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是,”金光善一皱眉,又道:“你既然提出来,可是有了什么想法?” “父亲大人恕罪,儿子才敢说。” “少来你虚头巴脑那一套,”金光善道。 于是金光瑶才道:“儿子想,若给大嫂下些昏睡粉,让她睡过二十四个时辰,到时讨伐魏婴的事木已成舟,她就算再怎么想阻止,也无补于事。省了父亲一堆啰嗦麻烦。” “昏睡粉?”金光善脸上露出有些暧昧的笑容,“难怪你母亲总说你是下流东西。” 能被金光善说下流,那就真是很下流了。 昏睡粉这名词,几乎与下三滥已经画上等号,最常用就是在勾栏里,哪个女子不愿屈从便将她迷倒,等醒来后,生米已成熟饭。 不过顿了顿,金光善还是点了头:“就按你说的办吧。” “是,”金光瑶温和恭顺地道, “儿子这就给嫂嫂准备些羹汤,以阿愫的名义送去。” 停了停,他突然又跪下来。 金光善惊道:“这是何意?” 金光瑶叩首道:“那昏睡粉对一个成年人来说,最多让人酸软乏力,昏睡不醒,可毕竟还是毒物,阿凌还小,断不可让他误食。大嫂那边的奶娘嬷嬷,都是母亲的人,儿子说不上话,就要劳父亲这边多费心了。” “难为你想得周到,”金光善罕有地赏他一个笑脸,“这是自然,阿凌难道不是我孙子么?” 金光瑶难得得父亲一句夸奖,一贯的笑容竟也灿了些。 魏无羡此时与金光瑶共着情,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如果平时,谁告诉魏无羡一句“某人要给江厌离下昏睡粉”,魏无羡能把那个某人食肉寝皮。 可此时偏偏,因为与他共情,魏无羡才得以知晓,这令人恶寒的毒计,说出去怎么听怎么下流的事实,起因竟是出自一丝善念——他出此计,的确是有帮金光善执行计划,去除障碍的意思,可同时未说出来的,也是担心到时群情激昂,场面失控,伤了江厌离——而这担心,最后可不就成真了么。 他这个人,你以为他是真心,里头丝丝都是算计,可你当他是算计,剥开来却暗藏着真心。 难怪蓝曦臣说他觉得不能了解金光瑶,大约,连金光瑶自己,有时都了解不了自己吧。 可是,魏无羡又想到,既然江厌离被下了昏睡粉,又为何会出现在不夜天城那团混乱中呢?
☆、第二十八章 求仁得仁,求揍得揍
不夜天城翌日夜里,金光瑶回到自己住所,跌跌撞撞,身上带伤。 魏无羡突然现身,一场好端端的誓师大会,瞬时变成惨烈厮杀。情势混乱,此时他身上有抓伤咬伤,磕伤碰伤,还有两道剑伤——他自己都不知那伤几时来的,又是谁错手划的。 此等狼狈之时,别人都倒了,他却还不能倒,整整一天,都在善后。 脑中闪过一个小修士的脸,那小修士刚满十五,昨日才入金家的门,伶俐爱笑的样子叫人过目难忘。谁知,昨日接他进门的是自己,今日给他收尸的还是自己。他的父母闻讯赶来,哭晕几次,那哭声现在还在他脑中回响,令他越发力尽神疲,头痛欲裂。 听到江厌离死讯时,他眼睛张大,想说什么,嘴角喃喃,却究竟没说出来。 此时此景,他懒得知道原因了。 一番苦心,终是无益。 罢了,把那些都抛诸脑后吧。现在他回到自己的住所,纵使他怕见秦愫,但这会儿,管她是妻子,还是妹妹呢,他不过想喝一口热汤,喝妹妹煮的一口汤,也不算过分吧。 而且他知道,在他走的时候,阿松发着烧。他没跟任何人讲。 讲了,也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进了门,却是冷锅冷灶,秦愫在床上躺着,如同死尸,侍女在旁嘤嘤哭泣。 “怎么了?”他惊问。 “二公子,”侍女惊慌叩头,“夫人她从早上,就突然这样,推都推不醒……前头乱成那个样子,奴婢,奴婢也叫不来人……不关奴婢们的事啊……” 金光瑶上前摸了脉,心下稍宽,又看看秦愫面色,苍白如纸,嘴唇略乌。 他微皱眉,这是昏睡粉的迹象啊。 难道江厌离没吃到昏睡粉,反而是秦愫吃到了不成? 此时他觉得人快散架了,站着已属不易,而且真查起来,单是“昏睡粉”三个字张扬出去,就够跳到黄河洗不清的了。既然秦愫无大事,便无心细究,扎挣着撑出笑脸,问侍女道:“阿松呢?” 他看见阿松,便觉毛骨悚然,可那毕竟又是他的孩子,骨血相连,如何能做到一点也不关心。 侍女却惊慌更甚,磕头见血:“小公子,他,他……” 金光瑶见她如此,心头已是凉了半截,忙跑进内室,奶娘正抱着阿松,远远地看已经见得一张小脸黑气盈面,口角流血。 他忙上前,从奶娘手里劈手夺了孩子。 这也是魏无羡借着共情,第一次看见阿松。 连他心里也颤了一颤。 金光瑶的俊秀自不必说,秦愫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可这孩子,两眼相距甚远,丑怪如蟾蜍一般,加上此时面色乌黑,口中流血,简直像个婴儿厉鬼,恐怖至极。 金光瑶抱着孩子,闭着眼睛,说不出话,只对仆人们做个“下去吧”的手势。 案上有只小汤锅,花纹不是他所熟悉的,里面有些残羹。 他并不确定,但是能猜测出来龙去脉。 秦愫送的东西,大概没到江厌离眼前。也许是金夫人,或者更大可能,甚至不用到金夫人的层级,在几位奶娘嬷嬷那里,就足够体察上意,觉得他夫妇送的东西,一定没安好心。她们面上收下,因为要回礼,却在回的礼中放的是自己原来送去的羹汤,约莫着还自作聪明地觉得救了主母一次,要有什么事,是他夫妇自作自受。 他曾交代给金光善,说费心江厌离身旁的嬷嬷。 不知他那好父亲,是随口答应然后就忘在脑后,还是发现了,但反正只有阿凌是他孙子…… 好,好,好,那他真的是自作自受…… 他抱紧阿松,孩子还有一丝气,张着口艰难地喘息着。 屋里熏香甚浓,他便抱了孩子去院子里,多少空气还新鲜些。 自昨日起,天上乌云就极重,此时终于飘下雨丝。 雨打湿金光瑶的栗色长发,发丝尽皆贴在脸上。他坐下来,把孩子放在腿上。 似乎受了冷雨一激,又或者是回光返照,阿松的眼睛竟然睁开了,嘴角翕动。 金光瑶疑惑至极,这孩子天生痴傻,两岁多了,路都走不稳,爹娘也不会叫,难道此时,他倒想说什么吗? 他想不到,孩子抓住了他腰间佩剑。 “恨……生。”稚嫩含混,可还听得出来,他在说的两个字。说完,头一歪,便似睡过去了。 金光瑶再也忍不住,抱住孩子,无声悲号。 最初还不知阿松痴傻,他逗阿松玩时,指着自己的剑,是对他说过“恨生,这是恨生”。 想不到,他便记住了么? 这连爹娘都不会叫的痴儿,便记住了么? 恨生,是的。 你爹聪明灵秀,六艺精绝,相貌出众,谨慎周全,逢人都是一张笑脸,还未必能得一分好颜色,而你天生痴傻,丑怪非常,又是乱|伦孽种,你本当恨生,若此时不死,等着长大了给人作践到死么? 金光瑶想着,竟发了狂似的笑出来,将孩子往地上一掼,口中咬牙。 “痴儿……痴儿啊!” 他笑得愈发癫狂。 “哈哈哈,大哥说得对,我这人,我这人……还是害世的好……”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凄厉,让魏无羡在他意识中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这时,他看到金光瑶脑海里定住了一个影像:竟然是自己,一身黑衣,握住陈情,而一只手,高举起了阴虎符。 怨气骤然喷薄而出。 魏无羡暗叫一声不好,他必须得退出共情了。 而他确实也退出了,伴着耳中一声巨响,与肩头剧痛。 睁开眼时,他已经回到自己身体,只是被人按在桌上,那声巨响就是后脑磕到桌子发出的,磕得他眼冒金星,桌上的汤全洒了,沿着桌角往下流滴。肩上的痛则是来自金光瑶的五根手指,此时插在他肉里,漆黑的五个血洞。 他看着金光瑶,后者眼睛已经完全成了浑浊的白色,黑色纹理从领口处透出,迅速向上蔓延,一转眼,已经脖子,脸上都是,让那张原本俊秀乖巧的脸孔狰狞无比。 比起肩头剧痛,魏无羡心里更是彻骨一凉。 小时虞夫人就骂过他,你那双狗爪子管不住,迟早要闯大祸。 他去跟金光瑶共情,一来是因为提到江厌离,二来是他天生有点手贱,小时就常去拉别人姑娘头上的花绳,有点半开玩笑的性质。 没想到,看到这么惨痛的往事,而共情与被共情者是共同回忆那一段经历的,那极剧烈的痛苦,一下触动了金光瑶本已被神智压制的怨气。 他狂化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默。。。我看有的大大的文六七章而且很久没更新了也有许多评论,难免有点走心,难道绿江真的跟我八字不合。。。
☆、第二十九章 云梦地界会遇到谁?
金光瑶眼睛已经完全成了浑浊的白色,黑色纹理从领口处透出,迅速向上蔓延,一转眼,已经脖子,脸上都是,让那张原本俊秀乖巧的脸孔狰狞无比。 他狂化了。 蓝曦臣在一旁也看傻了,本来看魏无羡伸手去搭金光瑶的手腕,还有些诧异,可不过才过了几个眨眼的瞬间,怎么就成了这般局面。 他忙起身,想去拉开二人,金光瑶却是回手一抓,力道大得他袍袖尽碎——众所周知,蓝家服制的外衣内侧用同色细线绣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术真言,本身就算上品仙器,何况这还是泽芜君的。 魏无羡趁此机会逃开,捂着肩道,“泽芜君小心!他不认得人!” 蓝曦臣又惊又痛地看了魏无羡一眼,知道是他玩脱了,可现在魏无羡脸色惨白,口角流血,让他也不忍心出责备之言。只好拔出避尘缠斗金光瑶。 魏无羡趁机退开,掏出尸毒解药,自行往嘴里一拍,又在肩上敷了一些。 好在,知道金光瑶是凶尸,就怕他万一发狂,他从云深出发前还是做了一些准备的。 此时蓝曦臣左支右绌,避尘本不是他的剑,且又多半只能格挡——他毕竟不想伤他,而金光瑶没了神智,凶性大发,嘶声咆哮,每一扑都似要置人于死地。房中桌椅全毁,店老板跟老板娘躲在柜台下边,抱头发抖。 魏无羡这还是第一次见蓝曦臣在打斗中落于下风,而且对象还是金光瑶,感觉十分玄幻。 毕竟不爱那个,总是赢的。 他从怀中摸出一件物事,屏住气息,趁乱潜到金光瑶背后,狂化的凶尸就不再凭眼睛视物,而是靠阳气,金光瑶与面前蓝曦臣斗得正凶,并未留意身后灵力低微,血气虚弱的魏无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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