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命笑嘻嘻地回看。 “……” “……?” 追命的笑容挂不住了。 诸非相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追命:“大师???” 这回笑嘻嘻的成了诸非相:“你猜?” “大师——”追命拉长了声音喊他,脸上却露出笑意,“莫再耍我了,我会难过的啊。” 诸非相:“你该照照镜子,你那像是难过的人该有的表情吗?” 追命:“大师也该去照照镜子。” 诸非相笑眯眯地作倾听状:“嗯?你说了什么?冬天的风有些大,我没听清。” 冬天的风再大也不至于吹散追命的声音,更何况两人只相隔一尺,以诸非相的耳力绝不可能听不见。 追命从善如流:“我什么也没有说,风太大,大师听错了。” 诸非相满意地转过脸。 * 冷凌弃对江湖上的事不大了解,但追命了如指掌,短暂停留的期间向冷凌弃科普了一些事情。 “这位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诸非相诸大师。”追命四指并拢,指着诸非相,煞有介事地介绍道,“你日后若是入了江湖,估计还得喊他一声前辈。” 冷凌弃恍然,随后疑惑:“为何要叫他大师?一般不应当是和尚才能这么称呼……” 追命摸摸下巴,道:“这我最初也有些疑惑,毕竟他年轻,又有头发。诸大师最开始在江湖上行走时似乎自称「小僧」,所以江湖人称诸大师——可我后来见到他,他就已经自称「我」了。” 两人齐刷刷地盯向檐下拢着手的诸非相。 “大师,为何?” 诸非相懒洋洋地投过去一瞥:“因为「小僧」有两个字,「我」只有一个字。” 追命眨巴眨巴眼:“因为这吗?” 诸非相随口道:“是,要不然呢?” 冷凌弃道:“那这样不能喊你大师,你不是和尚。” 诸非相来了兴致和他胡扯:“为何不能?谁说有头发自称我不能叫大师?” “就算大师你以前真是和尚,现在也是还俗之人,要想继续喊你大师,你好歹先净发才能和大师沾边。” 追命认认真真地回应,冷凌弃在一旁点头。 诸非相做出一副考虑的模样,旋即得出结论:“你说的话有道理,但不行。” 冷凌弃好奇地问:“为何不行?” 诸非相道:“夏天很热,头烫,而且容易晒黑。” “…………咦?”追命呆住,“大师真的剃过光头?而且晒黑……?” 诸非相一直以来潇潇洒洒,追命总以为他什么都不在乎,说的话总是半真半假,说在寺中练武他也没当真,毕竟那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很难让人当真。 诸非相道:“你以为我说的都是假话么?我出过家,不然为何无缘无故自称小僧,受戒净发合情合理守规守矩——你竟然没当真,真令我伤心。” 追命神情微妙:“没头发的大师……有些难以想象。” 诸非相没说话。 追命道:“诸光头。” 诸非相似笑非笑。 追命立刻改口:“诸大师。” 冷凌弃笑了起来,跟着喊:“诸大师!” 追命歪着脑袋看他一眼,笑着揉他头:“怪不得大师喜欢小冷。” 冷凌弃以前从来没有玩伴,韦空帷是第二个教练,却性格板正太过正经,不会陪他玩,纵使一个人在田野间奔跑,划船渡河,从不寂寞,但有了玩伴的生活还是与过去有所不同。 诸非相的兴致来得快去得快也总是奇奇怪怪,大冬天河面结冰,他却要在河畔生火,凿冰钓鱼。追命和冷凌弃蹲在门口远远望着河畔那道赤色人影,前者语重心长地教育未来小师弟:“人生在世,应当注重养生,像诸大师这样冷天钓鱼,年老时就要受苦。” 未来小师弟似有若悟:“那你也该少喝酒。” 追命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何来此言?” “‘君子慎酒,持戒有德。’”冷凌弃认真地说,“诸大师提过你嗜酒如命,大师买的酒你也喝的最多。”他皱了皱鼻子,总结道,“这不好。”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小冷你学过这句诗,应当知道酒是好东西,再说,没人管我。”追命发挥大人的狡猾特色,得意洋洋地炫耀,“等你到了喝酒的年纪我就请你喝酒。” 冷凌弃眨眨眼,笑了起来:“好。” 河畔的人影站了起来,火在风中肆意摇摆,几近熄灭,诸非相端着桶疾冲回来,冷风扑面而来。 冷凌弃打了个激灵。 追命揶揄:“大师,很冷吧?” 诸非相放下木桶,严肃地点头。 木桶里有两条鱼,个头还不小,甩着鱼尾吐泡泡。 追命和冷凌弃低头去看,前者啧啧称奇:“这么冷的天大师你竟然真能钓到鱼。” 冷凌弃道:“我冬天也试过钓鱼,但没钓上过。” 诸非相揣着手,严肃道:“我运气好,今晚吃鱼。” 追命后知后觉:“大师,你是不是脸冻僵了?” 诸非相回避了这个话题:“让我尝尝享誉江湖官家亲封名捕追命三捕头的手艺吧。” 天降重任,追命大吃一惊:“是大师你钓的鱼!为什么要我来处理?” 诸非相威胁道:“别说你不吃,我钓鱼,你出力,总不至于叫小孩和老先生做吧?” 冷凌弃想,韦教练不算老。 最后处理鱼的活计还是让懂事听话可爱的冷凌弃来做的,夏天他常在河边摸鱼,很多时候一个人烧火做饭,长久以来掌握了很多生活技能。 诸非相和追命友情打下手。 “比你强多了。” 诸非相一本正经地对追命说。 追命羞愧地垂下头,片刻后反应过来,幽幽道:“大冬天还钓鱼冻僵脸的大师比谁都强。” 诸非相一拳捶了上去。 追命捂着肚子作吃痛状:“大师你的慈悲之心呢?” 诸非相微微一笑:“慈悲之心也是分对象的。” 追命立刻扭头看冷凌弃:“小冷你别学这位诸大师,口是心非话不对板!别扭!不要学他!” 诸非相:……有必要重复两遍吗? 玩归玩闹归闹,追命却为诸非相的变化感到高兴,过去诸非相总是若即若离,如今却多了几分真实感,像是放下心中重担,真真切切地与人亲近。 作为朋友来说,追命当然会替他高兴。 这是一个好变化。 * 追命身为六扇门捕头许多事都需要他处理,他在冷凌弃的住处停了四天,和未来小师弟相处和谐,四天一过,便要动身离开,毕竟他不是真正的大闲人,不比诸非相轻松。 诸非相顺路和他一起走,站在门口相当自然地把缰绳塞到追命手里。 追命看看手里的缰绳,又转头看诸非相。 诸非相回望。 “大师真会使唤人。”追命说。 “嗯?” “我既然搭了大师的马车,驾车也是合情合理的。”追命及时补充。 冷凌弃向他们道别。 僻静的木屋因诸非相和追命的到来久违的十分热闹,如今他们都要离去,木屋便只剩下韦空帷和冷凌弃两个人,又要回到之前的日子。 但冷凌弃耐得了寂寞,以往诸葛先生没有人请人教他时,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过日子,并没有太多不舍。 毕竟江湖如此之大,有朝一日总会相逢。 马车渐行渐远,诸非相回头去看,冷凌弃的身影已渐渐化作虚点,看不分明。 追命与诸非相同行一日,本想分道扬镳,诸非相却得知追命要查的案子,兴致一起,跟着追命跑去凑热闹。原先江湖上只从京城里传出诸非相与追命交好的消息,待见到诸非相和追命大喇喇的在江湖上行走查案,大为吃惊,追命是第一个明晃晃的与诸非相同行之人,由此可见两人交情匪浅,有心人得知此事,心中难免诸多思虑。 譬如曾想拉拢诸非相不成的雷损一派。 京中的雷损早就明白诸非相不是能轻易拉拢的人,在京中虽有追命诸非相交好的消息,可仅有一次见到过两人同行,他并未当真。 若只是见过面便算交好,那他的知己怕是有成千上万个。 而现在众人有目共睹,雷损不得不承认诸非相选择了诸葛正我一派。 * 一年中的最后一月开头,诸非相听到雷损出家为僧的消息,前缘尽断,擢升一名外姓弟子替他管制六分半堂,潇潇洒洒地撒手不管当他的和尚去了。 “他杀的那人是朝廷官员,蔡京的党羽。因为你帮我师兄办的案子和那人有关,实为封口之举。”追命提起此事时不大高兴,“出家为僧也只是暂避风头罢了。” 前缘尽断,过往不究,便是官家也难找出理由管他。因为六分半堂只暗中与蔡京有联,纵使心知肚明,却也找不出错处。 若是让无情继续查下去,不止蔡京本人有困,六分半堂亦会被牵连,雷损果决,断尾求生,将自己当成了壁虎的尾巴。 功亏一篑,没能予蔡京重创,话虽如此,但起码短时间内六分半堂与蔡京会安河一段时间,这一结果不无益处。 诸非相“哦”了一声,问:“为什么对我说?他出家还是出墙都和我无关啊。” “出墙是什么......啊!”追命顿悟,哭笑不得,索性不接茬,”大师,你不是想看热闹么?我觉得咱们不在京城的日子里错过了好些热闹,再说,你的外甥和阿姐不也在京城么?大师怎地一点儿也不担心?” 相处的久了,追命知道了和诸非相有关的更详细的事情,也愈发觉得诸非相是个别扭的年轻人,毕竟不是谁都愿意收留一对处于困境中的母子,而像诸非相一样不仅收留还丝毫不介意安上一层不存在的亲戚关系更是少见。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必定不是个坏人。 “有张厚心在,还有你的师父师兄们,有他们在总不至于发生什么大事。再不济还有苏梦枕,他和顾惜朝是朋友,无论如何都不必太忧心。” 诸非相毫不在意,不知道是太信任他口中提到的人们还是真的没那么在意,追命正这么想着,便又听到对方说:“况且和你在一起遇见的热闹也不少,汴京热闹是热闹,但太烦。” 追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疑惑,微妙地理解了他语中重点,问:“大师你说的烦......莫非是指官家?” 诸非相承认了:“是。” 竟然承认了! 追命:“......不是,大师和官家顶多见了两面,怎么能说烦?事不过三,大师好歹见了他三次之后再说烦吧?” 诸非相斩钉截铁:“烦。” 追命抹了把脸,觉得自己可以从诸非相的反应中推测出一件让他们困扰已久的事情——官家只见了诸非相一次,最初分明没那么想见诸非相,为何过了一段时间后又如此迫切地想要见到他——原因自然是因为诸非相在他们不知道的时间地点见过官家第二次,两人之间发生了一些不能对第三人提起的事情。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1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