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前凸后翘,围在车旁自成风景线。夏油不由自主地望向法拉利,好奇车主究竟是什麽人:毕竟刚才的急停还算流畅,开车那位大概有点真材实料。 他顶着暴晒看了一眼——正好看见车门打开,玫红的蝴蝶翼缓缓升起,犹如孔雀开屏。 啊,没意思。夏油立即无趣地移开眼,又是一辆专门买来调情炫耀的「妹车」。 女孩们争先恐后地迎上去,用花束把车主围了个水洩不通。夏油自跑山以来最烦这种场面,乾脆把腰一弯,低头继续捣鼓有些轻微变形的保险槓。 气温升高,路面烫得能蒸鸡蛋。夏油在忙活的间隙伸手抹汗,脸颊与脖颈都盖着一层水珠子,白衬衫透出底下肌肤的颜色。他倒不恼天气,只是被隔壁闹腾的音量整得脑仁疼,耳朵里全是姑娘们的巧笑倩兮与其中一道醇厚却轻浮的男声。 赶紧走吧,他对自己说。下次看见法拉利-恩佐就熘,保准谁也烦不到。 就在他合拢油箱盖,准备上车走人时,身后飘来一句慢悠悠的话。 「嘿!那边的兄弟——丽莎问你开的什麽车?」 夏油顿住,慢慢转了回去。 站在一群美艳女郎间,法拉利车主伸展双臂,银发和蓝眼睛都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他比所有人都高了两个头,长腿交叠斜靠车头,鼻梁上松松垮垮架着副墨镜,衬衫下摆一半塞进裤腰一半露在外头,凌乱得与「美」搭不上边。 更像一种时髦值爆表的酷,任何形容词都不足以描绘。 看见夏油停步,他自顾自接了下去:「这大兄弟看起来不太好相处诶。丽莎,你要被拒绝了哟。」 被点名的金发少女毫不害臊:「五条小少爷,那位酷哥要是不愿意说,您就直接告诉我呗!」并甩手送了一个飞吻。 五条悟笑着拨开少女在脖颈上作乱的手指,故意压低声线:「真想知道?」 姑娘们就吃这一套,纷纷捂着心口仰视他那张白得发光的脸,一个劲儿点头。 见他把人逗得花枝乱颤,说出口的话连老爷爷听了都想打人——天知道那群女生是怎麽忍的——夏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在半开的车门前踟蹰片刻,揉了揉眉心,扬声说:「朱丽叶-GTA。」 停车场安静了几秒,五条眨眨眼,第一次仔细观察那位不耐烦的黑发少年。他率先看见搭着车门的一隻手,骨节分明,青筋凸显出凌厉的美感;而后是那张黑白分明的脸,眼睛是眼睛嘴是嘴,属实长得很有味道。 五条也没细想这个「味道」从何而来,就好像这个并不富裕的少年举手投足间自成气场,犹如拂过竹林的清风。但他来了兴趣,便低头对没怎麽听懂的女孩们说:「Alpha Romeo Giulia Gran Turismo Alleggerita,车不错,可惜是个阉割版。」
他的意大利语很标准,女孩子只管贊叹尖叫,并没多在意那句话究竟意味着什麽。夏油回头看向掌心下冰冷的车身,心跳越来越快, 「嚓」,湿柴被点燃了。 「看起来你也是Angeles Crest的常客。」他打断了嬉笑打闹的人群,冷冰冰道,「有兴趣比一场吗?」 场面再度僵住。所幸正在喝可乐的银发少年并不在意那些探究的目光,只是摇了摇易拉罐,与两旁女孩们对视一眼,语带戏谑地挑眉:「哦?」 阳光与天空都落入那双眼,冰蓝折射出明晃晃的嘲讽。夏油从腰包里摸出一美元,食指与拇指轻轻摩擦,把小东西弹到半空,再一路裹挟着翻转的光线落回掌心。他借这个动作下定决心,再次开口:「从这个停车场下到半山腰,谁先到算谁赢。」 反正那辆车性能不行,除了长得好看点也没啥优势。 跑山的小伙子往往来者不拒。五条从车前盖跳下来,扬手把镶鑽的法拉利钥匙往身后一扔,让少女们欢呼着哄抢。他就在那背景音中大大咧咧地笑,弯腰鑽进车前座,从收纳箱里摸出一个皮夹。 五条对着夏油一点一点解开排扣,露出十几把亮闪闪的车钥匙。 「开哪辆好呢……」五条故作苦恼地摇晃右手,让锁扣互相叩击。夏油冷眼看他,突然觉得这小子可恶得有点可爱。 说不上来,或许是他勾起指节的动作,抑或那个暗示「这停车场里一半车都是我的」的坏笑。夏油看着,突然随冲动开口:「我们赌一把吧。」 「赢家可以向输家索要一天时间。只要不违背道德和法律,这一天做什麽都行。」 最后一个字脱口,夏油咽了口唾沫,心脏跳得极快。无人能拒绝赌约——五条也不例外。他当即勾着墨镜笑出声,边拍大腿边说「一言为定」。 在一众车钥匙里最后中选的是GT40。深蓝福特在停车场缓缓啓动,银发少年利落地把着方向盘转向,引擎声盖过欢呼,压着夏油心裡那股无名火往四处蹿。他也鑽进驾驶座,挂挡点火,感受阿尔法罗密欧在身下压抑的震颤。 唯独这头钢铁巨兽俯首咆哮时,夏油才能从烦闷的日常中短暂解脱,获得只属于自己的热烈与自由。 他与五条并行来到车场出口,看见对方摇下车窗,朝他眨眨眼:「一天时间,我收下了。」 未及还口,两个女孩儿用防晒外套拉成旗帜,当空一挥:「比赛开始!」 油门到底,两辆车同时冲出停车场。从静止起步加速,仪錶盘发了疯似的超右飙,转速逐渐提高,在离合与油门的转换中挤压动力,令车身化作流矢。 三千转、四千转……夏油紧握方向盘,眼前只剩下急速飞逝的柏油路面。高速公路是钢索,他与座驾就是钢索上的一粒滚珠;他挂挡加速,引擎便跟着咆哮,携同时速「咻」地飞跃两百公里。 弯道近在眼前,重力与离心力腾出手来束缚这头猛兽——夏油猛打方向盘,车轮发出刺耳尖锐的啼鸣,擦着栏杆扭转朝向。阻滞感如期而至,他咬牙露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肾上腺素狂飙,被感官刺激得头皮发麻。 幽蓝一闪而逝,GT40以切线进入弯道,硬生生超了夏油半截车身。他霎时从恍惚中惊醒,发现五条操纵着福特再度提速,在脱离过弯的瞬间摆脱咬尾,一股脑甩开了距离。 「这傢伙——!」夏油咬牙挂挡,转速逼近五千。两辆车一前一后飞掠而过,在公路上拖出闪电般迅捷的光影,踏碎炎炎夏日冲向终点。 福特以性能优势率先冲线,发动机响如擂鼓。五条甚至在越过目标点后漂移调头,伴随着剧烈的制动声转向夏油,驱策车辆朝他迎面驶去! 这是个坡度不浅的上坡,他却踩着油门不放,活像个肆无忌惮的亡命徒。 出于本能,夏油立即边点踩刹车边转方向盘,强行从福特跟前让了开去。透过后视镜,惊魂未定的少年看见福特缓缓停稳,车窗摇下,露出五条那张白到发光的脸。 他笑得像只餍足的猫:「下週六晚八点,停车场不见不散。」 随后打着双闪扬长而去,任姑娘们摘下绿化带的雏菊往车顶扔,拽得二五八万。最后一句话拖着长长的尾音划破空气,扎猛子似地鑽进夏油耳中。 根据跑山传统——车手要给主动让道的民用车打双闪表示谢意。 「Pin-Pon,谢谢你给我让路咯!」 * 週一回校,灰原雄无意中从夏油口中听说了一个名字。 「五条学长?」这位比他小一岁的学弟满脸诧异,「您不是成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嘛,怎麽也关心起他来了?」 他们正在食堂吃午饭,夏油还端着一杯咖啡。他被这句话里的信息量震惊得「噌」一下站起来,问:「五条……学长?」 灰原啃香肠:「对啊,如果你是在说五条悟的话。就那个银色头发,眼睛像蓝宝石的大帅哥——」「对。」夏油都顾不上自己肯定了些什麽,「他也是USC的学生?」 早已习惯了学长的作风,灰原并不以为意:「学校的大名人。长得帅、成绩好还有钱,听说他那个家族在日本是数一数二的大财阀……不过是金融系的,咱们这群文科生也没几个见过本人。」 夏油坐回原位,慢慢啜饮那杯黑咖啡。他想起阳光下滚烫的沥青公路,法拉利艳丽的蝴蝶门和一双眼睛。 「怎麽,要跟他打交道吗?」灰原放下刀叉,转而大口喝他保温杯里的奶茶。夏油的苦恼显而易见,他虽然帮不上忙,到底还是能说几句话的。 餐具碰撞,夏油拧了拧眉心:「他……是个什麽样的人?」 灰原:「唔,据我所知,除了性格啥都好。听说在外面玩得很开,每周都跟不一样的俊男美女在天使之冠那条高速上飙车……但他大概厌倦得很快吧,同样的人从没一起待过三次,换得很勤。」 即便身处异国他乡,五条悟依旧是人群绝对的焦点——他足够狂,也足够有资本。 不过三次吗……夏油觉得自己应该松了口气,却在冷饮滚过喉咙时尝出几丝微妙的不爽。 * 週六晚上,停车场。 山火刚刚被扑灭,林间碎石众多。鼻端漂浮着乾燥的硫磺味,彷彿整片山林都被按进岩浆泡了一个来回,还在晚风裡散发着流脓的腥臭。车手们多半会规避这种场合——危险系数直线上升不说,还容易损坏车身,让他们的账簿上添一笔修理费。 五条拉开车门对夏油比了个「请」,让他坐进驾驶位。 「GT40,免费借你开。」大名人抛了抛车钥匙,轮廓在月光下泛着淡银,「从这裡到第一个隧道,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福特车内饰简洁,走的黑白灰低调设计。夏油调整姿势适应这辆车的离合、刹车与换挡,再把着方向盘深吸气,令皮革淡淡的冷香窜入鼻腔,驱散一路以来的心烦意乱。 就在他做这些动作时,五条进了副驾。他上下半身都长,这麽笔直坐着几乎擦到头,银发委委屈屈地抵着车顶。 「名字。」夏油深吸一口气,发动引擎。 福特低浅嘶鸣,车身开始规律震动。五条抱着后脑勺发呆,似乎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对他说话。皮革座椅拘不住腿,他百无聊赖地摆弄了会儿车门内侧的勾带,才在夏油第二次询问时回答:「原来你不知道吗?」 挂挡驱动,福特徐徐滑出车位,朝出口调转。夏油目视前方,语气有丝不以为意:「没必要瞭解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行,反正我也不知道你叫什麽。」学院的风云人物拉上安全带,锁扣「咔」一声清脆地咬合,把他试图越过座位捉弄夏油的动作半途截住:「USC金融与管理学院——五、条、悟。听见了?」 车身平缓向前,夏油动作利索地挂挡,瞥了五条一眼。 「听见了。」 离合松开,油门到底。福特骤然怒吼,转速攀升,带动整辆车飙出停车场,咆哮着冲上公路。副驾窗没关,晚风一个劲儿往里灌,把林间难闻的焦煳味全部刮到五条身上——他在颠簸中放声大笑,别在衬衣领子里的墨镜晃来晃去。像个指示心率的标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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