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裴玉将探进衣衫里的手掌往外拉。 段昀顺从地抽出手,又替他理了理衣襟,调侃道:“亲都亲过了,还怕我摸,裴公子脸皮真薄。” 裴玉淡淡道:“我是怕你不小心碰到平安符。” 提到平安符,段昀的手明显僵了一下,继而面不改色道:“你放心,就算我们圆房,我也绝不会碰到它。” “所以,”他低缓地问,“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才会愿意?” 两人近距离地对视,足以看清彼此瞳孔中的倒影。 周遭落针可闻,一时之间,室内只能听见裴玉的心跳声。 出乎意料,他没有回避这个问题,而且还露出了一丝笑容:“我愿意啊,如果此刻你想要,那也……” 他欲说还休,眼眸如水地望着段昀。 段昀心底压抑的欲念如火星溅进热油,轰地烧了起来。他仓促地咽了口唾液:“此刻?我、我——” “是不行的。”裴玉微笑着接上后半句。 段昀:“……” “青天白日,一天到晚总想着那种事。”裴玉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要点脸面吧,段将军?” 段昀磨了磨牙,握住他的手,不轻不重地咬上指尖。 齿尖慢慢碾过指骨,带来微痛微麻的酥痒,像一阵细细的电流沿着食指窜向体内。 裴玉忍不住缩手。 段昀没有用力咬,因此让他轻易挣脱了。 “我饿了。” 裴玉错开视线,强行拗回之前的话题:“等你做好饭,怕是要饿晕,先去把我之前买的蜜糕拿来。” 段昀看了眼他微微泛红的耳根,无声勾起唇角,转身往门外走去。 直到段昀的背影消失,裴玉才展开手掌,目光落在被噬咬过的食指上。 在细白的指节间,红色齿痕犹如烙印,异常鲜明。
第5章 偌大的书房窗明几净,纤尘不染,桌椅书柜被擦得光洁发亮。 金丝楠木的桌案上,纸墨笔砚一应俱全,桌角还摆着一只雕刻成莲花状的玉笔洗。 段昀不爱读书,这间书房是专门为裴玉布置的。 自他们重逢后,他陆续便采买了家具摆件、文房四宝,遇到稀罕的古籍文书,也会买走填进书柜。 当时随从们都以为他喜爱诗书,殊不知他只是为了哪天把裴玉拐回家,以此博得一丝欢心。 裴玉慢步走近,垂眸扫视而过:“紫毫笔、松花砚、和田玉……没想到段将军家底还挺厚。” 段昀站在桌案边,面带笑意:“裴公子是否满意?” 裴玉挑眉不答,停在占据半面墙壁的大书柜前,拉开柜门,看着满满当当的书卷:“上百本诗书,你看完过几本?” “一本也没看完。”段昀坦然回道,随手点了点,“全都是给你的。” 裴玉促狭地笑了笑,一眼瞥见最里面放着裱好的字画,顺手拿了出来。 他本以为是某位名家的墨宝,谁知上面只有两个字:【溯光】。 经年累月之下,纸面已经发黄,字迹褪色淡化,却依旧能看出笔锋灵秀飘逸。 这是……他年少时的字。 裴玉心底泛起波澜,凝视了一会儿,轻声问:“你不是说忘了吗?” “那是逗你的,你取的字我怎么可能忘。” 段昀看着他的侧脸,唏嘘道:“那么多年见不到人,总要留点念想,一直记着呢,只不过没跟别人提过。” 裴玉握着裱字边框,指节绷得青白,半晌才道:“这幅字已经褪色了,我再给你写一幅吧。” 说话时他背过身,缓缓将裱字放回原处。 “裴公子一字难求,今日我是撞大运了。”段昀含笑道,走到桌案前拿过砚台,“这就为你研墨。” 窗外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 桂花在雨中飘落,湿冷的风吹了进来,残香扑鼻,寒意渗骨。 裴玉心口闷痛,强忍着写完了字,正要收笔,眼前忽然一黑,笔尖在白纸上点出浓重的墨斑。 头晕目眩,执笔的手砸在墨迹斑斑的纸面上,他不自觉地往前倾,下一刻被段昀从旁揽住,才没有直接倒在桌案上。 “你怎么了?裴玉?裴玉!” 紧张的低唤传进耳中,裴玉抬起头,脸上血色尽消,嗓音干涩:“……我没事。” 段昀焦急道:“脸色这么差,还说没事?我请个大夫回来看看。” “不去。我的身体一向如此,老毛病了,不要紧。” 段昀面色沉郁:“到底是什么病?我找人为你调理。” “用不着,我真的没事。”裴玉强压着翻腾的血气,坐直身,摊开沾染墨汁的右手,“我要洗手,你去端盆热水来。” 段昀有点犹疑不定。 裴玉加重语气:“快去啊。” 段昀放开他,起身往外走,跨出了门又回头看他,不放心地问:“你当真没事?” “我、没、事。”裴玉一字一顿地回道。 段昀离开之后,书房陷入沉寂,但仅仅过了一瞬,溺水般的呛咳声骤然响起来。 裴玉左手捂唇,脸颊浮现病态的薄红,他踉跄着走出书房,像折断的花枝在寒风中躬低了身子。 雨丝随风拂在脸上,冰冷的水珠滑过手指,与指缝间溢出的热血相融。 裴玉放下手,深深呼吸了几次,勉强平息下来。 他扶着檐廊栏杆,慢慢站起身,将染血的手伸到屋檐外,用雨水洗净手掌和嘴唇。 淡红的血水落进石砖缝隙,迅速沁了下去,在细密连绵的秋雨中,血迹消失得无影无踪。 段昀端着水盆回来,只见裴玉站在屋檐下,默默地看着雨幕。 他袖口湿了一片,右手沾染的墨迹淡了些,明显是用雨水洗过一遍。 整个人看上去好好的,没什么异常。 段昀心头微松,将水盆放到木椅上,拿着温热的湿巾帕,走到裴玉身边,牵起他的右手擦拭。 他动作很轻很细致,将这只白皙的手掌擦得干干净净,而后准备洗巾帕,却被裴玉搂住了腰。 “我累了,想回房休息。”裴玉将脸埋在他胸口,语气温软黏人,“溯光,你陪着我。” 雨下了一整天,直到深夜才停。 裴玉躺在被褥里,右手缩在胸前,无意识地握着那块道符,睡得并不安稳。 “别走……”他睡梦中含糊呢喃,“不要去……等等我……” 段昀心底酸涩,喃喃地问:“你在叫谁?你梦见谁了?” 同床共枕的人无法回答,发出了低低的泣音,一声接着一声,简直像钝刀在割他的心。 “我在呢。” 段昀闭了闭眼,侧身抱住裴玉,轻声安抚着:“哪也没有去,在你身边呢,睡吧。” 翌日凌晨。 裴玉从梦中惊醒,一摸身侧,空空如也。 “溯光?” 卧房里一片暗寂,无人回应。 他匆忙起床穿上鞋子,连外衫都没披,便冲出了房门。 天光熹微,晨雾浓重,地上结着一层薄霜。 裴玉走得很急,差点滑跌倒。他磕磕绊绊地走了几步,停在一片偌大的池塘边。 “裴玉。” 一抹深影从白雾中走来,宛如水墨荡开,转眼间来到他面前。 “你怎么起来了?穿得这么单薄。” 裴玉脸色白得吓人,神情有些恍惚:“溯光?” “嗯。”段昀应了声,脱去墨色外袍披在他身上,摸了摸他冰凉的脸颊。 “还没到卯时,你起床做什么?穿着单衣就跑出来,也不怕受寒。” 裴玉从短暂的失神中清醒过来,裹紧了衣袍,轻声说:“我做了噩梦,醒来没看见你。” “梦是假的,别害怕。”段昀抚摸着裴玉的后背,“我守在你身边,你还戴着平安符,任何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 裴玉沉默地点了下头。 段昀接着说:“裴玉,我想寸步不离地陪着你,但府里杂事繁多,我们找几个安分守己的人进府做事,好不好?” 裴玉抬起眼,目光看向荒凉的池塘。 水面落了层枯叶,通往水榭凉亭的木阶积满泥灰。 他望着那座凉亭,许久才回道:“迎亲的随从都见过我,而且是你的亲信,与其找不知底细的陌生人,不如找他们。” 段昀正有此意,轻笑道:“我们心有灵犀,想的一样。你先歇着,我去安排。” 裴玉:“既然是你的亲信,应当会主动拜见你,不必出门找人了,在家等着吧。” 段昀眉梢一挑:“你又不了解他们,怎知他们一定会来?” “猜的。”裴玉眼眸微转,看着他说,“我猜今日午时之前,他们定会登门造访。” 果真如他所料。 日出之后,晨雾消散,前院大门被敲得咚咚作响。 裴玉坐在枫树下的竹椅里,手中书卷一放,瞥了眼正在打扫庭院的段昀。 正巧段昀转头看他,两人视线相碰,裴玉道:“他们来了。” 话音刚落,来者中气十足的喊声传了进来。 “我乃段将军麾下亲兵李恕,与几位兄弟前来拜见,可有人在府中?劳烦开个门。” 段昀放下扫帚,拍了拍手:“裴公子神机妙算,佩服,回头养好了身体,请你给我做军师。” 裴玉:“此话当真?” “开玩笑的,你身子娇贵,哪能随军风餐露宿。” 段昀抬脚往大门走去,心想守在家里都惴惴不安,带去战场肯定整日提心吊胆。 漆红大门一开,七八个身形矫健的青年映入眼帘。 除了李恕,其余皆是沉默寡言,齐齐喊了声“将军”,之后没再说过一句话。 一个个如同提线木偶,听着段昀的吩咐,只会闷声点头。 到了裴玉面前,更是低眉顺眼,丝毫不敢造次。 段昀说:“门房、杂务、伙夫,我们留三个人,你选。” 裴玉依次扫视过去,神情平淡不露一丝异样,随意点了点。 “行。”段昀转头吩咐道,“李恕、薛蛮、张仲春留下,其他人都散了。” 裴玉转开了目光,径自走回枫树旁边坐下,拿起书卷。 一阵秋风呼啸而过 ,红叶飘零,落到松散绑束的长发里,但他毫无反应,指尖拨动书页,似乎看得心无旁骛。 段昀缓步走近,捏出那片枫叶,悄悄收进自己的衣袖中。 “起风了,外面冷,去书房看吧。” 裴玉合上书,看了眼不远处的庭院,人影散尽,只剩一个李恕在清扫地面。 他们相隔几丈,李恕原本低着头,却在他投去视线的时候,突然抬起脸,目光直视而来。 那眼神热切而专注,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浓烈的情愫。 段昀弯腰抽走他手中的书,仿佛没看到这堪称冒犯的一幕,语气无比平和:“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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