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京在一旁悄悄凑上秦砚耳朵:“谁家古风男友?” 秦砚一胳膊肘捣上他侧腰:“和你不熟,离我远点。” 赵杜眼见人都齐全,转身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上了车,头还伸出窗叮嘱他们:“你们当心着,我先回了,那新来的大爷又来街道办闹上了,离不了人。” 油门一轰,车子晃晃悠悠下山去了。 秦砚轻轻跺了跺鞋上的泥,抬眼看这顶上挂着的歪歪扭扭的牌匾。“梨山戏院”几个字早就失去原先的颜色,落上一层灰。 许裴率先踏进院里,寻视一圈,在门上贴下符后回过头来温和笑笑:“我学艺不精,辨认方位的事还是交给小宋哥比较好。” 他口中的小宋哥刚踏进门槛,听他这么一说抬头看了眼,当即抱臂朝他扬了扬下巴,弯起眉眼。 许裴:“啥意思?” 宋子京漫不经心:“在你身后呢。” 许裴笑不出来了。 猝然转头,身后只有一个空着的戏台以及几十张老旧的联排椅,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宋子京这才凑上前,折扇打开扇了扇:“胆儿小?那还做什么玄家人?” 如此明晃晃的挑衅,许裴面不改色,一本正经:“还好,就是看到刚刚小宋哥门户大开,吓我一跳,不忍直视。” 一句话,成功让宋子京低头自查,两秒过后他才反应过来被耍了。 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吱呀”一声响起,在这空旷环境里十分刺耳。 两人惊惧抬头,没发现任何不对劲,只有一旁的秦砚默默离那木门远了些,率先出声:“抱歉,碰到门了。” 宋子京:…… 许裴:…… 三人对峙着沉默,又是“吱呀”一声传来,秦砚先发制人:“不是我。” 当然不是他,因为那老旧的戏台幕布突然开始缓缓移动,朝两侧拉开,露出戏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许裴注意到,紧紧盯着那暗沉的红色幕布,秦砚扭头看了宋子京一眼,后者委屈:“干嘛,我又没骗你,这不是真在身后?” 一道婉转的女声在戏院里猝然响起:“各位看官,请落座。” 这话是被她以戏剧腔调唱出来的,放在平时秦砚可能还会觉得有点意境,但当下环境除了诡异别的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许裴毫不犹豫,挑了个位就坐,宋子京紧随其后,还不忘擦了擦座面,顺便也擦干净了身旁的座椅。 秦砚额角抽了抽,跟着坐在宋子京身边。 那幕布吱呀吱呀拉到一半卡住,像是顶上的滑轮生了锈却还有人硬要拉,铁铜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大,十分刺耳。 那女声却是充耳不闻,依旧重复着那句话:“各位看官,请落座。” 三人早就落座,哪有什么别的看官? 许裴在身侧都想掏家伙,宋子京却是突然出声:“来了。” 秦砚顺着他目光看去,在戏台前方看到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穿着长袍,手里还拿着一匹花布,只不过那身影不是实体,只是个半透明的魂魄。 秦砚呆了,愣愣地看着那背影转过身,露出松向南那张硬朗的脸。 全场只有许裴一个人看不见,在一旁左顾右盼:“哪呢?哪呢?” 宋子京明显是注意到秦砚脸色,胳膊肘撑着身体朝他歪斜:“你能看得见,多半是因为你和他之间缘分未尽。” 松向南似乎是看不见三人,抱着那匹花布直直走向第一排联排椅,缓缓坐下了。 那女声不再说话,卡住的暗红幕布终于有一半被拽开,另一半似乎是实在卡的紧,早就不动了。 这戏院本就废弃,戏台上连盏灯都没有,再加上遍地木屑残渣,场景当真是诡异到极致。 一双彩鞋从半扇幕布后缓缓踏出,转出个俏丽人影来,那是个红衣花旦,身上的戏服与那暗红幕布不同,鲜红似血。 她一手抚脸,另一手提拉袖末,悠扬婉转的嗓音传出:“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凄凄惨惨,悲凉婉转,字字泣血。 可惜这种好嗓音被秦砚自动忽略,眼下他根本没心思在这里听一出鬼唱曲,只是紧紧盯着松向南背影看,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两年前师父奔赴除魂,却是命丧当地,等他赶到医院,松向南仅剩几口气,努力睁开眼看着他。 秦砚不善表达情绪,那一刻却也忍不住颤抖着手扑上前,双膝砸在地上,跪在床边。 松向南嘴唇翕张半晌,有气无力,似乎是想说什么。 巨大的耳鸣声包裹住秦砚,秦砚眼前一花,什么都听不清,什么都看不清,他双手抱头,狠狠捂住耳朵,试图逃脱轰鸣。 松向南那副如同干枯躯壳的模样刻在他心里,嘴唇一张一合,秦砚听到他说…… “秦砚!秦砚!” 巨大的推力让他回过神,宋子京双手扳住他肩膀,见他陷入回忆不醒,右手直接举起,伸出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 秦砚一把抓住他手腕,眉毛皱起:“没死,小点声。” 他刚想再说些什么,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骤然传出,三人皆是惊惧看向戏台,这一看却是不得了。 原先身姿曼妙的花旦突然摔倒在地,低着头抽泣嘶号:“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赏心乐事谁家院?!” 一道尖锐嘶吼,那花旦抬头,脸上竟是缓缓流下两行血泪!
第5章 这场景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三人一身鸡皮疙瘩还没下去,那花旦身后的幕布突然燃烧,火舌舔过戏袍边,怪诞诡异。 花旦站起身,冲进火里,随即坐在前排的松向南猝然弹起,朝着化妆间跑去。 秦砚坐在最边上,一见前排人影走了立马跟上,宋子京紧随其后,只有许裴摸不着头脑,但也急急跟上了。 那花旦就是在化妆间自缢身亡的,水袖打成的结至今还在横梁上未取下,早就发黄落灰。 化妆间里空无一人,秦砚注意到梁上水袖,眉头皱起:“这些证物居然还能留到现在?” 许裴也瞥了一眼:“这案子结的快,那女孩儿家里人不想生事,草草带过了。” 几排桌椅排列整齐,落上厚厚一层灰,还有些首饰布料散落在地上,老旧沾灰。 宋子京尽量挑着能下脚的地方走,此刻他站在化妆间后门,折扇合起将门帘挑开:“候场区在这里,松叔叔不在,但那个花旦在卸妆。” 卸妆不在化妆间?余下两人立马凑过去,踩过地上一片灰尘飞扬,十分呛人。 后门半开,三人只看到刚才那花旦正坐在地上呜呜哭,一边流血泪一边拿纸擦掉脸上的妆,血糊糊一片,既没能把妆卸掉又把脸上擦得更花,莫名一副滑稽感。 许裴顿了顿:“其实看起来挺心疼的。” 宋子京立马接上:“那你去安慰。” 许裴沉默了。 那花旦还在哭,上气不接下气:“死阿南,为什么还不来接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宋子京和许裴同时转头看向秦砚。 秦砚顿住,视线扫了他俩一圈:“我师父的情债,看我干什么?” 松向南当年喜欢往这戏院里跑不是没有原因的,喜欢听曲只是其中一个理由,最重要的是他有个相好,就在这梨山戏院里当花旦。 许裴扭头果断推理:“如果那个自缢的花旦和你师父的相好是同一个,此事岂不是通了?” 秦砚没吭声,沉默着走上前,站定在那花旦面前。 花旦抬起头看他一眼,她眼眶空洞,原来是没有眼睛,怪不得流出两行血泪。 见了人,那花旦就死死拽住秦砚衣服,血手印印在黑t上,洇湿一片。 “你见到阿南了吗?他回来了没有?” 松向南的魂魄刚刚才进了化妆间,三人也是一路从那里过来的,别说秦砚了,就连宋子京都没看见任何东西。 沉默几秒,秦砚摇摇头。 他确实不知道师父的魂魄去了哪里,再者他不知道这姑娘此刻的记忆是什么时候的,是她死的时候,还是他师父死的时候,一概不知。 眼看那花旦又要低下头呜呜哭,秦砚从挎包里拿出一截被符咒缠满的柱状物,转头问许裴:“借个火?” 许裴掏出盒火柴递给他,好奇探出头:“那是?” “灵烛,进入记忆,解开心结,提取本心。” 秦砚没回答,身旁白色卫衣抱臂的人回答了。 许裴稀奇地看他一眼:“你还知道这个?” 宋子京没理会这个问题,反而直接提醒:“等灵烛点燃,记得闭眼。” 秦砚余光扫了宋子京一眼,没吭声,转过身面对那小花旦了。 灵烛的奇异之处就在于此,掌烛人征得魂魄同意,就能通过灵烛进入魂魄生前记忆,寻找心结所在之处,解决问题,再提取魂魄本心放置在灵盘上灼烧,待本心烧完,魂魄便会消失入轮回。 秦砚一层层撕开符纸,缓缓蹲在那花旦面前,语气舒缓坚定:“借我一截记忆,我帮你找到他。” 那姑娘几乎是丝毫没有犹豫:“我借,你只要让我再见到他一面就好!” 黑t上的手抓的极紧,始终没有松开,秦砚将那截通体乳白的蜡烛放置在灵盘上,抽出一根火柴划燃,淡淡说了句:“闭眼。” 许裴很听话,宋子京盯着秦砚背影两秒,也照做。 燃烧的火柴头点燃灵烛,缕缕白烟升起,秦砚轻吹一口气,那白烟飘向花旦,登时化作细线,缠上她的小拇指。 四周景象扭曲变幻,原先的破败戏院慢慢变成一条小巷,仿佛是刚下过雨,还带着潮湿。 秦砚直起身,面前的花旦已经不见了,但手印依旧在衣服上。 他走回宋子京身旁,手里还端着灵烛,只用胳膊肘碰了碰宋子京:“睁眼,不要乱跑,会出不去。” 一句话说给两个人听,宋子京疑似想报复他那一下胳膊肘,但看他端着灵烛,只好悄悄碰了碰秦砚肩膀。 幼稚,秦砚自动忽略他的小动作,抬眼看向巷子口。 没多时,从巷子口里跑出来个姑娘,面容清秀,脚底一双旧布鞋被水洼溅到水滴都没停,她速度很快,都快跑出巷子了,有个中年妇女才从巷口气喘吁吁拐出来:“清袖!你敢跑!回来我就打死你!” 那姑娘头也没回:“打打打!先追上我再说!” 场景随着清袖动作变幻,许裴啧啧称奇:“沉浸式3D电影?有意思。这就是刚才那个花旦?” 是了,那花旦名为清袖,看这样子估计家里对她也不重视,动不动就对她动手。 清袖一路没停,小巷刚下过雨,她完全不惧自己脚下那双布鞋早就被打湿,一路避着人,抄小路上了山,钻到一座简陋大院后面去了,那大院门口还用红布条写了“满山戏院”几个大字,挂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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