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上半身刮在生锈铁门,下半身坐在杂草上优哉游哉晃着双腿。 这画面越看越吓人。 “你还看,走啊。”江禹严肃道,小女孩没伤害于术不是因为不敢,而是忌惮那块有很强驱邪庇佑能力的永生结。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走,走了多远,那座老宅一直在他们身后十五米左右的距离,小女孩一直身体分段唱歌。 于术一开始看到小女孩断成两截以为是何玉嬅,但仔细一看,五官完全不像,而且他对这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没有任何印象。 “你们村子真是卧虎藏龙,一个比一个猛。”江禹拉着于术的手不停往前走,边走边回头观察,他倒是不怕那小女孩,神情镇定从容。 江禹大概看出来那小女孩是个什么东西了,人死之前若死不瞑目怨气强行咽下去,死后变成厉的鬼会迅速再次死去成为魙(zhān)。人死为鬼,鬼死为魙。鬼之畏魙,犹人之畏鬼也(注:引用自《聊斋志异·章阿端》)。 没想到何玉嬅之上还有这个小女孩。 难怪他会不知不觉受到影响,而上次来感觉到的怪异原来不源自于乱葬岗,而是她。 周围的场景开始发生变化,独栋独院的房子变成了黄泥大石头的土房子,是旧村的模样。 村民在巷子纳凉吹风,挺惬意舒适。 “这是怎么情况。”于术看愣住了,村民们完全看不见他们。 江禹咂咂嘴:“应该是那个魙的记忆。” 于术脑子仿佛裹了层湿海绵,一时间运作不起来,想了好几秒没能组织出一个个词汇。他不解的看着江禹,想得到通俗易懂的答案,但很可惜江禹并没有给他讲解的打算。 村民之中出现了三个鹤立鸡群的人,他们看着像一家三口,男人高大英俊,女人面容秀丽,中间就是那个粤语童谣的卷发小女孩。 “这么晚还出来啊?”起头搭讪的男人很眼熟,于术盯着看了几秒认出来那是年轻时候二十岁出头的于定安。 男人笑了笑:“张哥说这儿环境好真没说错,山清水秀,晚上还有成片成片的萤火虫,西关那可没有这么漂亮的景色,不枉这一路上跋山涉水。” 于定安跟旁边耳朵上有红色水滴胎记的男人对视了一眼,笑道:“再漂亮也是穷乡僻壤,发展不好啊,要是都点像你这样的游客过来玩,可能就带动起来经济咯。” 年轻的张伯和爷爷,他们俩看着很熟,但按照村民的说法,张伯应该是跟何玉嬅差不多时候出现在村子才对,而且何玉嬅跟爷爷合照时,爷爷都六十岁了,这时间跨度对不上吧。 江禹眉头紧锁,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小女孩,猜到了一些让他们看这些的真实意图,但不太确定。 眨眼间场面跳转了,一家三口被关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用铁链绑着手脚。 于定安跟张伯一人一脚踹到男人肚子上,他喷了几滴唾沫痛苦的干咳,疼得肤色胀得通红额头暴起青筋。 张伯嫌弃的抹去脸上的口水渍,捏着男人的下巴恶狠狠道:“写,快写,写信让你们家人拿钱来赎你们回去,不然就在这别想回去。” 男人看了眼妻女,万般屈辱也比不过活命,他按于定安和张伯的要求,写下赎金数额和交易要求。 于定安跟张伯还算有那么一丁点人性,知道给他们一家三口喝水送饭,但吃的都是残羹剩饭,饿不死但也吃不饱。 一家三口的亲属拿着整整一箱大洋来赎人,他们拿到钱很爽快放人,似乎只是一单求财的勒索。 然而当整整齐齐的一家老小到了村口,被埋伏的人全部再次捉了起来。 “可不能让他们回去,万一报警惊动警方,不仅到手的钱飞了还要进去蹲局子。” “对,不能让他们回去,处理好带回去给于定安,他答应了给咱们钱的,赶紧去结账拿钱。” 场景再次变化,于术看着爷爷跟张伯指挥其他村民分工,除了年轻女人那一家老小的器官都被取了出来,送去和对家接头交易。 那血腥残忍的画面,是他当医生给病人做过许多次手术都接受不了的程度。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小女孩分成两节,会把歌词常得不一样。 歌词里的鸡仔是他们一家人的器官内脏,阿爸不是爸爸是跟对家接头点黑称,而她的妈妈被村民关在屋里,没有在出现过。 江禹跟于术都在震惊中久久无法回过神来,他们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这村子富裕起来是以吃人肉喝人血堆为基础砌出来的。 于术浑身恶寒,那么多年他不曾见过爷爷的真面目,和蔼亲切,把他们兄弟俩捧在手心里当宝的人,居然会这么残忍,他从小到大过的富裕生活,究竟践踏多少人的血肉。 他真庆幸葬礼遇到了江禹,看到了他应该且必须看到的被掩埋的事实。难怪村里人口供出奇一致,他们都是加害者,他们都吃着同胞的血肉生长。 “你应该好好运用你的体质。”江禹没头没尾的感叹道,声音多了一绺克制的无能为力的愤怒和悲伤。
第15章 山村古尸(十五) 场景再次变换。那家的大人被埋入乱葬岗,小女孩被老头看上要买下来给他的孙子当童养媳。而小女孩的母亲被于定安用铁链拴着困在房间,村里哪个男人有需要了就花钱过来解决。 小女孩刚烈又聪明,心里不乐意跟老头的十六岁孙子同房,但表面迎合,等人卸下防备就用剪刀扎伤了他的关键部位和内脏,丧失了生育功能。 女孩最终落到跟家人一样的下场,能卖的卖不能卖的就丢了。之后那伙人还特地做了场法事镇压小女孩一家人的怨气。 于术把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甲嵌进手心也浑然不觉。 他是个治病救人的医生,却目睹了几十年前惨绝人寰的施暴过程。 愤怒无奈和强烈的愧疚挤压了恐惧在内心的生存空间,他没那么害怕那个小女孩了。 他侧头跟江禹对视时,双目溢满了坚定的悲愤,江禹响应他目光的同时慢慢掰开他的拳头。 歌声慢慢变小,俩人默契回头,小女孩分离的身体恢复了正常,但她一直重复唱着童谣,似乎没法交流。 她低头盯杂乱的草丛良久后抬头凝视江禹和于术,然后指着的脚下的土地踩了两脚。 “她好像想让我们帮忙挖开脚下的土地。”于术半信半疑道。 江禹径直走了过去,冷冰冰反问:“不然她白告诉我们知道那些事?” 也是,这小女孩传递给他们的信息,比查了好几天的还要多。 他们步近老宅小女孩就消失不见了。江禹站刚才她站的地方,心头惊了一下,于定安知道的东西还挺多。 江禹清晰记得幻境中小女孩家里七口人埋的位置,连起来就是北斗七星的形状,实际上有些古人认为由北斗七星和左辅、右弼构成。小女孩埋的位置和她妈妈埋的位置恰好对应了两颗辅星的方位,这样一家九口人就组成了北斗九星阵的家冢。 真不晓得于定安是从哪学回来的这些本事,生前不放过这家人,死后还用他们的魂魄温养水土改善风水。 小女孩之所以成为魙,也是家冢的“功劳”。她成为魙的痛苦跟活人被迫保持清醒从天灵盖注入水银,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还好,想要破除家冢,只需把其中一个辅星位置的尸骨挖出来净化超度。 小女孩埋的不深,俩高大的男人用木头挖了一小会儿就看到了骨头。 江禹拿出提前备好的符贴在尸骨上,符纸无中生火,燃出柔和温暖的白色火焰。 于术看呆了。烈火逐渐熄灭骸骨变得干净如新,同时浓雾再起,童谣再次响起却不见小女孩的身影,雾气散去后幻境又出现了。 一袭白衣的送葬队伍有些眼熟。 “是那天碰到的。”于术率先反应过来。 是之前遇见红白撞煞中的白,但人数比上次看到少了一大半。 那天红白撞煞确实是刻意安排的,但并不是何玉嬅,而是这个小女孩。她被埋在这村子几十年,因为家冢的限制她被困于此地无法离开,然而很多东西她都默默看在眼里。 看来小女孩知道他们想找什么。 “埋在这儿能行吗?”排头的问于定安。 他们站的地方是乱葬岗那块寸草不生很突兀的地 于定安扫了一圈周围,沉下声音道:“没问题的,分开埋魂魄不全。” 他跟江禹都猜错了,不是张伯下葬,而是何玉嬅下葬。乱葬岗埋的也不是外姓人,是那些受害者。 她感觉到于术的特殊体质和江禹的道士身份,知道两个能帮她从家冢解脱,于是暂时控制了何玉嬅的一部分魂魄,而她则在暗中操控红白撞煞,让他们看见过往的景象。 于术终于明白为什么爷爷不让他到这边玩,不是乱葬岗不干净,而是乱葬岗里埋的都是他亲手伤害过的人,而且他应该知道自个儿孙子八字纯阴才那么怕。 填埋泥土的声音刺激着于术的神经,熟悉的节奏和碰撞声,让他条件反射想起了那个幽闭的空间,冒出一片鸡皮疙瘩。 江禹握住于术的手腕,让他尽量冷静些。 于术调整了一下呼吸,那次经历太让人印象深刻,就像潜伏在身体的风湿骨痛,一到下雨潮湿旧开始发功。 最后一抹泥土落下无碑墓完成,幻象戛然而止。 小女孩走进屋里,只剩下荒凉的旧宅和偶尔泛银光的湖水。 俩人鬼使神差跟着进去了那幢老房子。屋内伸手不见五指,走了没两步就磕碰到了朽掉的木质家具,沉闷的响声在墨黑的空气中来回飘荡。 江禹似乎无所不能,将符咒丢到半空打了个响指,火苗幽幽的跟在他身边将暖橘色铺满了整个房间。 屋内的场景跟上次看到的相差无几,唯一的不同就是那本笔记本新了许多。 “她人呢?”于术张望了一圈。 江禹用眼神回应了一句你问我我问谁,随后拿起笔记本,书页干净整洁,字迹清晰了许多。 他边看边念。 “1985-1-4,卖出一个男婴,收入1万元,跟于定安平分。” “1985-3-17,卖出一个女孩1000,来回路费100。” “1985-9-2,客人想要一个男孩,跟村东于磊商量过后1万卖了,牵线搭桥费用收入2000。” “1985-9-28,羊城游客一家七口内脏器官收入共计10万元,参与帮忙的12名村民2万,剩余8万跟于定安平分。” 于术看了几行,触目惊心的内容就如一把利刃架在于术的脖子,让他不敢大口喘气。 1985年,一百块已经属于巨款,千跟万更别说了,难怪后来村子突然建了独栋独院的小洋房。 江禹扭头看了下于术的状态,得到眼神催促后继续一页一页往后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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