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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您会爱一个人一千年吗？” “不会。” “那您可以爱我吗？”他抬起头看着黑眼的东方恶魔。 恶魔没有回答，黑色的眼睛幽深的像是一潭死水。 良久。 “没关系，我爱您就好了。”斯维尔咬着嘴巴扬起一个浅淡的笑，他伸手去握恶魔的手，用很轻松的口吻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我觉得我的病已经好了许多，自从上次和您分开后这几天，咳嗽也轻了好多。” “真的吗？”恶魔看着斯维尔潮红的脸颊小声问。 “当然，妈妈。所以等我病好了，我们就可以重新在一起了。” 斯维尔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两颗绿色的珍珠，可阴暗的死气依然在那张原本清俊漂亮的脸上，衬得年仅十六岁的斯维尔有些沧桑，明明鲜活的生命一瞬间似乎带着甩不掉的浓厚阴霾。 “斯维尔，我得离开这里。” 恶魔没有躲开斯维尔的手，可明明握住了这只手，斯维尔内心的不安并没有消散。 “啊，因为是您诅咒了我吗？我不在乎这个，这不是您的错——” 像是终于下了一个决定，恶魔的眼神很坚定，让斯维尔能说出口的借口更加混乱。 “如果是庄园如今变得很脏乱，我可以整理好，不会让您住得不愉快的。” 忽然又想到什么，斯维尔连忙说道。 “我必须离开你，否则你会——”恶魔在桌子上放下了一颗药后站了起来。 “您爱我吗？”斯维尔打断了恶魔的话抬手抓住了恶魔的衣角。 “吃下这颗药，你的霍乱症就会痊愈，安心呆在唐戈庄园里，不要再爱上别人了，对你不好。”恶魔没有回答斯维尔的问题。 “妈妈，这就是我的诅咒吗？” 斯维尔从床上爬了起来艰难地用手肘撑着身体，他死死盯着恶魔的背影，眼里流出一滴泪。 “没错。” “如果这真是我的诅咒，您为什么不拿走我的灵魂！” 满脸病容的斯维尔倒了下去，身体重重砸在地板上，他看着那个据说是月亮上的神女模样的瓷娃娃，露出一丝苦笑。 果然，神女还是要回到月亮上，即便地上的人如何苦苦哀求守候，到最后也只会是坟墓里的一把骨灰。 妈妈也会像神女那样，永远记得地上的我吗？ 怎么可能。 毕竟作为那个男人的后代，拥有一双绿色瞳孔的自己明明也是一个罪人。 …… 德兰？ 妈妈，这是你在人世间的名字吗？ “小恶魔，你有事瞒着我对不对？”莎娜站在森林的深处，看着走来的瘦弱苍白的黑眼恶魔。 恶魔靠在树干慢慢地坐在地上，明明是冬天脸上却沁出了汗水。 “你还记得九百年前我曾经来过一次人间吗？” “当然记得，你和一个濒死的人做了交易，对方以不入轮回为代价让你许下不变的诅咒，而相应的只要诅咒一直成立你的品阶也会不断上升，是不亏本的买卖，也因为这样你一千年都躲在地狱里睡觉。” 莎娜皱了皱眉头，很奇怪为什么小恶魔会忽然提到这个事情。 “当时是我第一次来人间，走过那个人的庄园时被凄厉的喊声吸引，走进房间时发现他的肚子上插着一支箭，下身赤裸流血，和我同样的东方面孔，同样黑色的眼睛，以及同样的双性身体，他快要死了但依然不肯合上眼睛，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很面善，好像我和他曾经认识过一样。” “我看着他生命力一点点流逝，直到有一个绿色眼睛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是庄园的新主人，那一年不过二十一岁，也是那个双性的儿子。” “德兰。” 穿着一件簇新比甲的俊秀男人跪倒在地扶起倒地的人。他身材很高大，气势也很强，将面容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纤细双性拥在怀里，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远远看去，不像母子，反像情人。 “医生，医生，快去叫医生！”男人大吼着，伸手抱紧怀里的人，眼泪滴在地上。 “杀了他。” 德兰抓着男人的袖子，声音颤抖如游丝，他指着躲在门外偷看的一点绿光， ——那是男人的儿子，也有着一双绿眼睛。 男人顺着德兰白皙的手指看向门缝，身子忽然不动了。 那个孩子是他早逝的前妻给他唯一留下的儿子。 德兰圆睁的眼睛里渗出了血丝，他一手抱着凸起的肚子一手晃着男人的衣服，凄厉的大吼。 “我要杀了他！” ——这支箭从门外射了进来，射破了肚子上的皮肉。 “乔治是我的儿子，我不能。” 男人低着头，双手紧握着，眼泪一滴滴打在地上。 “那我呢？” 德兰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说话的男人。 ——这是他第二个爱上的人，高大俊秀，自第一次来庄园做工后对自己一见钟情，求爱了整整一年自己才答应他的。 男人抬起头直视着面色苍白却依然美丽的德兰，他伸手捂住了那一双动人的黑色瞳眸，看着德兰下半张和自己相似的脸庞，吻上了那张和自己唇形一模一样的嘴唇。 “你是我最爱的妈妈。”他声音温柔，带着最让德兰怜爱的脆弱。 ——是了，这个人是自己二十一年前亲自生育得来的儿子，这一点在结婚前看到那个山里来参加订婚礼的老人第一眼他就知道了，那是当年他托付孩子的那个猎户。 ——这就是报应，是不顾及伦理道德丧失底线的恶果。 “那他呢？”德兰抱着自己大大的肚子，语调有些奇怪的抬头看着男人，伸手抱住自己的肚子。 肚中胎儿的胎心停了。 德兰怔在了原地。 这是他的儿子，也是他儿子的儿子。 死在了他温暖的曾经孕育过儿子的子宫里面。 …… “他只会是我的弟弟，妈妈。” 丹林闭住了眼睛抱紧了怀里的人。 ——可明明是你说的，这是你的孩子，是妈妈和宝宝的孩子。 你怎么可以说谎呢？ 果然。 你是那个人的孩子，有着同样劣等的基因。 “请你原谅我，妈妈，你能理解我吗？” 德兰伸出手抚摸着男人躲在自己怀里的脑袋。 “我理解你。” …… “我是来带你离开的。”年轻的恶魔轻盈地从窗户上跳下来，他收拢了巨大的黑色翅膀看着已经血流不止的人。 “您和我认识的一个人真的很像，不过他并不会出现在这里。” 德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艰难的抬起头，看过来的目光像是星星一样明亮。 “请问您是天使吗？” “不是，你曾经杀过人，天堂那里你去不了，那里最在乎伦理守则。” 恶魔吹了吹凳子上的浮灰，坐了下来。 “是吗？” “额，不过，在地狱里，杀死欺骗过自己的人不算过错，或许你可以成长为一个尊贵的恶魔，只要你愿意付出些什么给我，我可以帮你实现一个价值平等的愿望。” 恶魔笑了笑，黑色的眼睛忽然变得幽深，像是一滩搅动开来的黑水。 “我听闻恶魔都想要一个灵魂。大人我的灵魂给您，我要杀了丹林和他的孩子。” 德兰爬了起来诚恳地跪倒在恶魔的脚下，他看了一眼放在一边篮子里刚才被丹林下令药堕下来的死胎，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僵硬的笑容。 他要为他的宝宝杀死他的宝宝。 我不原谅，我绝不原谅你。 “啊——可我不想要你的灵魂，不过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你想要一个永恒的诺言吗？”恶魔抬起脸看了一眼脚边的人。 “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可以付出什么呢？除了你的灵魂。” “我什么也没有。” “额，算了，我第一次来人间，也不要你什么了，就当赠送了，反正诅咒是要靠你的恨意维持的，况且如果诅咒一直实现，对我也有好处。”恶魔眨了眨眼。 “靠我的恨意……” “你想好了吗？” “大人，我要诅咒他的后代富贵长寿，但就是得不到他最想得到的，而他一旦深陷不可得的欲望他就会死去。直到他再没有后代的时候，这个诅咒才会停止。” “可以。” “代价是我可以从这个世界上永恒的消失，只有这样，我的恨意才会突破时间的流逝，一直保持我此刻的心情。” “消失！你想好了吗？” 恶魔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面色苍白却依然年轻漂亮的人。他们东方人向来显得脸嫩，就是自己人也往往看不出他们的年纪。 “你如今多大了。” “虚岁也有四十了。”这是德兰第一次那么真挚的回想自己过去的年岁。 “说来可笑，明明是不惑的年纪，怎么我活得越来越糊涂，还不如留在……” 他苦笑了一下。 不过这件事情，即便是糊涂的他，也想要永恒的维持下去。 “想好了，大人。我可以对丹林下第一个诅咒吗？” “可以。” “我要让他成为一个双性，姓氏就是我的名字，他得嫁给一个男人，婚后的每一年都要艰难地生下一个孩子，直到他死去时会拥有一个大家族。” “诅咒成立，你许下的是一个永恒的箴言。” 第22章 “我只要吃下这颗药我就可以痊愈，而健康的我却也被禁止再见到妈妈。”斯维尔抱着怀里的瓷娃娃神色飘忽。 “那我健康与否又有什么区别呢？”斯维尔低着头摸着瓷娃娃秀美的眉眼。 ——这次竟然是地上的人类拥有了长生不老药。 “可住在月亮里的天人不爱我，地上的人活得再久也等不到他了。” ——所有的爱意只能腐朽在健康的身体里，等待死亡。 “那个少年是德兰，那个人类的后代！”莎娜睁大了眼睛看着小恶魔。 “对，不仅是他的家族，他身上的诅咒都是我亲自说出口的。” “是什么？他知道吗？那为什么你会变得虚弱失去魔力！”这一次莎娜张大的是红润的嘴巴。 “我不知道是什么。除了第一个诅咒是德兰当年亲口所言，剩余的诅咒长延千年，皆由他们心中最深处的欲望繁衍而生。 但我猜斯维尔的诅咒一定和我有关。” 恶魔垂下了眼睛，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你是说那个丹林当时因为无法放弃割舍自己的子嗣选择放弃了德兰，所以他才会被诅咒不断的生孩子。那么斯维尔的欲望是你，所以你的魔力消失了？” 这一次莎娜开始在原地转圈，她胸前的空洞随着步伐灌进了呼啸的风声，像是脑筋转动发出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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