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下向雷损禀明情况和寻求指示时,诸非相正在客栈内想该先去哪儿玩。 谷雨时节雨水增多,天气回暖,汴京里在清晨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这似乎不是个适合出去游玩的天气。 天幕云层翻滚不息,乌云蔽日,举目远眺,可见青青草色遍布大街小巷。 诸非相撑着窗户框向外望,想了想,拎着伞向楼下走去,站在檐下看了片刻,撑伞向外走去。 天色介于暗淡和明亮之,诸非相一袭赤衣并不至于过分显眼,雨伞遮住他的面容,旁人若是不低头,压根瞧不见他的脸。 汴京无愧于大宋国都,歌舞升平,笙歌鼎沸,一派繁华景色。 赤衣年轻人撑伞走在石板路上,步伐轻快,可见心情之愉快。 人来人往间忽然一道人影从斜刺里冲过来,慌不择路,正要撞上赤衣年轻人,被虚虚一推,不由自主地站稳了。 那人抬首,撞进赤衣年轻人含笑的双眸之中,不由愣住。 诸非相看向他来的方向,那里空无一物——却不代表真的什么也没有。 “你怎么回事?”诸非相嘴角微扬,“难道是在逃命?” 青年回神,心下为诸非相的样貌心生赞叹,却也没耽搁思考答案:“你要真这么说也没差,若是你能带朕——我、我逃离这里,我便给你赏——答谢的礼物!” 诸非相似笑非笑:“礼物?什么礼物?” 青年头一仰,莫名骄傲道:“你想不到的礼物。” 他看起来已过弱冠,是个大人,莫名透出几分文艺气息和不谙世事的天真。 诸非相转了转伞柄:“我想不到的礼物?”他露齿一笑,说不出的恶劣和得意,“那便罢了,我带不了你。” 青年呆住:“……为何?” 诸非相笑吟吟地道:“既然是我想不到的礼物,那便对我毫无用处,有没有都无所谓,那我救你自然也是无所谓。” 青年的表情看起来相当滑稽,三分不可置信,四分委屈,二分生气,一分茫然。诸非相心情愉快起来,歪着脑袋看了片刻,朝他摆摆手示意后便迈步离开。 青年一爪子抓住他衣袖:“你等等!” 诸非相的视线从他落在衣袖上的手扫过。 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是富贵人家会有的手,也是常拿笔的人会有的手。 青年对他的视线浑然不察,依旧拽着诸非相的衣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诸非相握住衣袖一角,笑着将衣袖从青年手中迅猛抽出,后者猝不及防,被带了个趔趄,呆滞片刻,脸上又浮现出扇形统计图。 “问别人的名字之前,你为何不说出自己的名字呢?”诸非相想到不久前在路上遇见的白衣少年,摇头叹息,“你看起来已过弱冠,却比未及弱冠的少年还不如。” 青年的脸色愈来愈红——大约是气的,他动了动唇,问道:“莫非那未及弱冠的少年问了你便告诉他名字了?” 诸非相颔首道:“当然。” 青年脑子转得飞快,道:“我叫赵宸。” 诸非相若有所思,打量着青年没有说话。 自称赵宸的青年被看得后背一凉,几乎以为要被认了出来,心中正惊疑不定,旋即便见面前的俊秀年轻人压低了伞,隔绝四周的视线,对他轻笑道:“诸非相。” 诸非相…… 诸非相! 赵宸大惊。 竟然是诸非相! 六分半堂不仅在江湖上独大,在汴京也是一家独大,即使不想知道,以他所处的位置也会不得不知道。 诸非相要来赴宴的消息已不是个秘密。 赵宸又一次细细打量面前的年轻人,但见此人眉眼含笑,额间一点朱砂,赤衣华服,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出尘脱俗之气。 传言中对诸非相的描述远远不及他真人。 “看来你也知道我。”诸非相若有所思,“我的名声竟然已经传到汴京了么?” 赵宸道:“不止传到汴京,所有人都在讨论你,尤其是六分半堂。” 诸非相听到“六分半堂”时笑了笑,没有说话。 赵宸忍不住问道:“六分半堂的宴会在谷雨那日,他们知道你至汴京了么?” 诸非相道:“大约是不知道的。你是汴京里第一个知道我是诸非相的人。” 赵宸吃了一惊,又有些得意洋洋:“原来我是第一个人……” 六分半堂名气不小,行事猖狂,他已受够了他们,知道六分半堂极有可能受挫,赵宸心中便止不住地畅快。 雨渐渐下大,街道上的人不知何时也少了。 诸非相转了转伞柄,雨水顺着伞角飞远,他对赵宸道:“你说你在逃命,却看起来比我还闲。” 赵宸面色一僵,从伞下看了眼黑暗中的小巷,道:“我并未说我在逃命。” 诸非相笑而不应,兀自转了会儿伞,道:“天色已晚,你拉着我唠嗑已耽误了我很长时间,我要走了。” 赵宸神情复杂:“你嫌弃我?” 诸非相点头:“你要真这么说也不差。” 话音落下,诸非相后退一步,瓢泼大雨哗啦啦地将赵宸浇成落汤鸡,雨中的青年面色复杂得像个饼状图。 “你——!!” 他怒而开口,却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小巷中飞快蹿出来一道人影,为赵宸打上伞,一言不发,恭恭谨谨地立在赵宸身侧。 打伞的人在将伞遮在赵宸头顶之前,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飞快地瞄了眼诸非相。 诸非相友好地朝这对主仆摆摆手,足尖轻点,眨眼间身影便从原地消失不见。 赵宸:“……岂有此理!!” 赵宸:“——阿嚏!” 【作者有话说】 是的没错赵宸就是大家想的那个人owo 化名本人也是经过严肃思考的嘿嘿嘿
第29章 未来探花他债主(十三) ◎闪亮登场诸大师。◎ 谷雨那日春雨绵绵,天气微寒。六分半堂名下位于城东的映月阁宾客盈门,皆是受邀前来赴宴之人。 苏梦枕作为金风细雨楼的少楼主,陪他父亲一起来到映月酒楼参与酒宴。苏遮幕曾与六分半堂僵持过一段时日,众人对苏遮幕有几分高看,上前闲谈,瞥见苏梦枕,只是礼仪性地问上几句,并不会过分深入。 只要能当上六分半堂的客人,都不是平庸之辈。 苏遮幕淡笑着目送某位门派的掌门远去同别人攀谈起来,随后掩唇轻咳一声,苏梦枕目露关怀之色,想到或许会现身于此地的赤衣年轻人,心中又沉甸甸地压上一些东西。 “不妨事。”苏遮幕轻声安抚,语毕又是闷咳一声,他浑然不在意地望着四周成群结队攀谈的人们,对苏梦枕笑道,“你信不信,他们有九成在想为何诸非相还不现身?” 苏梦枕道:“信。因为我也在这么想。” 苏遮幕道:“你又为何在想?” 苏梦枕道:“诸大师医术精湛。” 苏遮幕暗道苏梦枕还是年轻,心中漫上慈爱和忧愁,他轻叹一声:“那位诸大师心思难测,你万万不可与他交恶。” 他父子二人隐在角落,交谈声只有彼此可闻。苏梦枕闻言微微抿唇,视线落向苏遮幕布满青筋、露在外面的手。 宴启之时将至,有意无意望向门口的人也愈来愈多。 然而门外只有绵绵雨丝和隐隐绰绰的碧色远山和窈窕柳枝。 雷损也是望着门外的人之一,随着时间接近,他神色愈发冷然,纵然面上仍然带笑,可任何人看了他那副神情,都知晓他心情不太愉快。 苏梦枕想,这确实像诸大师的作风。 无论诸非相来或不来,对曾与他相处两月的苏梦枕来说,都不会令他感到意外。 这念头才冒出来一会儿,门外碧色中便有一点赤影由远及近,转瞬便至门前。来人衣袂飘飘,发丝微乱却不显仓促,反倒有几分洒脱恣意之感,再细看一番,但见此人样貌清俊,眸中含笑,额间一点朱红,竟比身上的赤衣还要夺目。 ——他就是诸非相。 在见到诸非相的那一刻,楼中所有人脑海中不约而同的冒出了同一个念头。 “我来晚了。”诸非相笑意盈盈,“雷总堂主莫怪。” 雷损能将六分半堂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并非平庸之辈,起码此刻的他正值壮年,雄心勃发,亦有容人之心。 “无妨,诸大师能应邀前来赴宴,已是雷某莫大的荣幸。”雷损拱拱手,笑着道,“久仰大名。” 诸非相也道:“久仰大名。” 但除此之外的话,他似乎没有一丝要说的想法。 宴会如期举行,诸非相踩着点赴宴,闪亮登场,出色的轻功震慑了相当大的一部分人。 ——起码他们没有立刻急于试探。 席上觥筹交错,彼此间礼节性的恭维源源不断。诸非相的位置十分微妙,竟是位于雷损手边下位,其中蕴含之意令人深思。 但诸非相恍若不觉,自顾自地吃菜喝酒,偶尔有人向他敬酒,笑吟吟地应下,一饮而尽,除此之外却没有更多的表示。 如果说他唯一做的合礼圆滑的事,只有在雷损向他敬酒时回了些漂亮的场面话。 他对宴会的主人还是会表达些许微不足道的敬意的。 雷损暗中观察着他的神情,心下诸多思量,面上丝毫不显。 酒宴过半,有舞姬上场助兴,个个姿容出众,轻步曼舞如燕伏巢,身姿曼妙轻盈,衣带香风,引得在场之人目不转睛。 有人认出舞姬是小甜水巷最有名的舞姬,千金难请,不由赞叹道:“都说枫叶坊的舞姬难请,我还想无缘得见,有劳雷总堂主费心。” 雷损哈哈一笑:“诸位远道而来,自然要让诸位尽兴而归!” 恭维声络绎不绝,欢声笑语中诸非相低垂着头,神色看不分明,似乎在微笑。可他不抬头,看也不看座上的雷损,连中央曼舞的舞姬也不曾看一眼,显得格格不入。 雷损有意无意扫了一眼过去,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苏梦枕遥遥望了一眼,也收回视线。 宴会并非吃过饭后便结束,饭桌被撤下,外面依旧烟雨蒙蒙,宾客在映月阁中四处闲逛,三两成对结伴交谈。 有人上前试探诸非相,率先甩出一堆身份绰号,譬如“阳春白雪啸西风,关东第一刀客”云云,一溜儿下来,诸非相甚至记不得他到底是叫啸白雪还是关阳春。 但总体上来说还算有意思,诸非相便耐着性子回答了几个人,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什么是敷衍塞责,去他面前的人都是江湖上地位不小的人物,然而离去时这些人物却个个黑着脸,一副便秘半个月无解的模样。 苏梦枕未曾上前与他相认,而诸非相也毫无表示,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曾有医患之谊。曾经的病患一个在东南角,一个在西北角,隔着重重人群遥遥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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