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听声抬眸,发现这也是他……清休澜的熟人之一——凌月剑宗,云歆。 这位脾气不好的大小姐拿着把和她一样高的长剑站在门口,衣服上满是血迹——别人的血。 在她身后的地下山洞中竟有不少活人,粗略一数,还有几十个。 他们有的站着,有的蹲着,有的坐着。有的孤身一人缩在角落中,警惕地打量着身边的人,有的趴在一具冷下去的身体上痛哭。 云歆看了二人一眼,转头朝里面走去,没好气道:“进来吧。” 说完,她走到那趴在一个男人身上哭泣的女子面前,厉声道:“不许哭!他为了保护你去死,是他自己的选择,你用尽全力活下去,而不是把体力花费在没用的眼泪上!” 女子莫约二十来岁,却对着比她小了不止一点半点的云歆点了点头,用力擦干了眼泪,用掌心的火焰将死去的男人烧成了灰,装进了自己的荷包中。 这里的人许寄忱都不认识,但看他们身上的伤,很有可能也是被习千瑜逼得不得不聚在一起的。 既然有共同的敌人,那从前的恩怨自然也能暂时抛开。 “你……”应听声看看周围,又看看云歆,犹豫道。 “还不是那个红衣狗贼!”说起这个云歆就来气,她曾不止一次想和习千瑜正面较量一番,却都被他拒绝了,说什么“不和小孩儿打”,结果这人居然玩阴的,搞半夜偷袭那一套。 云笛冲上去拖住了他,云歆这才得以带着剩下两人逃离,如今凌月剑宗进来的四个人,死了一个云笛,死了一个毒发身亡的男人,居然只剩她和那女子了。 “那狗……那习千瑜不是凌月剑宗的人?”应听声咬了下舌头,差点被云歆带偏。 “哈?!”云歆像看傻子一样回头看向应听声,抬手将云笛的遗物——一条发带在应听声的眼前摇了摇,不可理喻道:“他杀了我们的人,怎么可能是凌月剑宗的!凌月剑宗从不养噬主的狗!” 云歆一指山洞中的人,嗤笑道:“现在坐在这里的,多半都是本宗的独苗苗了,有的宗门进来的人全死了!别说历练较量,现在能不能活着离开都是个未知数……” 此时,一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灰衣弟子手脚并用地爬到了云歆身边,抱着她的腿哭道:“云姐姐,这可怎么办啊,我不想死在这!” 云歆“呸”了一声,将那人踹了回去,道:“去你的,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还好意思叫我姐姐,也不嫌害臊!一群有志气没本事的废物,哭什么哭!有那写遗书的功夫不如赶紧想想办法,姑奶奶我可不和你们这群软弱无能的大人死在一块!” “姑奶奶我要死,也是死在习千瑜的剑下!技不如人,输给他我死得心服口服!”
第31章 “姑奶奶。”应听声被云歆无意释放出的灵流冲了一下,踉跄了两步,往后一退,靠着石壁稳住了身形,无奈道:“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诸殿主察觉有异,会拉我们出来的。” 云歆闻言冷哼了一声,像看不争气的傻师弟一样看着应听声,嘲道:“你刚认识红尘殿主?那就是个乐子主,只要有乐子看,我们全死在这也是使得的——否则那狗贼这么大动作,不说连在我们分神上的丝线,怎么连那玉碟都一动未动!” 应听声沉默,应听声无言以对。 突然,一人起身,应听声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不自觉往旁边退了一步,就要撞上墙上紧闭着的石门。 云歆瞳孔一缩,骤然出手去抓应听声,喊道:“别碰!” 可惜晚了一步,应听声在惯性的作用下已经触上了石门。 蠢才,连石门上布置着的杀阵都看不出来,云歆暗骂一声,立刻转身离开。飞速退至洞口时,又被缓缓蔓延进来的毒气逼了回来。 应听声听见那一声喊,急退几步,心惊胆颤地看着面前普普通通,甚至长满了青苔的石门。 ——等等,青苔? 要不是时候不对,应听声真想上去确认一下,好叫许寄忱完成自己的任务。 云歆喊得急,应听声本都做好被稀奇古怪的机关弄死的准备了——替命人在乾坤戒中,乾坤戒被习千瑜炸成了碎片。 结果几息过去,众人大气都不敢喘,那石门却安安静静的。 云歆捂着嘴折回来时,本以为会看见遍地尸体,结果她离开时是几人,现在还是几人。 应听声站在石门前安然无恙。 “你们一路上就是这样活下来的?”云歆半信半疑道:“靠几辈子攒下的狗屎运?” “……”应听声沉默两息,道:“……可能吧。” 他尾音还没落下,那石门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一样,突然“轰隆”一声,又把应听声吓一跳。 “你怎么还是个易受惊体质?”云歆神色鄙夷,道:“兔子投胎吗。胆小鬼可不适合修道。” 应听声直到今天才发现自己是真的不会应付像云歆这种性格的女孩,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他摇摇头,闭上了嘴。 石门缓缓朝两边打开,露出了一条通往更深处的道路。 云歆知道外面已经出不去了,选无可选,她一打响指,身体两侧出现三根蜡烛,借着烛光走了下去。 虽然她一言未发,众人却像已经认定她为主心骨一样,一个接一个起身,也跟着往下走去。 向下的楼梯不长,在通过一条窄窄的石道后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间气派的地下墓室。珠宝、钱财遍布,却没有一人上前去拿——命都快没了拿这有什么用。 应听声抬头一看,头顶圆形的墓顶上雕刻着四大瑞兽,瑞兽的头齐齐朝向中心空白的圆形印记。 而在那印记下方的地面上,却空无一物。 他皱着眉看了好一会,觉得这印记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奇怪。”走在最前面的云歆已经在周围转了一圈,带着回声问道:“棺材呢?” 应听声这才猛地发觉——对啊,原本该放在中心的棺材怎么不见了。 这年头有人盗墓盗到试炼之境来了?应听声苦中作乐想道。 他走上前,细细摸索着,在墙壁某处发现了一处用古语刻下的文字。应听声只能认出其中几个字,于是他左右看了看,与许寄忱对上了视线,朝他招了招手,却被突然冒出的云歆截了胡。 她抱着手站在应听声面前,明明比应听声还矮一点,气势却一点不弱:“现在我们可是暂时的‘盟友’,你能坦诚一点——比如不吝啬线索的话,我们活下去的概率应该会高一点。” 应听声:“……” 他往旁边让了一步,云歆毫不客气地用手摸上那已经被时间侵蚀得看不太清的文字。 一边摸着,云歆一边皱起了眉,道:“这不是常见字……至少有三百年没用过了吧。” 云歆蹙着眉站在原地思考了好一会也没个头绪,随性将其抛之脑后,打算先去别处看看。 许寄忱走了过来,在应听声满怀希望的目光中摸索了番石壁,随后也摇了摇头,问道:“师尊来时与我提过一嘴,有符名为‘寻旧’,可以将古老的文字转为通用字。清长老给你的符咒中,可有此符?” 应听声闻言先是点了点头,随后无奈地给他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指间,道:“有,在乾坤戒中。乾坤戒大概已经被毒气吞没了。” 躲在一旁地上观察的云歆闻言却站起了身,“唰”一下,大把空白符纸出现在她的手中,她扇扇子一样摇了摇,问应听声:“你还记得怎么画吗?” 应听声“嗯”了一声,蹲下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相当复杂的图案。 云歆看着,只觉应听声在逗她玩,质疑道:“你耍我呢?寻旧符我见过,只是不会画,根本不长这样——而且符根本不是这样画的,你确定这真能用?” “或许你可以出去后问问清长老。”许寄忱毫不留情地将她堵了回去:“毕竟这符咒是清长老画的,我等愚钝,参不透其中奥秘,还要怪到清长老头上去不成?” 云歆被噎了一下,重重“哼”了一声,学着应听声画符顺序抬手在符纸上描绘起来,道:“最好有用。” 符纸骤然燃起,随后被蓝色火焰燃烧殆尽,周围平静如初。云歆翻了个白眼,一言不发地去别处找线索了。 许寄忱拍拍应听声的肩,站起了身,宽慰道:“清长老看待万事万物的目光与我们不同,或许是我们还没与清长老‘同频’。” 说完,他也准备去别处看看,走之前像个小大人一样嘱咐了一句:“有事喊我,不要逞能。” 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了应听声,他选择留在原地,和这段“天书”死磕。 不知是不是应听声的错觉,他蹙起眉心,看着面前的石壁,总觉得在字里行间中看到了一颗闪烁的星星。 应听声往前走了一步,轻轻摸上冰冷的石壁,瞬间,一道钟声突然出现,直接穿透了应听声的大脑。他“嘶”了一声,闭上眼捂住耳朵,待震耳欲聋的钟声稍微减轻后,应听声才勉强睁开眼往周围看了看。 这恨不得震碎应听声耳膜的钟声似乎只有他能听见,周围人平静如初,就连云歆和许寄忱都没有反应。 紧接着,一道应听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说了句什么。应听声一愣,转头在四周看了看,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收获了陌生人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可他分明听到了清休澜的声音。 应听声晃了晃脑袋——他幻听了? 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清休澜的声音再次传来,清晰了很多。但应听声还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再次看向那面石壁,却发现石壁上的文字就像活了一样,一蹦一跳地从石壁上离开,绕着应听声转圈。 应听声试探着伸出手,那文字就像找到归处一般迫不及待地钻进了他的指尖,一个接一个,直到石壁上干干净净。 随后,应听声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图案,文字化作流淌在图案上的金光,勾勒出一道更为清晰的痕迹。 应听声只觉天旋地转,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一股不属于他的细微气体正试图进入他的身体。 应听声难受地挣动起来,自然地抗拒起这股不知名的气体。 这时,清休澜又说了句什么,空灵的声音充斥在应听声耳旁,不知怎的,他竟然从中听出了指甲盖大小的一点再微弱不过的难过。 就这一点难过,让应听声抗拒的动作暂停了一息,那股气体趁此机会一溜烟没入了应听声的身体当中。 这股不安分的气体在应听声体内冲撞着,直接将他逼出一口血来。他手腕上被清休澜带上的淡色手镯突然亮了一下,又沉寂下去。 应听声踉跄了下,就要顺从体内的刺痛在原地坐下,清休澜却又出声了。应听声被吸引着抬起了眸,看到面前那个发着光的巨大图案时微微睁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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