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失为一个新思路。宁绥又把庞净秋中邪的视频照片发给他,邓若淳许久没回消息,正当宁绥打算把目前掌握的信息和推测记录下来时,邓若淳直接打来了视频通话。 刚一接通,屏幕里便出现邓若淳神色凝重的冷脸: “你到底遇上什么事了?” “我要是知道,我还问你干嘛?”宁绥没见过他这般如临大敌的样子,有些心虚,“他们的症状还会传染,一旦染上就会不停磕头,还念咒。对了,你再看看那段咒,我看不懂,不像是人话。” 把乔嘉禾给的纸条拍下来发给邓若淳,又在聊天框里把大意发送过去,宁绥期待地看着思索的师兄,全指望他指点迷津。 “大概不是某个体系的传承,起码不是咱们的,绝对歪门邪道。你要是处理不了,我马上带人和兵马过去。” 宁绥轻声说:“他们已经死了。” “……我就知道,照片里的那个女的,身子和魂魄明显不是同一个人。” “被夺舍了?” “是。不过还在控制范围内,就算我不出山,你自己也能处理。我帮你烧了道符,祖师爷会庇护你的。” “能处理,那你刚刚为什么那个表情?” “我担心你啊。”邓若淳叹口气,“她,我是说这个女人和她背后的势力,可能早就盯上你了。” 这一句话让宁绥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陷入沉默,好久没缓过劲儿。副驾驶的车门忽然被大力拉拽,连带着整辆车都摇晃起来。 “阿绥!门怎么打不开了?谁把你关起来了?”夷微拍打着车窗。 “别大惊小怪的,等一下。”宁绥打开车锁,从里面帮他开门。邓若淳发牢骚道: “你那边怎么那么吵?” “跟朋友出来聚聚,他喝醉了,在这儿砸车门呢,嘿嘿。” 沉吟片刻,邓若淳语气变得玩味:“你这个朋友道行不浅,不像是普通人啊。” “这你都能知道?!” “阿绥?你在跟谁说话?”夷微高大的身躯艰难钻进这一方狭小的空间,高马尾都被碰歪了,显得狼狈不堪。 “我师兄,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宁绥被两边夹击,顿觉汗流浃背,“好久没见了,我俩叙叙旧。” 他转向邓若淳:“行了,我先不跟你多说了,记得替我跟师父问声好。” “用完就扔哦,你这孩子。”邓若淳无奈摇摇头。 挂断了电话,夷微已经系好了安全带,端端正正坐好: “现在可以跟你回家了吧?” “还不可以。”宁绥伸出食指晃了晃,“先去陪我吃顿夜宵,饿死我了。” 宁绥前些天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一人一神的确需要些时间磨合。比如夷微能够长时间不进食,每72小时仅消耗五罐可乐,导致宁绥很难不担心他会饿死在自己家里。 而事必躬亲地教夷微学习适应现代人类社会是个不小的工程量,操心程度不啻于幼师。好在夷微不懂就会主动提问,极大降低了闯祸后来不及补救的概率。 考虑到夷微有被七十二道天雷劈得外焦里嫩的惨痛经历,宁绥尤其注意他的用电安全,唯恐引起他的应激反应。 “哎呦。” 伴随着拨动开关的脆响,夷微发出一声痛呼。宁绥冲过去,夷微却变作了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逗你玩的。” “学会记仇了。”宁绥一拳砸到他肩膀上,以示报复。 比起人间的万般奇崛风光,夷微似乎对宁绥本人更感兴趣一点。宁绥不在家还则罢了,要是在家,他必定抓住一切机会沟通,没话题就创造话题。 “你为什么每件衣服都是一模一样的款式?” “不一样吧,西装跟西装也有区别。单排扣双排扣平驳领戗驳领,你仔细看看。” “太阳这么毒,我看别人穿衣都是露胳膊露腿的,你不热吗?” “热,但是洋气啊。”宁绥坦诚道,“何况,穿得正式一点,委托人也会觉得你靠谱,更愿意把案子交给你。” 他的目光聚焦在夷微身上,挑剔地把夷微打量了一遍。夷微像只待宰的羊羔,老老实实地任他处置。 “你也得换一身。虽然现在的社会很包容,但你也不能天天穿得像个刚参加完漫展的小年轻。” “可是,你太高了,可能穿不上我的衣服。” 从衣柜里挑出一身宽松点的休闲装,宁绥对着夷微上下比量:“这件应该差不多,先穿着,我带你去买几件。” “啊?我不需……” 话才说了一半,他就被宁绥推进卧室换衣服去了。 习惯了长袍广袖,夷微换上轻便的衣服反而觉得别扭了。他一瘸一拐地从卧室出来,一会儿拽拽衣领,一会儿扯扯裤子,好像身上长了跳蚤一样难受。 “你的头发……” 宁绥比了个剪刀的手势,夷微失声大叫: “头发不能动!” 好吧,那就不动。 人靠衣装马靠鞍,神也一样。夷微的五官线条偏向明艳张扬,面部折叠度高,好看当然是好看的,甚至可以说比绝大多数人好看,只是一身灰白衬得素了点,就如同一盆开得绚烂的海棠花却搭了个塑料花盆。宁绥本人的审美更倾向于正装风格,也离不开黑白灰三色,问夷微的意见,回答只有“我都可以”四个字;求助万能的店员,店员另辟蹊径,提议说: “这件浅绿色的花衬衫怎么样?” “我不喜欢绿色,穿上像只大孔雀,我最讨厌孔雀了。”夷微小声说。 路过饰品店,夷微突然停住了脚步。宁绥走远了才发现他没跟上来,折回去找他,他正站在头饰区,看着一条红色发带出神。 “这是女孩子戴的。” 夷微不说话,垂着眼睛赖在那里,像个跟家长要玩具的小孩。 “……拿着,我去付款。” 就这样,两个人从商业街街头走到街尾,搜刮来的衣服裤子鞋子塞满了后备箱。夷微一直穿了脱脱了穿,折腾了一整晚,最后筋疲力尽地坐在后备箱盖上,一脸惭愧: “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这点钱也叫钱?”宁绥摆出一副大款似的阔气样子,“你们神仙平常会换衣服吗?” “一般都是会的,就是我神道中落,没那个条件罢了。” 宁绥的眼神中多了些怜悯。 可宁绥也不是总有时间应付夷微各种各样的状况,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分身乏术之下,他教会了夷微看电视,也准许夷微进入自己的书房找书看,尽可能地提升文化水平。 “……新几内亚,世界上雨林覆盖面积最大的岛屿。在这里,鸟类进化出了地球上最奇异的求偶展示……” 宁绥擦着湿发走出浴室,夷微专注地盯着电视中的画面,不时嘻嘻哈哈地笑着。 “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电视上正播放着羽翼丰满漂亮的雄鸟绞尽脑汁讨好雌鸟的场景。雄鸟甩动着头顶的两根长羽,在树木枝条上来回蹦跳摆动,以充分展现自己优美强健的身体线条。 “动物纪录片?原来你喜欢看这种内容。” 夷微拍拍沙发,示意他坐过来:“很有意思的解读,人居然能猜出鸟在想什么。”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猜到。我有个大学同学,在宿舍里养了只玄凤鹦鹉。鹦鹉送了他一根羽毛,他收下了,后来才知道那是鸟在向他求偶。” 夷微笑出了声。他想了想,问道:“话说,新几内亚是什么地方?还有还有,讲解的人说的是哪里的语言?我听不懂,只能看文字。” “新几内亚……赤道那里吧,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挺远的。解说用的是英语,洋人的语言,有机会我教你。” 一方是身上谜团重重的韩士诚,一方是看守所里的乔兆兴。宁绥把韩士诚的那篇论文从头到尾通读了一遍,不由得感慨,其详实程度,再高明的小说家都编不出来。 至于乔兆兴,案件侦查阶段,除去办案机关,只有律师能够作为辩护人会见犯罪嫌疑人。接受委托之后,宁绥便提交了会见申请,看守所两天内给了批复,定下了会见日期。 他不是没接过凶杀案件,曾经作为法援律师参与进了一起被家暴妇女反杀案件中,会见嫌疑人时,那妇女脸上的伤疤都尚未完全愈合。在他和检察官的共同努力下,案件最终被定性为防卫过当,虽然被告人还是要负刑事责任,但过失致人死亡的量刑会相对轻很多。 可那是建立在案件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的基础上。乔兆兴的案子迷雾重重,宁绥也不可能把怪力乱神写进辩护意见,那样法官真的会骂他神经病。 他开始好奇承办检察官听到钩皇菩萨时的表情了。 眼下固然还有太多乱麻似的谜团,但一系列事件已然把宁绥的关注全吸引到了韩士诚的身上。他发动各路人脉,终于联系上了韩士诚的家人,却获知了一个惊雷般的消息: 韩士诚的尸体不翼而飞了。
第8章 疯魔 他特意把韩士诚那篇论文打印出来,去图书馆借了一摞民俗社会相关的书籍,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通篇细细研读。 可以说,他阅卷都没这么用心。 论文名叫《蠡罗山文明的神鬼信仰与文化内涵》,算是个小切口,去年十二月发表。人文社科不分家,何况攻读社会学拿的也是法学学位,因而宁绥的研究不算太困难。在他看来,这篇论文要是能附一些图片资料,说服力会大大增强。新文明,新世界,兴许能成为一个里程碑式的研究成果。 可惜,一张图片都没有,连像样的参考文献都没有,真不知道他的导师是怎么运作,才能帮他发表这篇形式上就不适宜学术研究的论文。 “蠡罗山原本只是十万大山中的一个民俗传说,相传在每年立春及立秋后,大山西南部都会降下一场黑雨,雨后山隘中则会出现一个新的山口,那是进入蠡罗山的通道。经过笔者的探访,该传闻已被证实为真。” “蠡罗山民对世间万物的信仰往往围绕于自身是否有利展开,大体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以至高神“钩皇乌尔”、村寨守护神“迷司”为代表的,创造、庇佑自身的神信仰;一类是以至恶的魔王“无相尼”为代表的,侵扰危害日常生产生活的鬼信仰。” “太妙了。”宁绥的眼皮开始发沉,“已经有点犯困了。” 写本科毕业论文时,宁绥就对自己的学术天赋有了清晰的认知,所以毅然决定放弃考研直接就业。然而,天不遂人愿,就算走上了工作岗位,该看的最新文献还是要看,才能适应法律这门学科的新变化,从而应用于实践。 “钩皇乌尔亦被称为‘姆神’,形象为九首双翼、女相男身的人形神。山中神像大多用蠡罗山盛产的一种黑色矿石打造而成,在传统信仰中,神像具有返老还童、延年益寿的神奇功效。无相尼则没有固定的形象,因其强大的力量,山民对其既厌恶又恐惧。山民认为,无相尼是‘鬼火’一般的存在,自己一旦失去了姆神的庇护,就会被无相尼烧灼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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