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一黑,阿遥摇着头挣开我的钳制,神色怏怏,“小十你最近怎么不听话了呢?” “谁干的?”我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刻我的眼睛肯定布满血丝,“我问你谁干的!” 阿遥皱着眉,神色痛苦,她现在的情况根本给不了我一个答案。 夏石溪却又在这时趁虚而入,她张开手扒着我的头,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捂住我的眼,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傻丫头,就算她告诉了你,你又能怎么办呢?”
“你懦弱又无用,自私又薄情,你就是个废物……”她用那略带沙哑的,曾经很勾人现在只剩讥讽的嗓音在我耳边一字一句道,可笑的是我竟然还无法反驳。 我捏了捏杯沿,垂眼看里面棕色的液体。良久,我抬起头,冲夏石溪笑了笑,赞同她,“你说得对,我就是那么没用,没用又薄情。” “因为你已经死了,所以你说的一切我都不和你计较。” 阿遥靠在床边无力地垂下头,看起来像是马上就要沉沉入睡。我端起那杯药,在夏石溪眼前,喝了一大口,然后尽量温柔地抬起阿遥的头,把嘴唇缓缓印上去,以口,将那苦涩含凉的药液渡进她嘴巴里。 一口,再一口,直到那杯药见了底,阿遥哼哼着,有不少棕黄色的药从我俩唇角漏下来,洒得到处都是。阿遥睁开眼看,呆愣愣地,“小十,床弄脏了,我要去你床上睡。” “好,我抱你过去。”说完又塞了一颗糖进她嘴里,阿遥含舔着,任我搓弄她。 将阿遥安顿到我床上,又给她盖上厚被子,确保她被捂得严严实实地不会受一丁点凉我才起身去收拾另一张床上的一片狼藉。 刚抽走一张带着污渍的床单,透明的液体就砸在褥子上,并且还有转为瓢泼大雨的趋势。 我轻手轻脚又急急忙忙躲进卫生间并关上门,眼泪这才肆无忌惮地往下落。
☆、听说你想娶我?
我大概在床边守了三个小时,直到阿遥的额头上出了细密一层汗,我伸手摸进被窝,掌下皮肤的温度也已经接近正常,那颗一直高高吊起的心这才安稳放回去。 视线落回到铺在小桌上已经完成大半的草图上,我叹了口气,铅笔复又落在白纸上。阿遥忽然咳嗽一声,我一惊,慌忙转头看她的时候铅笔无意识地在白纸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线,笔尖也随之折断,那截劣质铅笔芯乌溜溜滚到草图中央那朵玫瑰花上。 “……”绝了。我看着眼前被这双咸猪手糟蹋掉的图纸,心里骂了不止一万句娘。 这点很细微的动静惊醒了阿遥,她通红着一张小脸,蹙眉动了动,须臾睁开眼迷迷糊糊转过头问我,“小十,你在干什么?” 阿遥睡觉有个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她大多数时候睡眠深且稳,但偶尔也会被一丁点小动静吵醒(就像现在一样),最糟糕的是她清醒地很快,所谓缓冲期在她身上是不存在的。 顿了顿,随手把这张废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我装傻,“啊?什么?谁在干什么?” “就是你刚才……”她把裸·露的手伸出来,看样子是想指指垃圾桶,只不过还没指到位就被我拽着硬生生给塞回被窝,“放好,想着凉是不是!” “可我热……”她睁着雾气弥漫的双眼,可怜巴巴辩解道。“嫌热?今早起来是谁嚷嚷着喊冷钻我怀里恨不得勒死我?”我没好气道。 “……你坏。”阿遥说不过我,抽了抽鼻子,翻了个身蒙上头表示不想理我。 我慢条斯理地收拾完桌子上的东西,站起来走过去隔着被子照着她的屁股狠拍了一下,阿遥惊叫一声,乌龟一样探出头红着眼睛看我,“你干嘛?” “我他喵的想打你!”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像两只发飙的白兔子。十几秒后终究还是我先败下阵来,走过去掀起被子的一个角,让热气稍稍散开点,“行行行,送给你点凉风。” “不够……”汗水从额前顺着通红的脸颊滴下来,阿遥撇着嘴控诉我,“你就是存心想热死我然后继承我那几百万的债务。” …… 气氛有点儿小尴尬,直到阿遥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小十,它饿了。”阿遥啊了一声,指了指腹部,“是我的胃饿了,不是阿遥饿了。”她嘟着嘴,不知道是不是生病让她太过虚弱的原因,阿遥现在幼稚了好几个度。” “遥遥乖啊,你等着,我去给你端碗粥过来。” 我注意到阿遥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她红肿的脸颊,眼睛里又开始泛酸,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你放心,粥我给你煮得烂烂的,不用嚼。” 阿遥顿时僵在那,许久摸着脸垂头叹息一声,然后冲我苦笑一下,“原来你知道了啊。” 我转身,几乎算得上落荒而逃。 锅里温着做好的粥,我尝了一口,肉松和菜叶子都炖烂了,整锅粥粘糊糊,色香味都大打折扣。然而想了想那两个大洞,又没办法,我叹了一口气,盛了一碗端进去。 阿遥彻底掀了被子坐起来,只披着一个外套倚在床头,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精神很好。 兴许是我脑子里被封建思想荼毒太深,在那一瞬我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高兴,反而是另一个代表着不详的词:回光返照。 在心里甩给自己一个巴掌又呸呸呸了几声,我放下碗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脸,“怎么又不听话。”她摇摇头,又凑过来蹭了蹭我的手,软软撒娇,“太热了,而且我已经不发烧了。”昏暗光线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猫。 “……”我坚决不惯着她这种行为,拿过一条薄些的被子盖在她身上,“现在行了吧?”见她委屈巴巴地抬眼准备反驳,我瞪回去,“别逼我哈,我已经足够宽容了!” 她抱着个被子缩成团泪眼汪汪地看着我,我也没心软,转而端起差不多放凉的粥递给她,“先吃点东西吧,我怕你太虚。” “我不,”阿遥钻进被子里,“我不吃,除非你喂我!” ……得嘞,我这是供了个祖宗诶,我认命了,端起碗拿着个小勺子爬上床,“来来来,我喂你行了吧,张嘴。” 从来没带过孩子的我对于喂人吃饭这件事竟然驾轻路熟,阿遥也很乖,我喂给她什么她就吃什么。偶尔我们配合不太好,黏糊糊的液体粘在她唇角,小粉舌就从小嘴里伸出来舔掉它们,很纯洁的画面,然而淫者见淫,我觉得这画面莫名色气。 眼见碗里的粥下去大半,我咽了口空气,嗓子发干,把碗交给她,“你自己吃吧。” 阿遥也不言语,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吞咽,我坐在床边晃着两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话。 “遥遥,我现在是无业游民。”阿遥忙里偷闲瞥了我一眼,嗯了一声。看样子对此是毫不在意。 可我在意,我很在意。 “我没房没钱没存款,可我想娶你怎么办?”阿遥吞咽的动作停下来,看着我无语凝噎。我静静地等她开口回答,就听她开玩笑般道,“三书六礼,四聘五金,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样样不少,你来娶我,我跟你一辈子。” 只知道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的文盲小十有点心虚,我低头在手机上问了下万能的度娘,问完了解个大概后抬头就见阿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挠挠头,这下不仅心虚肾还虚了,“那我给不起怎么办?” 想得美又怂地很,我感觉我天天在想桃子。 “给不起啊……”阿遥轻笑一声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拿纸巾缓缓擦干净嘴角的残渣,然后掀了被子慢慢凑过来,身子扭动,像条鲜艳却带剧毒的蛇。 “给不起,你就把自己洗干净了等着我来抢你做压寨夫人吧。”我耳边是阿遥嘴里吹出来的热气,搔得人心里痒乎乎的。“嗯?娘子,怎么不说话了?”我听她坏笑道,细长的手指从我脖颈一路滑下,蠢蠢欲动,不安好心。 如果我还有一丝理智,我会大声告诉她,不用你来抢,我林烟十见了你绝对上赶着把自己脱光了献祭出去,任君采撷。 可惜我早就丧失一切理智,而这张嘴也说不出什么话,因为下一秒那两瓣红唇凑过来把我嘴堵住了。 如果我有预知能力,哦不,就算没有,我从现在开始也会珍惜和阿瑶在一起的每个瞬间,珍惜她赠给我的每一个吻。 她是天使,抑或是我的神明,独属于我的,神明。 所以你看,不是所有的神明都能实现信徒的愿望,也不是所有的信徒都会被神明辜负。耶稣和菩萨神通广大,信徒众多,然而他们救不了腐坏的我,能救我的只有阿遥,我的阿遥。
☆、我觉得我老了
人嘛,在这四季里,每天都在昏昏欲睡。你看,春困秋乏,冬眠夏倦,甚好。 如果有可能,在成为无业游民的日子里我也愿意每天睡到太阳高高挂,然后等着我的小娇妻(呸,财力决定家庭地位,该叫阿遥小娇夫才对)温温柔柔地喊我起来,桌子上放着的是她刚刚做好的热腾腾的佳肴,只等着我上桌正式吃饭。 如果阿遥知道了我的这些想法估计会直接啐我一口,“林烟十,做你他娘的春秋大梦。” 当然她也没有机会知道这些。阿遥嘴里的伤口痊愈之后又变得不怎么着家,我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偶尔,只偶尔我找工作失利回来逮住她,她也不咋搭理我。似乎那天早上的吻就是最后的温存,就是她施舍给我的最后一丝安慰。 我那天跟她说这叫七年之痒,怨她嫌我年老色衰,质问她是不是在外面找了别的小妖精。阿遥涂完口红抿了抿唇,那种亮晶晶的复古红格外衬她容色娇艳。 听我发完牢骚后,她也不多作解释,拎起桌上的皮包缓缓走到我面前,伸手在我胸口慢悠悠画着圈,“小十,你知道为什么很多人英年早逝嘛?” 许是我木呆呆的反应取悦了她,阿遥勾唇笑得妩媚,“因为她们想得太多。” 她一袭话说得轻松,然而说我想得太多,可我又怎么可能不多想呢? 我每天醒来时窗外的天始终是灰蒙蒙的,像蒙了一层阴翳。伸开手臂,身边被窝里再无余温,只有枕头和褥子的凹陷时刻提点我这个家的另一位女主人刚刚离开不久。厨房和饭桌凄凄凉凉,我总要神经质地伸手去摸摸看,直到看到手指上干干净净才松口气。 这个家,这个四十平米的一居室,就是我们两个的小窝,离了谁都不行,少了谁就是少了一半灵魂,相应地属于林烟十的另一半灵魂就再无处安放。 而我照镜子的频率显著升高,时长增加,我甚至会因为某一两处小细节而感到从未有过的惶然:比如眼下的青黑,眼尾处的小细纹,以及似乎逐渐瘦削松弛的面颊。 在我身后的夏石溪则永远年轻,永远靓丽,时光在她身上凝滞,是以她总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的一切丑态,然后对我投之以轻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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