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哲看着天花板,说:“有一点。” 袁朗坐起来,看着吴哲说:“你是要跟我聊聊这个?” 吴哲看着他,胳膊枕着头,说:“不是,跟菜刀、许三多一样,比较担心你的心理健康。我跟他们说,其实谁都一样,碰到这种事情是会情绪低落。你的问题还在于死撑,本来你能跟铁路回去的。” 袁朗靠在沙发上,说:“我不能走啊,菜刀的经验不够,你又太有想法。” “还有你走了,我们都不会安心。”吴哲说,“哪怕你现在病病歪歪,心理有创伤,情感取向也比较特殊。”他顿了一下,“你在我们就安心。” 袁朗把头搁在沙发靠背上:“情感,取向,比较,特殊?” 吴哲指着自己说:“那天晚上你突然来那么几句,我……” “是,”袁朗从沙发的一边往下爬,光脚踩着地,说:“我们现在应该学业为重,感情的事情等到了大学再谈也不迟。”他伤腿落地一个趔趄,吴哲急忙翻身捞住他,两个人都摔进了沙发里。 袁朗双手举起来以示清白,说:“我会误会的,你知道的啊。” 吴哲突然就有点恼怒:“少给我嬉皮笑脸的。” “我没有。”袁朗立刻接口。 吴哲一愣。 “我很认真。”袁朗说,“虽然我病病歪歪,心理有创伤还死撑着,可是我很认真。” 通讯器呼叫,菜刀回复:“总部,到达隘口一号。Clear。” 成才回复:“隘口节点就位,Clear。” 吴哲抓着对讲机,却呆了一秒不知道如何反应。袁朗靠在他身后,替他答:“前进。” 许三多兴高采烈地问:“队,队长你在啊?” “在啊。”袁朗说。 吴哲转过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袁朗指了指对讲机,然后一瘸一拐地继续去沙发上睡觉。 吴哲看他裹着毯子又蜷回去了,转头对着控制台,呆了一会,突然稍纵即逝地微笑了一下。 C3回复:“转角有可疑车辆,丰田,牌号‘*******’。”吴哲查了车牌,说:“登记车辆是辆金杯面包车,这是套牌车。” “明白。”C3说,通讯器里听到一声枪响,然后是密集的微冲响声和车辆急刹、油门轰响的声音。吴哲闭着眼睛,默默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几秒之后,听到菜刀的指挥:“3号车超前,变1号车,继续前进,任何情况不准停。” 武警回答:“1号车明白。” “报告损失。”菜刀说。 “3号车报告,”武警回答,他们刚才是前头护卫的1号车,“车窗玻璃破损,左前轮损伤,无人员伤亡。” “休整,注意警戒。”菜刀说。 “3号车明白。” 菜刀说,“环境评估。” “Clear。”成才说。 “Clear。”C3答。 菜刀道:“3号车换胎需要20分钟,C3紧随。” “C3就位。”C3答,在没有后方护卫的20分钟里,C3需要紧随车队,狙击护卫。成才则已经去前方侦测。 3号车在换胎的时候,武警已经检查了袭击者,回复:“3人,确认丧失战斗力,4支AK,3支五四,没有爆炸物。” 吴哲通知了周柏笑,武警会前去处理,并且鉴别袭击者身份。 他吐了口气,转头看着袁朗又目光炯炯地站在他身后。 袁朗拿了把手枪,坐到门口,看地图。 其他几个人啃了点面包水果,都横七竖八躺下去睡觉了。 吴哲拿了个枕头靠在袁朗脚边上。 袁朗看到他睡着了,胳膊撑在膝盖上低下头去看他。就这样,看了许久。 吴哲刚刚擦了一下脸,脸上划开的那几道小口子又渗了点血。他左手手腕还裹着袁朗的T恤布条。袁朗想想,从旁边背包里拿出急救包,然后去解他手上的布条。 吴哲醒了,说:“队长,我自己来吧。” 袁朗嘘了一声,示意他别吵醒旁边的人。然后慢慢解开布条,拿碘酒酒精给伤口消毒。 吴哲就躺在那里,手腕举着,看头顶那人小心地捧着自己的手,一圈圈扎绷带。有很多次,他都觉得袁朗低下来的头,太靠近自己的手了。 袁朗慢慢地给他扎好,最后手指伸进绷带里,试试是不是太紧。他的食指紧紧地贴在吴哲的手腕皮肤,有些烫,没有立刻拔出来。 吴哲刷一下收回手,袁朗一捞,握住了他的手腕,用力攥着。 两个人无声地挣了两下。“放手。”吴哲低声说,声音严厉得仿佛在命令。 袁朗没放。他慢慢地,把那只手凑近自己的唇。 吴哲的右手猛地挥过来打他的头,袁朗转脸躲开了,然后飞快地攥住了他的右手。 “放手。”吴哲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来。 袁朗放手。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对视着。 “睡吧。”袁朗伸手去摸他的头。吴哲猛地避开。 “睡吧。”袁朗收回手。 吴哲拎着枕头想换地方,袁朗脚踩在枕头角上,用口型说:“我不碰你,睡这里。” 吴哲犹疑地看着他。 慢慢的,袁朗松开了踩着枕头的脚,做了个随便你的手势。他们现在谁都不敢出声。 吴哲嘴唇微微动了动,仿佛在自言自语。但是袁朗能明白,那个口型的意思是:“什么时候?” 袁朗摇头,吴哲也明白了,他摇头的意思,代表了一长串的话:“不知道,不知道什么开始的,我知道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吴哲也用力摇头,但是袁朗知道这个动作什么意思也没有,或者只是平常心,平常心。 吴哲回头看他,慢慢地,夸张着口型“说”:“你的感情不能影响任务。” 袁朗点头:“我不会。” 吴哲抱着枕头想起来,袁朗蹲下来,拿手用力压着枕头。 吴哲摇头,他第一次发现眼前的人也可以这么搞笑。他放开枕头,到另一边去睡了。 袁朗坐回去,头靠在门上,继续看地图。 接下来的路程十分顺利,但是因为一直在走盘山公路,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们其实也并没有走多远。 因为上午的袭击事件,周柏笑和一个武警中队长跑来这里坐台。公安局正在回复周柏笑,袭击者是三个缅甸人,没有任何刺青、标记,但是都有长时间的吸毒史。毫无线索。 吴哲在网上翻看法医的尸检报告,还没有正式结论,只写了一部分的大体记录,也看得出来那三个人的体质十分差。吴哲一边看,一边说:“三个毒虫,这样的身体,这种人派来袭击,是什么意思。” 袁朗在旁边笑笑,歪着头看吴哲翻资料的样子。 菜刀回复,到达安全屋。 吴哲已经打开了安全屋的监控。这是一家小小的旅社,一楼是服务台和工作人员住所,两层楼的客房,总共6个房间。前后门都有监控,和警报器,每个楼梯、转角、走廊都装了两个角度的监控器。监控里能看到所有的窗户都安装了防盗栏。 吴哲赞扬了一下:“武警中队还有这样的安全屋,你们经常要保护什么人么?” 听到吴哲的表扬,周柏笑指指中队长说:“哪儿啊,这就是他家开的小旅馆,只是他老是加班不在家,他妈和他老婆两个女人看着旅馆,不放心,就装了监控和警报,接到这里。我看看挺合适的,就借来用用。” 中队长有点无奈地说:“这几天旺季,让我老婆把客人都推掉,她不大情愿。哎,大队啊,到底能补贴我多少” 周柏笑认真在考虑:“要不这样,我干脆就申请说你家就是安全屋,以后这种事情就放那里,单位还能给你点津贴。” 中队长瞬间摇头说:“不要,不要,不要,老子一个人招仇人也就算了,还要往家里带麻烦。这事啊,老大,我是说有个国家领导人要来微服私访,我老婆才同意的,她要是知道我带来的是啥东西,明天我还要不要回家了。” 吴哲嗯了一下,看到一个半秃顶的中年男人,穿着睡衣从一个房间里出来。菜刀和徐睿的手瞬间放到了怀里,许三多和C3把鹏将军夹在当中。那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菜刀也瞪着他。那人有点犹豫地往房间里退,一边退,一边喊:“老板娘,老板娘。” 中队长急忙说:“没事,没事,他没问题。是客人,是熟客。” 袁朗转头看着他,问:“你确定?” 中队长点头:“确定啊,这人是做玉石生意的,每年来这里住三个多月,都三四年了。” 菜刀也听到了,带着几个人走过去,许三多背对着鹏将军,倒退着走,眼睛还一直盯着那个客人。客人走进房间,砰一下关上门。 周柏笑转头盯着中队长。 中队长急忙解释:“就他一个,就他一个,老客人,住了一个多月了。以前三四年每年都这个时候来。赶他走,他下次不来了怎么办。而且我莫名其妙把熟客都赶走了,旁边人一议论,肯定会看出来什么不对,也不好,是吧。” 周柏笑继续盯着他看,中队长满脸无辜地傻笑。 吴哲问:“还有其他人么?” 中队长保证:“没了,没了。” 袁朗突然笑起来,说:“你还是问问你老婆吧。” 中队长呆了一下,还是拿起座机,给家里拨电话。监控里,看到老板娘正在那个客人的房间门口解释着什么,手机响了,然后她接起来。 中队长对他老婆讲的是云南土语,但是还是能听出来两人说了几句之后,开始激烈地争论着什么。袁朗回头看看吴哲,吴哲说:“听起来,昨天还是来了一个客人,是一个小姑娘,老板娘大概觉得没什么问题,就让她住下了。” 周柏笑指了指那个中队长的脸,示意他别吵架了,中队长满脸黑线,脸上是各种“你别拦着我,看我收拾不了这女人”的表情。 “队长。”吴哲说,“菜刀已经让C3去看看那个小姑娘了。” 这时候,菜刀在通讯器说了什么,吴哲一下站了起来。 袁朗回头看看吴哲的神色,问:“怎么?” 吴哲说:“是罗茉莉。” 在场的人都紧张了起来。 袁朗开了通讯器说:“如果是丹青帮知道了消息,不可能让大小姐来劫人。鹏将军现在对于黑帮们意义并不大。注意安全。” “她只是过路的?”菜刀的声音问。 “我怎么知道,”袁朗懒懒地说,“自己去问。” 其实菜刀现在很想换一个地方,但是没有备用的安全屋,车子也需要修理。 巡查的成才回复,附近没有人员或者车辆的聚集。旅馆的入住时间也说明,罗茉莉昨天是上午就住在这里的,那时候押运的路线还没有确定。所有的证据都倾向于,她不过是碰巧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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