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望舒,你想往哪脱身?” 谢望舒连自己的签文都没打算看,抽了签转身将打算走,他刚抬起脚柳归鸿便从身后扯住他的衣袖,谢望舒甩了两下,又没甩开。 他皱眉回头,却在看到柳归鸿的眼神时一怔,任他拉着自己的衣袖。 少年比他低了半头,要和他对视只能仰视,如此一来谢望舒看得便更加清楚,少年那一双漆黑无光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惶恐和无措。 “谢望舒。”柳归鸿摸索着攥住他的手腕,攥得很紧,“……你会走吗?” 谢望舒沉默了片刻,而后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柳归鸿的头发道:“我应当没同你讲过,我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便已功德圆满,位列仙班了。” “我是在飞升的路上被玄凤强行拉过来的。” 柳归鸿的目光逐渐冷了回去,阴森森的跟他对视:“你只要告诉我,你会不会走。” “会。”谢望舒答得很快,“此间事了,我将登仙。” 简单几句话像一柄重锤,彻底打碎了柳归鸿的幻想,攥着谢望舒的手脱力松开垂在身侧,眼中只剩一抹烧起来似的红。 “谢望舒。”他抓住发顶的手,平静开口道,“你就是个骗子。” “我不会放过你的。” 谢望舒感觉他平静的有些不正常,想把手抽出来却被攥得死死的动弹不得,他垂眸看着一脸冷漠的少年,淡淡地道:“柳归鸿,你留不住我。” 玄衣少年只牵着红衣仙师的手放到脸颊旁,依恋似的将脸颊贴在他的掌心,狎昵的轻轻磨蹭了一下,倏然弯起了眼。 “你试试能不能走掉。”
第20章 入梦 深秋冷,风萧索。 自从判谶文清洗了一遍内部,太华一片人心惶惶的,毕竟这次只查了新入门的弟子,老弟子可是还没查,一时间各山峰都忙碌了起来,有的忙着自证有的忙着申请离山躲躲,但六君子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一言不发,什么风声都没放出来。 谢望舒现在闲得每天都只能坐在摇椅上喝茶,或者看树上又落了多少花,连剑都懒得碰一下。 捧着茶杯晃悠着仰天发呆,谢望舒叹出一口气,歪头看向冷清一片的飞鸿居。 自从判谶文的试炼结束以后柳归鸿再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每天忙得几乎半夜三更才回栖凤山,谢望舒试着跟他聊过几次别乱跑,柳归鸿也只是冷淡的听着,然后继续我行我素的不见踪影。 小孩不听劝谢望舒也懒得管,左右清洗了一遍太华目前还算安全,孩子想去哪就去吧,左右出不了事,现在让他头疼的是柳归鸿的态度,他太偏执了。 藏经阁命案让他几个月全白干,好不容易养回来点的小孩儿又成了个小疯子,还疯的更神秘莫测,碰见的几次柳归鸿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跟他说话他也不吭声,就只默默的看着他,目光深沉,一双眼中似乎要卷起漆黑的风暴,凛冽的恨意卷着一些朦胧的东西,让人毛骨悚然。 直到谢望舒走远到再也看不清背影,他才会收回目光,与红衣招展的逍遥仙人背道而驰。 指尖的灵光散成星火,被翻飞玄衣下的阴影淹没。 柳归鸿低笑出声,手腕转动,谢望舒衣衫堆叠的袖间一亮,一张符纸从他袖口钻了进去,悄无声息缠上那带有银白灵纹的手腕,一瞬间化作灰烬,只在瘦白手腕上留下一圈几乎看不见的符文。 这是他之前在谢望舒身上留下的锁魂咒,他本来没打算用,只要谢望舒一直待在太华,他便什么都不会做,哪怕是怀疑,背叛,甚至抛弃,他都无所畏惧,只要这个人还在这儿,他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做他想做的一切,无论是恨还是杀他都有耐心去蛰伏。 可谢望舒告诉他,他会走,会离开这个世界,会去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擅自招惹了他,一句轻飘飘的要走就打算把他打发了? 柳归鸿捻着一点银光,神色阴森的像永不超生的幽魂。 他说了,不会放过谢望舒。 他是自幼便在地狱里泡着的恶鬼,回到人间自然要索命,先前不知欲杀何人,如今谢望舒倒是给了他一个选择。 恶鬼索命,不死不休。 锁魂咒会把他的神魂锁在玄凤的躯壳中,只有下咒之人才能解开,在他得偿所愿之前,谢望舒跑不掉了。 柳归鸿心情颇好的又去了藏经阁,自从判谶文后他几乎都在这待着,现在锁住了谢望舒,他却不急着杀人。 他要让谢望舒后悔,后悔在藏经阁不相信他,后悔带他下山给他买糖,后悔日夜相处护他怜他…… 后悔在他最困顿之时,在血泊中跪下救了他。 柳归鸿是个没良心的恩将仇报之人,他一开始就是知道的,一切都是谢望舒自找的。 他没错,柳归鸿想,他要开始折磨他了。 藏经阁中的法子就有很多。 今夜便开始吧。 子夜,栖凤山。 今夜山上冷清的瘆人,夹道葱翠在一片浓墨似的黑中失了颜色,山道山涧也起了浓雾,甚至侵袭到了山巅的枯桐和飞鸿两间居所,层层围裹了外围,还试探着往屋内钻去。 谢望舒也不知为何困的厉害,连衣裳都没换,早早便睡了过去,红衣铺了满榻,更添三分诡艳,乌黑发丝散了满身,衬得,肤色更白,红衣更艳。 他睡得很沉,所以没听到飞鸿居门被推开的“吱嘎”的响声。 柳归鸿没掌灯,摸黑回到榻上盘腿坐好,单手掐诀用灵火引燃夹在指尖的符咒,正黄符纸被燃尽后朱笔勾勒的符文悬停在柳归鸿面前,抬手一挥,赤色符文穿过窗户,直奔枯桐殿而去。 红光一闪,钻进了熟睡的红衣仙师的眉心。 柳归鸿轻笑了一下,闭上了眼。 他的报复要开始了。 …… 谢望舒的睡眠一向很好,他几乎是不怎么做梦的。 此刻他在一片迷雾中穿行着,他很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可就是醒不过来,四周很黑,他想搓个掌心火,但发现自己灵力没了。 谢望舒觉得自己是被暗算了。 从接管了玄凤的身体后他使不出灵力的情况就只有山海镜那一次,可这一次明显跟之前不同。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装束——白衬衣黑长裤,胸前的口袋里还插着两根黑水笔,连头发都变回了短发。 显而易见,这是他现代的装束。 而且他也不是用不出灵力,是身体里没有灵力,连识海都没有。 谢望舒大胆猜测,他这是神魂又从玄凤壳子里跑出来了。 闲着没事谁会把他从身体里拽出来?又有谁知道他不是真正的玄凤? 只有柳归鸿。 谢望舒一边继续拨开浓雾往前走,一边在心里吐槽,这段时间没见着柳归鸿估计就是在忙这件事,应该是还在因为藏经阁和判谶文的事生气,这小子心眼忒小,还睚眦必报,不报复回来才是奇了怪了。 他一路向前,没注意到身后幽暗的一双眼睛。 不知走了多久,浓雾渐渐散去,谢望舒似乎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冷白的灯光直直刺痛他的眼睛,消毒水的味道萦绕着他,手中似乎还有手术刀冰冷的触感。 等等,手术刀? 谢望舒低头,手中的手术刀反射着冷光,像他上辈子的那样,只不过手术台上的情况却似乎不太妙。 手术台上有一具被挖去五脏的尸体,而谢望舒,满手鲜血。 “你杀人了。”有个模糊朦胧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谢望舒,你杀人了。” 当啷! 染血的手术刀坠落在地,谢望舒受惊似的连连后退,摔倒在地上,手掌一下按在血泊之中。 “不,没有!不是我!”谢望舒抱着头慌乱无措的坐在血中,后退着想逃离这里,“我没杀人!不是我!” 柳归鸿在迷雾中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心情好极了,虽然他看不懂谢望舒在害怕什么也搞不懂他为什么是这副模样,但只要谢望舒痛苦了他就舒服了。 这是他从藏经阁里翻到的禁术,能窥探中术之人心中最惧怕之事,据此摄取神魂拟造幻境。 柳归鸿几乎要笑了,谢望舒这是害怕自己杀人?明明夺舍了玄凤之后他也亲手杀了不少邪修,装什么善人呢。 “哈。” 柳归鸿猛得回头,见刚才还惊慌失措的人缓缓从地上站起来,顺手把血抹在手术台的尸体身上,满脸都是嘲讽的笑意。 “柳归鸿,刚才那就是你想看的吗?” 谢望舒半坐在手术台上,慢条斯理的拿着刀将那尸体划拉的破破烂烂,然后在柳归鸿看过来的瞬间猛得钉穿尸身的头颅,方才还是淌血的尸体顿时变成一副枯骨,手术室的幻境也灰飞烟灭。 “可笑极了,我对我自己的工作能力还是有自信的。” 青年染血的白衣随着滴落的鲜血抽长成猎猎红衣,清爽短发也陡然长成青丝铺了满身,森冷的手术刀也变成了名剑红鸾,璨然生光。 “乖徒,玩够了就回去睡觉吧,为师也困了。” 柳归鸿被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激起了怒气,手中道诀变换,迷雾再次将两人包裹起来,幻境再起,入眼便是满目猩红,尸横遍野。 这是血染太华。 谢望舒含笑的神色逐渐冷了下去,提剑指向那团还未散开的迷雾,厉声斥道:“柳归鸿,滚出来。” 浓雾渐散,一条蹬着皂靴的长腿从雾气中迈了出来,然后依次是玄色衣摆,带着半指手衣的修长双手,被腰带收束得劲瘦有力的腰身,宽阔的肩,惨白的肤,最后是一张俊美到几乎割伤人眼的面容。 这才是真正的柳归鸿。 谢望舒冷着脸看他,红鸾剑架在他颈间质问道:“你最好告诉我这真的只是幻境。” 柳归鸿长眸瞥了一眼横在脖颈上的长剑,倏然笑了,丝毫不怕谢望舒的威胁,朝着他俯身,任由剑锋割伤皮肤,任由鲜血浸透黑衣的领口,他只是俯身垂眸,抬手握住眼前人脆弱白皙的脖颈,单手按住挣扎着要推开他的双手。 红鸾剑被魔气纠缠住,抛到远处被迷雾吞没,谢望舒被掐着脖子抵在一棵折断的凤凰木的树干上,白皙的脸上被窒息感染上了一层薄红,连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 他没想到回到玄凤的身体了灵力也没回来,更没想到柳归鸿在这幻境中不光恢复了成年的样貌,连一身修为都尽数回来了。 意识开始不清晰,谢望舒迷迷糊糊想,这回算是真的栽了。 扼住他命门的手忽然松开了,那只冰冷的手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往抚摸上去,像某种冰冷的爬行生物在他的皮肤上一寸寸游移,最后托起他的脸让他与那双狭长锐利的黑眸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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