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随鹤凝视着李慕弦远去的背影,也不看他,反问道:“怎么?” 温梨洲一脸深沉:“剑气不好打啊,容易伤感情的。” 云随鹤轻嗤了一声,适才同旁人软语温言的样子早已消失不见了,他抱剑倚着亭子的漆柱,树叶将阳光分割着无数细小的光点,破碎的光影衬得他的眉目愈发深邃。 他勾着唇角道:“我们不会。” 温梨洲嘲笑:“这么得意?你们没组队打过吧?” “那又如何?” “哦?那又如何,”温梨洲不置可否地摊开手,学着他的语气重复了一句,“恕在下直言,我见过的剑气没一个打到底的,你山河来我人剑,你大道来我九转,这不是冤家吗?” 云随鹤看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梨洲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凑上前道:“二二多没劲,不如我们打三三啊。剑气花,多情怀啊。” 云随鹤斜睨他道:“多你一个就不是冤家了?” 温梨洲义正言辞地说:“那不一样,我切离经还可以背锅。” “……背锅你还这么积极?” “你懂什么,现在能找到愿意带离经的队不容易,名剑大会十年一次,我也想参加啊。” 云随鹤歪了歪头,双眼一眯:“也不是不行,反正我们此番前来不过是见见世面,名次不重要,不过既然是剑气花……” 他没把话说完,只留了一段空白等温梨洲自己接,后者果然心领神会:“懂,碧水给你们留着还不行吗?” 当云随鹤说出温梨洲要和他们组队打三三的时候,李慕弦刚同几名侠士切磋回来。 他的额头上沾了点汗,身体有些倦乏,但这一番插旗下来令他很是快意,眼中尽是飞扬的神采,一张清冷俊秀的脸愈发生动起来。 李慕弦缓了缓气息,刚才看到温梨洲与他相对而谈时而产生的莫名郁气卷土重来,沉声道:“剑气花?” “三人对战或许能积累更多的经验,得到的奖励自然也比两人组队多。” 他攥紧了手中的剑,垂眸道:“你随意。” 云随鹤望着他自顾自憋气的模样,放柔了声音说:“我与温梨洲是在长安茶馆认识的,他这人颇有些轻狂疏荡,在江湖上也有几分名气。但我同他只是亲友罢了,没有其他的关系。” 李慕弦心中的烦躁疏散了些,但他还是别过脸,冷哼道:“我问你了吗,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云随鹤笑着说:“没,没什么,是我自己要和你说的。” “无聊。” 他拂袖离去。
☆、4
名剑大会第三天的比试结束后,李慕弦三人的名次已然挤进前列,一时间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 “剑气花那队的比试看了吗?哎哟,看得我这心情,跟回到了十年前那次名剑大会一样,那时候打这配置的可多了去了……” “看了啊,花哥老惨辽,被对面双天策集火差点都起不来,最后居然也能抗住,是个狠人。” “要我说这三个人里面还是那个剑纯道长最受宠,山河折叶一起给,你见过哪个队里这么宠剑纯的?” “呵,上段的时候叫人家胎宝,散队了就是臭剑纯。” 总而言之,三三打到现在还算是顺利,剑气花的配置越打越顺手。 这天傍晚,李慕弦和云随鹤照旧切磋了几局便准备回屋,行至断桥的时候正看到温梨洲在同今日对战的那个天策将士说话。温梨洲的脸色不太好,一副不情不愿的嫌弃样,任旁边的人怎么说都不应声。 这两天他们组队磨合,李慕弦觉得温梨洲这人虽然爱戏谑,但性情开朗随和,言谈举止之间犹带风雅之意,很少会对人使脸色。 但这么远远看去,温梨洲又确实是在生气。那天策将士一番话说完了,温梨洲才别过脸说了句什么,然后便抛下他一人往这边走来,边冲他们挥袖边喊:“找我呐,走了走了!” 他走到两人身边,整了整衣领,笑眯眯的:“李道长,今天还要不要总结一下对战中出现的问题啊?” 李慕弦回头望了桥上那人一眼,他已经转过身来了,正负着手看着他们,看不清表情。 他肯定道:“那是今天对面的天策。” 温梨洲神色微变,咳了一声:“啊,可不是嘛,骑了个赤兔就撞来撞去的,烦人。” “你认得他?” “不打不相识啊,这不就认识了?” 温梨洲含糊其辞,显然想把这个问题混过去。 他还想再问点什么,云随鹤忽然扯了他一下,李慕弦没有防备向他那边倾斜,幸亏及时稳住才没有倒在他身上。 他皱了皱眉,抬头:“怎么……” 话没说完就察觉到两人挨得太近,鼻息交缠在一起,清幽的檀香气传来。 他的心头一跳,往后退了点。 云随鹤低声道:“他们之间的事他们自己处理,我们就别去多管闲事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个人能听见,落在耳朵里像羽毛拂过,有点痒。 李慕弦沉默了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轻轻“嗯”了声。 次日,名剑大会比武场。 剑气花对战冰鲸毒。 云随鹤看着对面六双眼睛都集中在李慕弦身上,顿时觉得头疼,对一边的温梨洲说道:“保护好他,我自己山河。” 温梨洲气定神闲地套了个清新:“没事,这名次也不错了,大不了就输呗。” 李慕弦听到这话,回头冷飕飕横了他一眼。
温梨洲立刻收声,恍若没看到他的眼神。 比武开始。 对面的七秀唐门来势汹汹,开场就压得温梨洲交了星楼,紧接着转火李慕弦,剑影留痕接着逐星箭,根本无法近身。 李慕弦逐渐感觉到了剑势不如前几天那般灵活自如,当即心神不稳,一股怒气翻涌了上来,正巧此时云随鹤将那名七秀女子封了内,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强打,以泄心头的怨怼之气。 温梨洲高喊:“当心唐门浮光掠影!” 他的话音刚落,对面的唐门已经隐去了身影,云随鹤立刻道:“快进山河!” 他双手握剑,毫不迟疑地将长剑抵入地面,蔚蔚蓝光自剑中迸发而出,剑气飞溢而出,在李慕弦脚下落下一个气场。 而此刻那个七秀弟子马上就要逃出吞日月了,只差一击就可以打败她。李慕弦想都不想,一个人剑把脚下所有气场都炸了,把冰心定在原地,直接蹑云过去正要拍个八荒带走,冰心却留了个鹊踏,足尖一旋,轻盈灵巧地躲开跑远了。 场下立刻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炸了炸了!我就说迟早会炸的!” “这都不错了,这可是我这些年见过坚持最久的剑气。” 李慕弦心道不好,忽而听到身后有人唤他:“慕弦!” 云随鹤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眼下情况危急,他显然是没多想,直接喊了出来。李慕弦蓦然一怔,心弦微微一颤。 下一秒就听背后传来破空之声,李慕弦条件反射抬剑去挡,利箭正中剑身,“砰”的一声脆响,箭支被撞偏擦着他的侧脸掠过,留下一道血痕,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场下传来藏剑弟子的声音:“本场结束,冰鲸毒获胜。” “师弟?师弟,没事的,冰心本来就不好打。”云随鹤倚在门边,敲了敲紧闭的木门。 门里一片安静。 下午比试一结束,李慕弦便阴沉着脸回了房间,把自己关了近两个时辰,谁说也不应声。 云随鹤知道他心气颇高,此番受了打击定然心中不快。而且之前两人也谈过怎么对付冰心,他素来喜欢挑战,肯定是存了要打赢冰心的念头,不成想对方却留了一手,占了上风。 他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打算将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什么八卦的时机晚了,或者山河下歪了。可李慕弦根本不听他说,径直回房去了,还说想要一个人静思,他也只能止步门前,在西湖边散了会步才回去。 不过这静思的时间也太久了。 里面不出声,他担心师弟因自责而心情低落自我折磨,又存着私心希望这时候陪在李慕弦身边的是他自己,便对着门道:“师弟,若你不答……我便自行进去了。” 还是无声。 他只好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然而屋中却没有人。 云随鹤愣了半晌,猛地意识到什么,转身往山庄外走。 钱塘江边的酒馆里。 温梨洲一拍桌子,转头对伙计喊:“来两坛女儿红!” 喊完便回过头,对坐在对面的蓝袍道长说:“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玩得痛快点,回了华山就喝不到了。” 这人气势汹汹推开自己的房门把他拉到这里,一句解释都没有就管伙计要酒,看上去是恣肆惯了。 李慕弦道:“我不会喝酒。” 温梨洲从伙计手中接过两坛酒,又要了两个酒杯,说道:“我原来也不会,多喝点就好了。” 他倒了一杯推来过来,示意他喝。 下山之前师父特意叮嘱过酒不能多沾,李慕弦向来尊师重道,不免有几分犹豫。 温梨洲忽然说:“诶,你喝了这杯酒,我有点事与你说。” 李慕弦怀疑地看了看他,思忖片刻心下一横,不过是一杯酒而已,索性他胸中不快,自场上下来后便心绪难宁,就权当借酒消愁了。 他端起来一饮而尽,温梨洲托腮看着他笑道:“如何?” 醇厚甘甜,带着一点点若有若无的辛味,不似书中说的那般浓烈。 他点点头:“还好,你要说什么?” “好吧,”温梨洲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饮了半杯,慢吞吞地说,“其实今天这场啊,本就不太好打,你不用太纠结的。” 李慕弦看他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也没多想就拿到手中,指腹轻轻摩挲着光滑的瓷杯,声音有点飘:“……没有。” “还没有?小老弟,我要是不进门找你,你能对着墙自闭一天吧,”他笑吟吟地说“比武嘛,本就有输有赢,要以平常心应对。你的身手已经很厉害了,不过是遇到了相克的心法,没什么丢人的啊。” 李慕弦不吭声,又仰头喝了杯酒。 看他这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大概还为自己追不上冰心而自责。 温梨洲叹了口气,忽然说:“李道长,你师兄很宠你吧?” 李慕弦微怔:“宠?” “他是不是什么都向着你,你提任何要求他都满足,从来不说一句重话?这么多年来,你应当过得顺风顺水,没遇到什么挫折吧?” 这话倒是不假,但从温梨洲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哪里别扭。 李慕弦顿了顿:“同门情谊自该如此。” 温梨洲的表情便一言难尽了:“你认真的?” 李慕弦的表情不似作伪,好像心里真的就是那么想的,云随鹤对他百般迁就、千般柔情,都是出于同门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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