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随鹤松了一口气,心里又有点无奈。 果然只有这种说法才行啊。 云随鹤是玉虚门下弟子,为人谦和温柔,相貌又好,剑法又精妙,自然很受追捧,对他有意的也不在少数。然而这么多年,他只同剑宗的李慕弦走得近,李慕弦又是一门心思扎在练剑上,对他的心意完全没有察觉。 “太虚剑意啊,”一位追求过剑纯师兄的同门师姐曾经安慰过他,“那你没法啊,任重道远,谁让你喜欢剑纯呢。” 云随鹤越来越觉得这话说得真实。不仅真实,还有点心酸,但心酸之中又有点心甘情愿的意思。 “那到时候我在非鱼池等你,未时三刻。”他将书递了过去。 李慕弦接过来,“嗯”了一声,然后就不管他,继续翻书去了。 云随鹤也没再扰他,转身走出藏书阁。守门弟子正在逗隐雪,可它对两人的声音动作毫无反应,端端正正立在门口,目不斜视,像个雕像一样,不过云随鹤一出来它就啪嗒啪嗒跑了过去。 “还认人啊。”那个小弟子失落地嘟囔了一句。可不是吗,和主人一个样。云随鹤笑了笑,低头对隐雪说:“你是在这里等他,还是和我去转转?” 隐雪抻着脖子往门里看看,没望见人影,便往他腿边凑了凑。 “那就走吧。” 未时二刻,非鱼池。 云随鹤早早就等在那里,在和李慕弦见面之前,他要斟酌一下怎么同他说。但是二刻刚过,雪松后却走出一个穿着剑茗套的纯阳弟子来。 云随鹤抬眼看去,微微怔住,没想到他会来的那么早。 李慕弦也愣了一下,但讶然之色不过是一闪而过,他的眼神又恢复了以往的平淡。 他笑道:“师弟,来的这么早。” 李慕弦说:“隐雪又跟着你了。” 在非鱼池边捉鱼玩的隐雪闻声挺起脖子,委屈地叫了一声,鹤唳声清亮,钻进李慕弦的耳朵里,就像在哭喊着控诉他对自己的冷落。 云随鹤看了看白鹤,说:“左右我也无事可做,带着它玩罢了。师弟,我有事和你……” 铿然一声,长剑脱鞘,在阳光下映出一道冷光。 李慕弦道:“来,插旗。” 云随鹤一顿:“等一下,我真的有事……” 李慕弦面无表情:“打完再说。” 云随鹤:“……” 剑气内战,懂的人自然懂。这场切磋持续了快半个时辰,局势和半个时辰前没什么分别,两个人都是纯阳两宗的高手,身手剑法滴水不漏,摸不出一丝破绽,时间一长,云随鹤便有些意兴阑珊了。 他手腕悄悄往右偏了偏,太极插歪了一寸,紧接着就是一个吞日月落到脚下,李慕弦跟着剑冲过来,剑端擦过他扬起的衣袖,蓦然停在了云随鹤的肩胛骨前。
云随鹤退后一步,收了剑,温声说道:“是我输了,师弟的剑法越来越精湛了。” 李慕弦静静地望着他,须臾别过脸,冷声说:“放水有什么意思。” 说着他一甩袖,将长剑收回鞘中,走到非鱼池边的亭子里坐下。 隐雪见他阴沉着脸,小心翼翼挪过去,用头拱了拱他。 李慕弦沉着脸,抬手摸了一把它头上的毛,半晌才道:“你有什么事说?” 云随鹤走上前,在他身边坐下,盯着他的侧脸说:“过两天我要去江南办事,身边缺一个同伴,师弟愿意和我一同去吗?” 李慕弦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但转瞬又被压了下去,他冷笑了一声:“不用,我无所谓。” 以他的资历和身手,早该在几年前就下山历练了。只是师父说他心高气傲,还应再沉着一些才好,不然入了江湖也会吃亏。不出所料,这次下山的人里又没有他。 这番反应在云随鹤的意料之中,师弟向来口是心非,万事都不愿丢了面子。 于是他说:“师弟别多想,我不是因为你无法下山才这么说的。你应当也听说了,再过一个月就是十年一度的名剑大会,会有不少武林名士前去,我想去凑个热闹,但名剑大会需要组队上场,放眼整个纯阳宫,我也唯有师弟一人可以邀请了。” 这话说得,李慕弦很受用。 但是他还想再矜持一下:“不尊师命擅自下山,这种事我做不来。” 云随鹤听他言语有所松动,知道他已经认可了,心情也明朗了几分,眉眼一弯:“没事,我去同师叔说,他定然能答应的。” 李慕弦飞快瞥了他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抿了抿唇,起身:“那继续吧。” 云随鹤:“……继续什么?” 李慕弦言简意赅:“插旗。” “……”
☆、3
不知道云随鹤说了什么,总之李慕弦终于得了师令,可以下山闯荡江湖了。二人一路策马扬鞭,终于在名剑大会开始的七天前来到了西湖边的藏剑山庄。 江南正是柳青花红的时节,钱塘自古繁华,云树绕堤沙,十里荷花飘香。 人间熙攘之态皆收入眼底,比纯阳宫喧嚣,却也多了几分紫陌红尘的意味。李慕弦初到江南,只觉得哪里都是风景,不过景色虽美,他的心思却不在于此。 “师兄,听闻名剑大会每十年举办一次,天下武林豪杰皆汇聚来此,是为了争夺藏剑山庄锻造的宝剑,我们倒是不妨一试。” “师兄,我今日看了一场比斗,苗疆五毒能够将蛊毒之术同武学相结合,的确是令人大开眼界。” “师兄,适才我想与一名丐帮弟子切磋,他竟对我破口大骂,说什么纯阳弟子惯会欺负人,这是何意?” “师兄,你知道怎么打冰心吗?” 云随鹤万万没想到,他千辛万苦找个了借口,好说歹说才把李慕弦带下山来,竟然会变成现在这样。但也可以理解,师弟争强好胜,见到其他门派的侠士想要一决高下,本是无可厚非的。 但是当李慕弦端端正正站在他的房门前,一本正经地问出“剑纯怎么打冰心”的时候,云随鹤终于觉得不能再放任他四处乱跑了。 “打不了的,师弟。”他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得像灌了铅。 李慕弦皱起了眉:“打不了?”在他的字典里就没有“打不了”三个字。 云随鹤总不会和那些人一样,轻描淡写说上一句“醒醒吧,剑纯还想打冰心”,虽说这是实话,但还是有些残忍。 他想了想,柔声委婉道:“万物相生相克,武学亦然,太虚剑意的攻击范围有限,很难和冰心诀抗衡。” 李慕弦问:“一定打不了?” “……倒也不是说绝对,世上总有顶尖高手,但那也不过是凤毛麟角。” 他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正要转身离开,云随鹤却叫住他:“师弟。” 李慕弦停下:“怎么了?” 云随鹤走上前:“江南风景尤佳,藏剑山庄坐落于西子湖畔更是湖光山色,师弟难得下山一趟,难道还要一直沉迷于切磋较量吗?” 李慕弦很想回答一句:那不然呢。 但云随鹤显然知道他要说什么,先一步截断了他的话头:“就当是陪我去逛逛,如何?回来后师弟想要切磋多久都可以。” 开出的条件很诱人啊。 云随鹤更进一步道:“我还可以同师弟一起商讨一下如何对战冰心。” 李慕弦当即点头:“那走吧。” 藏剑山庄自是恢宏堂皇,俨然世家大族的风貌。庄内新柳飘摇,银杏叶尚为翠色,在青石砖地面投下斑驳的树影,放眼西湖,入目的皆是灵山秀水。因正值名剑大会期间,各个门派的弟子和众多江湖侠士都汇聚于此,庄内好不热闹。 他们二人皆是风华出众的人物,并肩而行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偶尔还有妙龄女子上前结识。李慕弦不善同女子交流,索性闭上嘴,冷眼旁观云随鹤周旋应付。 一来二去之下,旁人都能看出那位蓝白道袍的纯阳弟子孤傲清冷,另一位却温文尔雅,令人心生亲近之感。 故而有几个胆大的女子上前相邀:“道长也是来参加名剑大会的吗?要不要一起组个队呀?” 云随鹤总是笑着回绝:“多谢姑娘好意,在下已经有队友了。” 李慕弦在旁边听了他的这些话,眼中冷色稍缓,自己却没注意情绪出现了波动,只觉得师兄身边没了旁人才算清静。 在纯阳的时候,那些师姐妹也爱围在云随鹤身边,问这个问那个,他都耐心地一一作答。他就是这样的温柔性子,能容得下爱慕女子的热情,也忍得了李慕弦的孤高傲气。 一想到这里,他便莫名烦闷,不想再停留于此。 等那几名女子离开后,李慕弦便说:“师兄打算逛到几时?” 云随鹤看过去,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豫,微微愣了下,然后豁然开朗,心中有些隐秘的欢喜。 他走近道:“你别多想,我们——” “咦,这不是云道长?” 不远处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云随鹤闻声忽然一怔,脸色微变,对他说:“我们快回去吧。” 他好像不太想搭理这个声音的主人。 李慕弦转过头去,只见一位玄色衣衫的年轻公子坐在湖边的亭子里,青丝如墨,一只手臂搭在栏杆上,衣袂轻扬,眉宇间尽是风流意气,隐隐露出几分疏狂桀骜。 “道长,别来无恙啊。”他轻笑着道,对云随鹤挥了挥手。 李慕弦抬眼看了他一眼,声音冷淡:“他叫你。” 云随鹤顿觉无奈,暗自叹了口气,转身对那人行了一个拱手礼:“温公子。” “之前我邀请你参加名剑大会你可是拒绝了的,我还当你不想去呢,原来队友早已有了人选,怪不得躲我,”男子促狭着说,目光落到李慕弦身上一顿,立刻肃然起敬,“剑茗套,是在下输了。” 李慕弦:“……” 那人站直了身子走到他面前来,神情中多了几分严肃:“这位道长,在下万花弟子温梨洲,请教道长名号?” “华山纯阳,李慕弦。” 温梨洲沉吟道:“看李道长的衣服,定然是剑宗无疑了。” 从衣服还能看出属于哪一宗吗?李慕弦不知道江湖中人对纯阳宫双心法的评价,只得点了点头。 温梨洲好奇:“你们是同门?” 云随鹤道:“这是我师弟。” 他拖着长腔“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这就是你师弟。” 这话里显然藏着点什么,但李慕弦并不愿深究,他微微颔首,对云随鹤道:“两位慢聊,我去找人切磋了。” 然后转身,不等云随鹤唤他便快步走远了。温梨洲摇了摇头,啧啧两声:“你没和你师弟表明心意吗?” 云随鹤轻轻抿唇:“还不到时候。” “啊,看你师弟的性子,即使你说清了他大概也接受不了吧?” 他没说话,但眼神却有些黯淡。 温梨洲见他沉默不语,便不再追问,另起话题道:“你这是要带他去打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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