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即磕头,磕得砰砰响:“大人,这姑娘不是我买的啊!是刘麻子自己说,他女儿自愿嫁给河神,但是他少了一个女儿侍奉,怕晚年凄凉,所以我们乡里几个村子兑出二十两银子弥补他。” “这都是他们父女二人自愿的,我们可没有强行逼迫。” 李青辞冷笑一声。 张子禄立即改口:“但是小民已经意识到这种行为不妥,我决计不再犯,小民愿意拿出十两银子,弥补那位姑娘受到的惊吓,并且愿意再拿出一百两银子捐给州衙,以供修建河堤。” 李青辞挑眉,还算识时务。 这人是乡约,在当地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不好把人逼得太过,此后,州衙行文下令,还需要他配合。 李青辞缓下神色:“你虽行为恶劣,但诚心悔改,本官便宽佑你一次,回去你要约束乡里,确保此事不会再犯,若有第二次,抄家流放,本官定不饶你!” 张子禄连声应和:“是是是,小民记住了,绝不敢再犯。” 一番兵荒马乱,直到日落,才终于了去此事。 稍作歇息。 李青辞走到后堂,喝了口茶,朝那名仍在哭泣的新娘子道:“州衙后厨缺一个帮工,每月薪酬一两二钱银子,你可以与其他两位做工的妇人,同住州衙的偏房里,不知你是否愿意?” 新娘子闻言大喜,当即跪下磕头:“愿意愿意!民女愿意,多谢大人救命之恩!民女实在无以为报。” 李青辞起身不受:“不用跪,本官无恩与你,这是本官职所当为之事。” 第二日天不亮。 李青辞就早早起床,稍作收拾后,策马朝河堤去。 刚到近前,就有三四个人来禀报。 “大人,刚买的一批铁锹,棍子莫名其妙全被掰断了。” “大人,我这也是,这一排二十个竹筏,全都齐刷刷被劈成了两半。” 两个人湿漉漉的互相搀扶着,朝李青辞哭诉:“大人,这活计,我们是不能再干了,再干下去,小命都要没了。” 他们眼中的畏惧呼之欲出,还有掩藏在暗处的埋怨,心里都在指责李青辞得罪了河神,连累他们遭殃。 人怎么能斗得过妖啊。 李青辞扫他们一眼,沉吟片刻:“河道工程先暂停一天,本官会解决此事。” 当日下晌。 李青辞去当地驻军卫所,调来五百名兵丁,驻守在河堤。 这些兵丁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一身杀伐之气,身上盔甲泛着幽光,手握的长枪,枪尖寒芒闪烁,萦绕着散不去的血气。 第二天,工程照样进行,工具损坏、民夫落水之事,频次骤减,但仍有看顾不到的地方。 李青辞心下恼怒,他在这里监工三月有余,只见被损坏的东西,不曾见这妖物的身影。 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也敢大言不惭称自己为河神,一个只敢暗中使坏,藏头露尾、见不得人的龌龊东西。 李青辞朝着河中探看,越想越气。 他低着头,拧眉思索,骤然,脚下石头松动,土地塌陷。 这时,他背后传来一股巨大的拉拽力道,他不受控地连连后退,直直朝水下跌去。 身旁跟着的衙役,见状惊呼,连忙去拉他。 可是衙役离得颇远,鞭长莫及。 李青辞咬紧牙关抵抗,仍是被这股力道往河中拖拽。 电光火石间,从斜刺里突然蹿出一个蓝袍道人,只见他三两步越过众人,一把将李青辞拉了回来。 他右手手指翻飞,几乎能见残影,他眼神一凛,嘴唇蠕动,朝河面低喝一声。 泛起波澜的河水,霎时平静下去。 李青辞一脚深陷在淤泥里,冰凉的泥水没过小腿,深沉的寒意从他脚底一路窜升至头顶。 李青辞惊魂不定地喘着气,刚才那种感觉他很熟悉。 拽他的东西是妖。 平复呼吸后,李青辞拱手朝蓝袍道人道谢:“多谢您出手搭救。” 张书亭还礼,低声道:“知州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青辞用力抬腿,拔出深陷淤泥里的脚,朝他伸手:“请。” 两人行至一旁僻静处。 蓝袍道人直言:“贫道张书亭,是京郊国芳观的道士,两个月前,我游历到此,偶然发现,这里有一只水妖在兴风作浪,奈何贫道法术不精,凭一己之身不能将它降服,却又不忍它在此为祸百姓,只好逗留此地,思索解决之法。” 李青辞诧异:“你是国芳观的道士?” 这人他在国芳观从未见过,看着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容慈善,眼神坚毅,确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姿。 张书亭同样诧异:“怎么?知州大人同国芳观有渊源?” 李青辞道:“我母亲的牌位供奉在国芳观,是以我常去贵观。” 张书亭轻叹一声:“原来如此。” 李青辞面容带笑:“贵观冬日的斋饭极佳,后院有一棵棠梨树,果子甚是甘甜。” 张书亭也笑了起来:“我观的斋饭确实闻名京畿,那棵棠梨树是我观薛陵薛先祖手植,距今已有四百七十余年,那时,还引来一只孔雀住在树上。” 李青辞捏了捏手指,没有谈及孔雀的事情,转而问道:“你此番喊住我,是想到应对之法了吗?” 张书亭坦言道:“是,我已经想到办法,但是需要知州大人配合。” 李青辞道:“张道长请说,我愿倾力配合。” 张书亭叹了口气,无奈道:“其实这法子简单,知州大人去一趟巡抚衙门,向巡抚大人陈情,借来王命棋牌,我再以大人为阵眼,布下捆缚阵法,借您的官威和王命紫气降服此妖。” 这叫简单? 李青辞听完,忍不住皱眉。 张书亭当即解释:“知州大人不必担心,此法不会对您造成危害,我可保大人安然无虞。” 李青辞一怔,意识到他想岔了,便摇头轻笑:“我是在思索如何向巡抚大人借来王命棋牌。” 王命旗牌由一面上书“令”字的蓝色旗帜外加一个圆形牌子组成。 王命旗牌是皇帝授予地方大员,如总督、巡抚或钦差大臣的一种特权信物,象征代行皇权。 这种东西怎么会随随便便交给他一个五品官呢。 张书亭也知道此事不易,但他着实出不上力。 他一个云游道人,一介白身,巡抚大人怎么可能见他。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无奈。 张书亭拱手道:“此事只能劳烦知州大人,若您都借不来,其余人更没办法了。” 李青辞低头,碾了碾脚上腐臭的淤泥:“我会想办法借来王命棋牌,这几天请道长先住在州衙吧,若您白日无事,可来河堤镇一镇这妖物。” 张书亭肃然道:“大人放心,贫道与这妖物交手过几回,虽不能降伏它,但震退它还是能做到的。” 李青辞不禁起了好奇的心思,询问道:“这河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张书亭捋了捋胡子,沉吟道:“若贫道所猜不错,它应当是条鳝鱼精,最起码有两百年的道行了。” 两百年,比凡人的寿命高出两三倍,可李青辞听完,第一反应竟然是不屑,才两百年,玄鳞可是一千年的蛟。 李青辞问道:“两百年的妖很难降伏吗?” 张书亭道:“这不能一概而论,就像人一样,我年逾四十,却不如白云观那位未及冠的师弟厉害。” “每只妖也不同,一百年的熊妖天然就比两百年的兔妖厉害,这条两百年的鳝鱼精,道行不算很高,但它借着水势之利,威力得以大增。” 李青辞一脸受教地点头。 张书亭又道:“妖精这东西既简单又复杂,道行深浅不能决定降伏它的难易程度,刚开智的狐狸就极难捉拿,而有些千年大妖,只要找准死穴,刚入行的道士也能将其降伏。” 李青辞垂着眼皮,沉默不语,神色若有所思。 “大人。” 得到一片沉默。 “大人!”张书亭又唤了一声。 李青辞猛地回过神,歉然一笑:“张道长有何事?” 张书亭掏出一枚符纸递给他:“大人带上这个,这一袭击落空,难免那鳝鱼精不会暗中报复大人。” 李青辞接过,诚挚道:“多谢张道长。”
第58章 接下来,一连两日。 李青辞一直待在州衙,翻阅底下人呈上来的情报。 认真准备一番,他拿着一本册子,站在一处民宅外,伸手拍门。 此处,住着一位已逾七旬的老妇人,是巡抚大人的长嫂。 巡抚大人自幼由这位长嫂抚育长大,长嫂如母,巡抚大人几次跪地请求,想将长嫂接到省里去住,由他奉养晚年。 妇人皆不受,独自寡居于此。 拍门声响起后,里头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谁啊?” 李青辞道:“晚辈李青辞,目前在咱们这儿任知州一职。” “不见!快走!“原本和蔼的声音登时冷漠下去。 李青辞没走,他拿着册子,站在门外高声朗读。 语速缓慢地念着近五年因水患致死、致伤的百姓人数和被淹没毁坏的农田庄稼。 念了半晌。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位面容庄严的老妇人,视线锐利地盯着李青辞:“你想要老身做什么?” 李青辞深深揖拜:“恳请您给巡抚大人写一封信。” 五日后。 李青辞和一队押运王命棋牌的亲兵,回到了春源州。 已近晌午,天色依旧阴沉。 李青辞站在河堤上,望着翻涌的河水。 他居于阵法中央,一手执旗,一手握令牌。 周身萦绕着一股凡人肉眼看不见的紫气。 张书亭手持桃木剑,立于河畔礁石之上,他道袍猎猎,目光如炬地盯着河中那团翻滚的晦影。 他朝河中掷去一张燃着烈焰的符纸,大喝一声:“孽障!你在此兴风作浪,害人性命,今日贫道便替天行道!” 河水骤然炸开,一条巨大的黑影破水而出——那是一条通体暗褐色、脊背泛着幽光的鳝鱼精。 它被迫现身,心中恼怒非常,双目赤红如血,尖牙细密锋利,望之森然,令人不寒而栗。 李青辞眯眼打量,鳝鱼精昂在水面的身躯,还没他的腰粗。 李青辞撇嘴嫌弃。 真细。 “又是你!臭道士,多管闲事!”鳝鱼精嘶吼着,掀起丈高的浪头扑向岸边。 张书亭不慌不忙,脚踏七星步,手中桃木剑凌空一划,一道金光迸射而出,将巨浪劈成两半。 他左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雷神助我,诛邪灭妖!” 霎时间,乌云密布,雷声轰鸣。 鳝鱼精左右闪躲,扭曲着身躯快速逃离,奈何,自李青辞身上溢出的紫气将它定在丈圆之间,无法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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