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翧接口道:“莫不是大房、三房、四房他们得罪了人,借机报复到我们身上?谁都知道,侯府不过是个花架子,内里的梁柱还是我爹。打击了爹,才能真正打击到侯府。” 朝廷的事错综复杂,俞枕不想和这对母子解释,不过他也觉得儿子的话有一定道理,自己躲都来不及,但那三个愚蠢的兄弟却上杆子去巴结那几个王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想抱大腿的意图。大腿就那么好抱的?那大腿就会变为刽子手里的大刀,什么时候砍向他们的脑袋都不知道。可一个是他大哥,两个是他异母兄弟,他又有何立场去劝说?劝了没用,哪个会听他的?他自小不过就是个无人疼爱的次子而已,一直以来靠的只能是自己。他在心里为自己默默叹了一口气,怒气消了不少,对儿子道:“今儿起,不准你再和其他房中子弟来往,老实在家读书备考,若是不听话,就如你二弟一般,送你出去到书院,省得在京城给我惹麻烦。”他又严厉地对金氏道:“看好你儿子。”说罢,拂袖而去。 金氏知道俞枕这会儿肯定又去哪个姨娘院中了,但此刻她也顾不上吃醋,训斥了儿子几句,打发儿子走了。这才叫了几个婆子来,让她们上郑姨娘的院子里去帮忙。 郑姨娘这时正是满心欢喜,刚才和俞翕从主院出来后,虽然没说上话,但俞翕将手中的木匣递给了她,又深深看了她一眼,她明白这眼神中的含义,虽然大功告成但还没离开俞府,千万要小心。她微微点头,又看见裴德音带着丫鬟在院外等候,便自觉地转身回去了。 俞进也退了几步,留下空间给这小两口。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所以两人也没怎么多说,裴德音只告诉俞翕,她们一行人会在京城外的十里亭等着她。 俞翕点头,装模作样叮嘱了几句,这才和俞进往府外走去。她真没想到这么顺利,算算,她进俞府到此刻出来,时间不长。俞枕也真是心狠,说切割就切割的干净,感觉对她这个“儿子”是一点没有留恋。如果是原主,不知道会不会伤心,但对于她,那真是太棒了。倒是带她出府的俞进临别时替俞枕说了两句,“老爷身处高位,身不由己,不得不小心行事,否则一旦给人抓到把柄,后果不堪设想。少爷别记恨老爷,实在是情势逼人。” 俞翕真不想再演戏,但也不得不来个“结局”,只得弱弱的点头,没再说话。之后她便和胖衙役汇合,回到了顺天府的“牢狱”。 推门进去时,她吃了一惊,这位京兆尹正坐在桌边悠哉地喝着茶,显然是在等她。胖衙役将门关上,丝毫不作逗留,也没有丝毫讶异,脸色十分平静,很明显是见惯了。 屋里只剩她二人时,俞翕拱手恭敬道:“大人深夜所来何事?” “不必紧张,坐。”倪大人亲自给俞翕倒了茶,笑道:“我来自然是有事交代你去做。” “小人不敢坐,大人还是有话直说。小人站着听就是。”俞翕万分恭敬,深夜这个时段说事,可不是个好现象。 “你能成为公主的人,难道本官就不能吗?”倪大人指指四周,“你以为这样的‘牢狱’,你一个侍郎的庶子也会资格进来吗?” 俞翕心里突地一跳,心中转过千万念头,京兆尹忽然来这么一出,她是该信还是不该信?不,她是能信吗?在这个可以随便掉脑袋的古代,她还是小心为妙。面上不动声色,一副懵懂的模样,拱手道:“小人不太明白大人的意思,这不是我父,不,俞侍郎的安排吗?” 倪大人哈哈一笑,赞赏地看着俞翕,“果然是公主看中的人,谨慎沉稳,好。就知道你不信,”他站起身,拍了三下手,说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来得正是公主身边的贴身婢女,俞翕已经见过三次了。她明白,笑着向婢女施礼,又向京兆尹赔罪。 倪大人笑着摆手,并不在意。三人重新落座。婢女开门见山,直言不讳,“公主需要你光明正大地成为她的耳目,换而言之,替公主打探消息,替公主挣钱,都必须要让皇上知道。不过,这知道也仅仅是知道而已。” 俞翕眼眸一缩,细细听婢女说着。等婢女和京兆尹都离开之后,她这一夜几乎没有睡着,在大脑中反复思量和模拟明天见皇帝的情形。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皇帝啊,只要说错一句话,或不知什么地方惹了皇帝不喜,那就完蛋了。真特么是可恶的封建社会! 眼见天色已经微亮,她才迷糊睡着。不知睡了多久,她被拍门声吵醒了。还是那位胖衙役,他见俞翕没什么精神,笑道:“爷这是担心前路艰难?嗳,没事的,也就是这出顺天府到京城城门口,您需要带着枷锁。不过您大可放心,这是最小的枷锁,只带在手上。枷住脖颈的大枷锁和脚镣,都不会给您上的。如今巳时过半,等会儿您先吃了午饭,便会有衙役带您出顺天府。” 俞翕说了声“谢谢”,又靠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午饭送来,挺丰盛,她也不客气,迅速洗漱,吃了个半抱。还有“硬仗”要打,她不敢吃的过于饱腹,生怕肠胃会出什么问题影响到小命。没错,是拿命在“玩”呢。 不大功夫,两名衙役带着枷锁来了,快出顺天府时才将枷锁铐在俞翕手部。其实两片木夹,还挺沉。他们三人走过的路线正是往“留香茶社”去的方向。 离“留香茶社”越来越近,俞翕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见到茶社已经近在咫尺,俞翕忽然做出激动神色,对押解的两名衙役道:“两位公爷请留步,能否容我去前面这家茶楼一趟,不会耽搁太久,最多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我必有重谢。” “爷您说得哪里话来,”其中一位衙役笑道:“李哥早吩咐过了,您是贵人,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是容我们问一句,为何要去这茶社?您别误会,只是例行问问,将来有人问起,我二人也好应付。”他口中的“李哥”就是那位胖衙役。 “不瞒二位公爷,我的救命恩人便是这家茶社的幕后老板,将来我回京城的机会极为渺茫,故而希望在离京前告之这里掌柜一声,我恐怕没有机会报答这救命之恩了。”俞翕显得异常失落。 两名衙役表示理解,跟着俞翕进了茶社。才一跨进门槛,他们便察觉出不对劲,楼下的茶桌上虽然坐满了便装百姓,但这些百姓目露精光,身形矫健,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两衙役吃了一惊,尚未说话,就被来到眼前的男子给吓住了。这男子通身杀伐之气,眼神犀利如电,他盯了一眼俞翕手上的枷锁,厉声问:“囚犯?” 俞翕似乎也被吓着了,好像强自镇定,回道:“小人是来找掌柜的。”话音未落,掌柜的从后堂跑了出来,在男子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又回头对俞翕道:“俞少爷,今儿茶社不营业。” 俞翕恭敬道:“掌柜的,我犯事已被判流放,今日离京。日后这京城怕是不能回来。在须弥寺,公主的救命之恩,小人今生怕是不能报答了。正好路过这里,小人想着过来对着楼上磕几个头,也算是全了小人的愧疚之心。” “原来如此。”掌柜的笑着看向那男子,道:“大人您看这——” “原来你就是俞侍郎的庶子。俞家这事,京城暗地里都传遍了。”男子神色轻松起来,口气有点讥讽,却不是对俞翕的。他对掌柜的说道:“这事你去禀告一声,我做不得主。” 掌柜的称了声“是”,蹑手蹑脚上了楼,好似不敢弄出一点动静。只片刻,他退下来,对男子附耳几句。那男子点头,对俞翕道:“你可以上去了。”他瞥到枷锁,对衙役道:“还不打开。” 衙役听说到“公主”名头,早懵了,男子发了话,他们哪敢不从。 俞翕反而朝衙役拱手示谢,这才跟着掌柜的上了楼。她完全没有一点心思观察周遭,只觉心跳是越来越快。到了上次公主接见她的雅间门口,掌柜的退下了。等候门口的婢女将她带进房内。就像是高考一样,备考时心情紧张,不过一旦踏入考场,她反而镇定下来。只装作无意识瞥了一眼,她便低下头,对着泰和公主所坐的方位跪了下去,只是尚未开口,泰和公主便起身躲过,说道:“先对皇上跪拜。” “草民给皇上磕头。”俞翕转向坐在上首的显贵中年男人,磕了个响头,忽然表情紧张起来,似乎后知后觉,“皇皇上?” 泰和笑出了声,对嘉平帝说道:“父皇您看这傻样。真是气煞女儿了,女儿为了他夫妻二人,和恭王弟闹了矛盾,他倒好,转眼间就去替兄顶罪,被判了流放。” 嘉平帝微微打量了一眼俞翕,点头道:“俞枕请罪的折子,朕看过了,原就是这事吗?” 泰和笑道:“可不是嘛,京城里私下都传遍了,也不知道京兆尹是怎么判的,竟如此糊涂。” “京兆尹也上了折子,原告被告口供一致,他也是没有办法。”嘉平帝稍许来了点兴趣,“说来听听,当日情形如何?为何要替兄顶罪?”这话是问俞翕的。 俞翕一直紧绷着神经,立刻回答道:“草民不懂大道理,草民的妻子,不,贱内,不,是拙,拙,拙——” 泰和乐了,对嘉平帝道:“父皇您瞧,他连‘拙荆’一词都不知道。”见嘉平帝也笑了,她对俞翕道:“你继续说吧。” “草民不敢瞒皇上和公主。”俞翕大致说了俞翧出事时的情况,又道:“草民的拙荆教过草民,‘长兄如父’,草民怎能眼看着兄长受辱。草民不敢瞒皇上和公主,草民是抵罪,可找草民兄长麻烦的那两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她故意说得有些杂乱,“草民虽然来俞府时日不长,但草民看得出,兄长他不像草民从小生长在百姓家,他的那双手可比草民的要细嫩太多,只会拿笔读书,根本不会打架。手无抓鸡的力气,怎会招惹到地痞流氓。草民怕兄长吃亏,这才顶罪到了衙门。京兆尹大人一问,果然那两人就是为了讹钱,只是没想到出了人命。草民更不能让兄长来出面受罪了。” 泰和抿嘴看向嘉平帝,偷偷冲着父皇一乐,小声道:“手无抓鸡的力气,哈哈哈,父皇,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 嘉平帝也轻笑出声,指指泰和的鼻子,示意女儿太调皮了。泰和心里松了一口气,皇帝高兴,她便能将计划继续下去,她冲着皇帝眨眨眼,对俞翕说道:“前几天,本宫还和父皇说过,好奇你这人几乎目不识丁,如何能娶到裴观的女儿?”见俞翕低着头一动不敢动,泰和对嘉平帝道:“父皇,能让他站起来说吗,就像说书一般。” 嘉平帝微微颔首,指指泰和,笑笑。 “俞翕,你还不谢恩。”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俞翕一个激灵,她进来时没敢多看,趁着谢恩站起时偷瞄了一眼,皇帝身边站着的白胖子,声音应该就是他发出的。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太监?她这念头不过转瞬即逝,马上又回归正题,说了自己和裴德音相遇的情形,当然,有些话是不可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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