄也被困住无法往生,只能靠吸取神像的怨念来保持不散。” “我知道,您是上古的大神,勇武无双,可武力只能杀人不能渡人。您救不了我们这些祭品,也救不了他们。” 夷微默不作声,良久,扯出一个自嘲的笑。 “我没办法了,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不敢想忤逆钩皇的下场,我只是想活下去,不管用什么方式。祂说祂能帮我们成仙,我一时昏了头,信了祂的鬼话,也是想给自己谋个出路。” 积攒的委屈和怨恨涌上心头,摄青鬼再抬头时已经泪流满面。夷微终究心软了,温声问: “你身上确有仙神的灵气,不像自己修来的,是沾染了谁的?” “我、我……” 她明显有所顾虑,支吾着不肯透露。 “说出来我就送你入轮回往生。” 抽泣了许久,她颤动着嘴唇,正欲开口道来,目光却被崖顶景象定住,瞳孔急剧收缩。与此同时,彻骨寒意席卷了这片区域,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闪着寒光的冰棱,齐齐向着摄青鬼刺去——
第5章 异神 可那些冰棱并没有贯穿身体,她惊慌地睁开眼,夷微捻去指尖的冰碴,原本围绕在周身的冰棱迅速崩裂,坠落在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来是有人不让你说。”他侧身望向崖顶,“那再逼你就不合适了。” “最后一个问题。韩士诚,那个闯进山的学生,是你们对他下手的吗?” 摄青鬼犹疑片刻:“这……我不清楚。我们从来没收到追杀他的命令。” “好,我知道了。” 此间事毕,他站直身子,说道:“我原本没打算放过你们,但情况特殊,阿绥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召了附近的鬼差前来,你们尽快离开。” “还有,要纠正你一点,我没有离开阵眼,我的肉身还在洞里,出来的只有神识。我立下过庇护蠡罗山的誓言,就算心里再恨那群愚民,也不会弃他们于不顾。” 刚走出不远,撕裂般的剧痛便旋即袭来,夷微踉跄着,扶着石墙行进,几乎跌倒在地。方才那一击强悍狠辣,是必杀的招数,出手抵挡已经耗费他大半力量,他没精力再去追踪偷袭者是谁了。 另一边,再次启程后,宁绥便把兵马罐放置在副驾驶,车窗也开了个缝,以迎接随时可能回来复命的兵马。不多时,只见从窗外飘来一缕青色的旋风,一转钻进罐中,宁绥旋即皱眉道: “跑了?跑了就去追啊。” 发觉以往行动无往不利的兵马现在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宁绥也知道了事情不对。他还想再询问些有用的信息,可兵马一点反应没有,开始消极怠工了。 虽然这些兵马都是师父邓向松拨给他的,但毕竟已经认主,多年来也享受着自己真炁的祭炼,如今让他当着外人面下不来台不说,放任为数不小的邪祟四处游荡,更有违北帝法官的职责。宁绥恨恨道: “好,回家我再收拾你们。” 车子最终停在一处密林的隘口。自从踏入这片阴影之下,二人都顿觉呼吸凝滞,像是有什么蒙蔽了五感。宁绥依据周边的风水流转,断定此处有异常。 “风水?”乔嘉禾睁大了眼睛,“我知道,寻龙千万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撼龙经》,对不对?” 宁绥哭笑不得:“我不是说这个。而且,你一个大学生,不多背背单词多看些专业书,看这些杂书干什么?” “风水也是民俗的一部分!”乔嘉禾坚定说。 宁绥摇摇头,不由得想起他的师兄邓若淳,在上大学时就因为仗着有师承,总在同学间故弄玄虚,被全校通报过,以至于后来想参军都因此被淘汰。 不是所有东西都适合搬到明面上来讨论的,宁绥很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 是幕布似的无尽的黑,透着一星半点日头的残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味,同废弃工地里的死水腐气类似,夹杂着湿润的泥土气息。远处分明有一两声鸟鸣,却又迅速被森林吞没。 确定了地点,下一步就该揭开此处伪装下的真容了。暂时摸不出布阵的规律,宁绥掐指捏诀,驱动净天地神咒,试图先将这里的秽气扫荡干净。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 “……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缭绕在四周的沉重气息随流动的风散去,终于能痛快地舒一口气,乔嘉禾不免好奇问: “既然是阵法……不能强行破解吗?” “可以是可以,如果我捏雷诀引来天雷,什么阵法都破了,但没这个必要。而且,我也引不来。” 他忽然想起涉案的每个人都会念诵的咒语,连忙打开手机相册翻找照片。虽然看不懂文字,但根据四个字一句的排列规则,宁绥推测他们念的就是这咒语中的句子。他拔出昭暝剑,用剑尖在地面上一笔一划地拓写。 写到还差最后一笔时,他朝向乔嘉禾:“去找个稳当一点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乔嘉禾闻言,找了棵粗壮的大树,像个树袋熊一样,老老实实地抱住了不动。 仅是一笔,宁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伴随着一下细微的,耳朵难以捕捉的摩擦声,宁绥脚下的土地开始抖筛般摇晃,他下意识便抬腿要跑,却突觉脚下一空,整个人都失去重心,向地下坠落—— 坑洞深不见底,宁绥奋力将手中的长剑向上扎去,可剑尖堪堪擦过松软的土壤,根本挂不住他一个成年人的重量。摔落在地前的一刹,他明显感觉到,有一双手从下揽住了他的腰,将他紧紧箍在怀里,像一团轻巧的云一样,不仅减慢了他下落的速度,还直接垫在了他和地面之间。 “唔啊——” 即便有缓冲,可传递来的碎裂般的痛感依然迅速遍布全身。他强撑着意识向上看去,此处距离洞口约有十几米。如果是直接掉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似乎有一只手在护着他的后脑勺,宁绥甩甩脑袋,侧眼看去,被他压在身下的夷微痛得龇牙咧嘴,还不忘对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又见面了,宁律师。” 宁绥却似乎早有预料:“就知道是你。” “宁律师!”乔嘉禾半个身子都探了下来,“你你你你你还活着吗?” “回去之后,我要去医院挂个内科。”宁绥无力地抬起手,又垂落下去,“按委托协议,拍片子的钱麻烦报销一下。” “带……我……一……个……”夷微同样气若游丝。 “我们都去人民医院看病,你是人民吗?你甚至不属于碳基生物。”宁绥从他身上翻下来,佝偻着腰坐在地上,严肃道: “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跟着你?不是……哎哟,我、不是,谁跟着你了?” 苍白的辩解在此时显得更加无力,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心虚。夷微改换策略,反问道: “我还想问你呢,天兵呢?” 宁绥忍俊不禁:“我骗你的,我根本没上表文。” 夷微长长地嘁了一声:“我就知道,骗子。” “没办法,我也是怕你伤人,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威胁你。”宁绥伸手拉他起来,“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嗯?不,我没有要你道歉的意思,我——” “别聊了!” 头顶传来乔嘉禾打断的话音。二人不约而同抬头,乔嘉禾柳眉倒竖: “别聊了。是你们上来,还是我下去?我的手机还有信号,现在报警还来得及。” “等一下。”夷微拍拍手上和衣服上的灰尘,朝她张开双臂,“跳吧,我接着你。” “我……我……”她踯躅着,无措地看看夷微,又看看宁绥,脚跟在洞窟边反复摩擦。宁绥疑虑地看他一眼,用眼神问: “你能行吗?” “飞是暂时飞不动了,接还是能接住的。你瞧好吧。” 剧烈的失重感后,乔嘉禾落入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中。她大口喘着粗气,着地时腿都是软的。 “谢谢您,谢谢您。” 但夷微的目光没有从她身上移开,他两眼亮起淡淡的金光,诱引乔嘉禾与自己对视。半晌,他舒了口气,面上重新展露笑意: “还好,腐蚀得不算深。” “怎么说?”宁绥悄悄贴近他,耳语道,“我看不出她身上是什么东西,所以偷偷给她塞了张符。 “还记得昨天晚上的神像吗?她身上带着跟神像一样的,你可以称其为‘怨念’的东西,但跟一般邪祟的怨气又有不同。” “怨念?”宁绥对这个概念一头雾水。 “相当于一种诅咒,吸取被诅咒者的精血,供养钩皇自身。被诅咒者就像被蚊子咬了一口一样,乍一看只是起了个包而已,但血已经被吸走了。不同的是,感染钩皇怨念的人最开始会比他人更精神焕发,而后才会慢慢表现出症状来。” “潜伏期?”宁绥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他还想再打听打听,夷微却板着脸问他: “你刚刚是不是也重复了那段咒语?” 宁绥头皮嗡地一下炸开,谨慎道: “嗯,我为了打开这里的封印,把咒语刻在地上试了试。” 夷微的眼神变得凌厉,似是在斥责他不顾个人安危的举动。宁绥自知理亏,也不跟他争辩,该低头就低头。夷微却不打算说重话,只是叹道: “还好你是修行之人,又提前清理过这里的秽气,不然感染了怨念,我都不一定能保住你。” “你好像很了解这些?”宁绥又开始套话了。 “先前追踪的厉鬼与此事有关,除魔降妖本来就是正神职责,更何况,我也想戴罪立功,早日回归天界。”夷微倒也不遮掩,大大方方解释,“我叫夷微,是个犯了错被贬到人间的小神,他是阿绥,我认识。你呢,小姑娘?昨天还没来得及问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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