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恙却忍着眼泪,极其平淡地说:“我死了,岂不是更好。你为什么哭啊?” “你在说什么?我不准你死,你不能死,你还没……” “还没什么?”吴恙说出她心中困惑已久,早已想捅破的窗户纸,“还没告诉你是谁杀了麻婆婆?还没告诉你婆婆的临终遗言?还没告诉你我身上的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麻安然没想到吴恙会直截了当地再次提起这些话,而且是在这种危急关头。 她乱了心神,说不出半个字。 “还是说,你想问我是不是派来杀你的?”吴恙给了她致命一击。 “你是吗?”麻安然说这三个字的时候,能感觉到自己的颤抖,答案显而易见,但她还抱着一线希望,但愿她不是,或许她有苦衷。 吴恙淡淡一笑,“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相互对视的两个人,想要触碰又收回的手,麻安然止不住的眼泪,和吴恙吞咽回去的真心,在此刻化成一团稀泥,酿成了一锅含沙带泪的粥,让人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沉默片刻,麻安然叹了口气,哽咽地问:“既然是来杀我的,为什么要替我受死?” 吴恙同样叹了口气,故作洒脱地回答:“你知道吗,吴恙这个名字是为你取的。恙,是一种会伤人的毒虫,而你又叫安然,安然无恙,安然,吴恙。我的存在就是因为你,是你身边的毒虫,为了接近你,欺骗你,再杀了你。在完成我的任务之前,我务必保证你活着。” 麻安然想过她是杀手,但没发现她有什么能杀她的能耐,所以才一直犹豫不决。如今听到吴恙亲口承认,多少还是有些震惊,而且没想到连名字都是别有用心。 “所以你是麻兰芝派来的,你的任务就是为了骗我,杀我?” 吴恙不置可否,视死如归般地看着麻安然。 “你到底想在我这骗到什么?又想如何杀了我?” “你们蛊师人人想要的终极秘诀,可以将活人做成蛊的,人蛊。”吴恙转而将眼神闪到一边,不再和她对视,“至于杀你,不用我动手。” 果不其然,不出所料。 麻安然抹掉了眼泪,仍是抱着不能动弹的吴恙,一顿一顿地说:“你和我,你和我上床,亲吻我,拥抱我的时候,也是骗我的吗?” “是,骗你的。” 📖 拍婴鬼 📖 null 57-1 不知何时下起了雪,一片霜花恰好落在吴恙的眉心,她抬眸望向天空,漫天飞舞的白点正飘落下来,有种孤独的美感。 在这孤独的夜里,即将死于蛊毒,也算是一种圆满的解脱吧。 她不敢再贪恋麻安然的体温,只能这么和自己说。 麻安然没有过多沉浸在吴恙的决绝里,她看着怀里的人皮肤逐渐变红,毛细血管似要爆裂,清澈透亮的眼睛里也布满了红血丝,然后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至耳边。 吴恙对自己流泪浑然不觉,这滴泪落入麻安然心里的裂缝,让破碎的沟壑被浸润。 麻安然无法暂停时间,来不及花更多思绪去揣摩吴恙的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她只知道在这一刻,不想吴恙就这么死去。 她将吴恙扶起,身子靠在树边,自己却双膝跪地,身板挺得笔直。 吴恙丧失了行动力,只能微弱地喊着:“你干嘛?” 麻安然没有回答她,自顾自地念起咒语,“东方青帝魇人鬼,南方赤帝魇人鬼,西方白帝魇人鬼,北方黑帝魇人鬼,中央黄帝魇人鬼。魇公字阿强,魇母字阿防。有人魇我者,还令着本乡。诵魇二七,鬼走出;诵魇三九,魇鬼还向本主走。若当不走,吾语北斗。” 尽管吴恙有千万个不愿意却无法阻止,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麻安然的手势动作配合着咒语呢喃,而自己体内的流动血液又被搅动得天翻地覆。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一阵热一阵冷,一会儿要油尽灯枯,一会儿又激情澎湃,她受不了这样极致拉扯,几个回合反复后,终于承受不住,昏死过去。 在麻安然的坚持下,奄奄一息的小红正从吴恙的体内出来,嘴里还咬着那只已经无任何反应的血萤蛊,就在小红完全钻出来时,麻安然也失去了对它的感应。 三尸蛊如今只剩小白还留在吴恙的体内,为她随时要暴毙的生命点灯。 吴恙并没有像他们一样血流不止,而是在皮肤下蠢蠢欲动,她全身通红像是被包裹了一层,似乎只要破了一个口,即将火山喷发,一发不可收拾。 麻安然为此感到不解,不知是咒语和小白的功劳,还是一只血萤蛊起不了作用,亦或是还有别的因素,让吴恙命不该绝。 这并不意味着吴恙的命被救回来了,而是被悬在悬崖边,随时都有可能坠落。 麻安然小心谨慎地抱着吴恙离开了现场,和来时一样避开了所有监控,没留下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走了好远才到回到车里。 把人在后座安顿好后,她生疏地坐在驾驶位,准备启动这辆粉红小车。 幸好之前闲着无事去考了驾照,只是没什么上路的机会,所以不熟悉操作,难免为自己捏了把汗。没想到第一次独自开车,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得亏是大过年的,路上没人也没几辆车,一路顺畅无阻。 回去的路上,她的思绪在乱飞。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吴恙,她颤颤巍巍倒在地上,举手投足里都是害怕,对她的猜疑便是从那一刻开始。一个陌生的外来者,恰好在自己不在的时间,刚好那么好心送婆婆回家,婆婆就中蛊死了。经历这种事情的人,一般都会吓得赶紧离开,而她非但没离开,还在深更半夜偷偷摸摸,被抓了个现行不止,之后还找借口住进了家里。 到后来她替她解蛊,吴恙的痛苦不是演出来的,所以她曾经深信不疑她中的是蝴蝶蛊,可多次反常的突发状况不得不让她怀疑。从刚刚吴恙说的话来看,她中的蛊确实没那么简单,应该是为了她而特制的蛊。 看来对方的能力也比自己厉害不少,否则她怎会让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最可笑的是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吴恙的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再后来她们一起到沪城,共同经历了许多事,吴恙总在她自我怀疑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开导她,安慰她。 不知道从哪个确切的时间点开始,她好像对吴恙产生了一种依赖,不仅仅是情感空虚的填补,还有同甘共苦的陪伴,这是她有生之年遇到的仅有的渴望瞬间,她希望把这些碎片化的瞬间变成常态。 她动真情了,她害怕失去,所以在她们发生关系后,她本能地逃避,害怕这种得之不易的关系变质,可当吴恙坚决离开的时候,她更害怕了。 与其说她害怕关系变质,不如说她更害怕失去吴恙。 吴恙离开的那个早晨,她就浑身难受,动作变形。刷牙的时候忘记挤牙膏,洗完脸后却忘了关水龙头,刚做好的饭还没吃就被扔进垃圾桶,看着空荡荡的床发呆走神,想起前几天她们还在这里抵死缠绵,如今却轻轻松松地失去了。 她行尸走肉般地重复往常的事情,却没有一件能完成,她照旧去了密室制蛊,想要让自己恢复正常,才发现那本新抄的蛊书被翻动过。 她终于有了去找吴恙的理由,名正言顺的,却荒唐至极。 好不容易到了沪城,见到了吴恙,心里憋了许久的猜疑,反复练习的对峙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 原来她想见吴恙,不是因为怀疑,而是因为思念; 原来想见一个人,不用找个理由,只要想就可以。 只要她想,她是可以选择遗忘的。 她忘记那些猜疑和不安,和吴恙度过一个舒适惬意的秋天,就像是她正在躺椅上小憩,落日余晖正好洒进阳台,一个柔软的怀抱落在身上,她一伸手便将吴恙拥入怀。 可惜选择遗忘是有时间限制的,过完秋天,冬天来临,她们的对立关系不得不被摆上台面,她们需要诚实地面对彼此,面对自己。 她希望自己能足够强大,在保护吴恙的同时,也能扫清她们之间的障碍,可这一切来得毫无预兆,她不仅对魏忘的蛊束手无策,就连自己的命也是吴恙以命抵命。 她想起魏忘的那些话,婆婆花费了十五年心血,培养出这么一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她是不是真的对不起老祖宗,对不起麻家历代家主,对不起她身上所肩负的责任。 她连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又凭什么去制止其他蛊师呢? 一来没能力,二来她不配。 一幕幕往事像走马灯在她眼前闪过,突然一条大黄狗从车前跑过,她立马急刹车,才将思绪拉回到现实。 她回头看了看吴恙,仍是蜷缩着躺在车后座,没有半点要醒来的样子,身上依旧鲜红发胀,看得叫人好生心疼。 麻安然咬着嘴唇,轻声自言自语,“真的都是骗我的吗?” 其实她有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吴恙真是来杀她的,利用感情欺骗她,能骗几次呢?又能骗多久呢? 她现在回想起来,吴恙好像没有主动过,每一次都是她主动或是她先主动,所以她是真的不情愿吗?会不会甚至觉得她很恶心呢? 真的吗? 可她分明感受到了吴恙的真心,不管是亲密行为,还是安慰鼓励,又或是每一次的陪伴,她都觉得那是真得不能再真的真心,所以她的猜忌怀疑会被吴恙的真心掩埋。 久而久之,她不愿再去触碰这些隐患。 自欺欺人,对吧? 她就是一个面对感情,面对吴恙,就会自欺欺人,毫无办法的人。 麻安然拍了拍自己的脸,看着空荡荡的街道,给梁以乐打了一个电话。 梁以乐正在年夜饭的饭桌上,一大家子好生热闹,亲戚长辈们正在看小侄子的才艺表演,下一个轮到她了,她正在发愁呢,手机响了。 “喂!安然姐姐!”梁以乐如同接到了特赦令,一蹦一跳地离开饭桌,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乐乐,新年快乐。” “安然姐姐,吴恙姐姐,你们也新年快乐!本来是我给你们拜年的,没想到你们先打电话来了,真不好意思!还想请你们到我家过年,你们又不肯来,不如我请你们吃饭吧……” 看来梁以乐是真的在为才艺表演发愁,为了能多讲几句拖延时间,小嘴一开就没停下。 “乐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我现在很需要你。”麻安然郑重其事地问。 本来乐呵呵的梁以乐听到麻安然语气严肃,顿时感觉大事不妙,她收起了笑容,立正站好,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什么忙?你说,上刀山,下火海,我梁以乐,万死不辞!” “没有这么严重。”虽然话语有些夸张,但麻安然很是感动,她接着说:“你这几天有空吗?我想带吴恙回三江镇,需要你和我轮流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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