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倒真是像戏文的一般。”随后泰和冲着嘉平帝眨眨眼,又对俞翕道:“你这人也是奇异,原本是富贵人家的孩子,结果离散十几年,后竟能被寻回,更是目不识丁却娶了裴观的女儿,原本该说你有福运,转眼又被流放。真不知该说你如何是好。” 俞翕说道:“回公主的话,草民觉得挺好,草民也过惯了百姓生活。” 泰和问:“百姓的日子竟比在俞府要自在?本宫不信。” 俞翕知道该引起“话头”了。
156、第十一章 俞翕内心极力让自己冷静,说道:“回公主的话,只要不遇到坏事,百姓的日子确比在俞府要自在,能吃饱穿暖,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泰和似乎来了兴趣,对嘉平帝笑道:“父皇,您听见了吗,百姓的日子过得要比贵族世家要舒适。这可是真正来着民间的声音,比那些只会坐在府衙里写折子的御史要强百倍。”她这马屁拍得极好,这也是有缘由的。 大晟朝的祖制是平常商议政事的朝会隔日一次,今儿嘉平帝虽不用上早朝,但折子还是要批的。有御史弹劾地方大员结党营私、虎饱鸱咽、纵奴伤民,若再不惩戒,后果堪比前朝末帝之时的民不聊生。这岂不是隐喻现今皇上的昏庸。嘉平帝当时气得大骂了两句,将折子扔了,也不知是气这位谏言的御史,还是气那位不检点的地方大员。这些年他的胃口就不好,今天更是早膳一口没吃。 泰和去给嘉平帝请安时,大总管李福全看她的眼光就像是看到救星,忙大致说了下情况,请公主帮着去劝皇帝吃点东西。泰和早心中有数,这一系列的事情,哪样背后都有她的影子存在。 嘉平帝见女儿来了,听到李福全对女儿说的话,以为女儿开口要劝他吃早膳,率先说道:“你也别劝了,朕气都被气饱了,实在吃不下。” 哪知泰和笑意盈盈地说道:“女儿何尝要劝说父皇了。”她看了一眼地上的折子,捡起来,放到御书案上,“这些官员惯会危言耸听,民情好坏,需得眼见为实。女儿能否请父皇出宫去女儿的茶社坐坐,看看京城的老百姓过得什么样的日子?省得父皇看折子气坏了身子,结果百姓的日子却过得红火。那可真真叫人无奈了。” “是啊是啊,”李福全附和道:“御医也说,皇上要多走动呢。今儿风和日丽的,皇上出去散散心正好。朝官们都还有沐休呢,皇上您这勤政勤得老奴都心疼。” “是啊,父皇,只在京城走走,若有紧急政事,立即可回。”泰和和李福全配合着劝地嘉平帝也心动了。他不过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了,也想着歇息轻松一下,而且总是窝在皇城内,人也憋屈。出去走走也好,他也不是没有鱼龙白服过。 皇帝出宫,那可不是抬脚就走的。李福全下去忙着安排了好一阵,这才跟在皇帝公主身后走出了皇宫。既然是微服,嘉平帝也是信步而走。他走的地方,禁卫军早暗自过了一遍,选得也都是安全的大路。换而言之,就是京城较为富裕的平民所居住的地方。这地方的人们脸上自然不会出现灰败气色,嘉平帝肯定看着舒心。他治下的大晟朝百姓都是如此,岂不显得他是明君。他甚至表扬了泰和,“还是吾儿说得对,出来走走,确是心情顺畅了许多。”到了留香茶社,他虽有点乏了,但精神不错,加之活动颇多,竟比平日多进了半碗饭。喜得李福全笑容满面,直夸公主今儿这主意出得秒。 嘉平帝也觉得今日是这些时日来头一次吃饱喝足,甚是惬意,竟有心情问泰和,这茶社何来的厨子。 泰和故意讨赏,“父皇,今日您可要赏赐女儿。为了您,女儿可把公主府里最好的厨子给带来了。” “好好好,赏。朕想想啊,你喜欢那副《山涧松石图》,朕赏你了。” “谢谢父皇。父皇果然最懂女儿的心思。” 父女俩才说了几句话,俞翕就到了。嘉平帝正在轻松之时,也乐得听点臣子百姓的趣味。等俞翕说到了百姓生活之时,泰和的一句恭维,让他心中大为高兴。这人可不是长在京城,既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京城之外的治理也是不错的。对于自己的“丰功伟绩”,他是乐于听的,毕竟是个人都喜欢听到对自己赞扬的声音。他问向俞翕,“且说说,你所知道的百姓生活如何。” 俞翕虽还是低着头,可眉头皱了起来,神色不知所措,好像没听懂皇帝的问话。泰和提醒道:“皇上的意思是让你说说,你以前生活在民间,看到那些老百姓是如何养活自己的,是否艰难。对了,你刚还说“只要不遇到坏事”,这又是何解。都说说看,不要紧张。” “是。”俞翕想了想,说道:“百姓的日子?嗯,像是草民以前是猎户,打到猎后,皮毛和肉都能换到所需之物。像是种田的农户,即便是遇到灾年,只要不是大灾大难,百姓们总能想法子活下去。草民以前住的地方叫小雁山,并不出名。但附近有个大城,也是草民此次流放之地,叫宝丰——”她才说了两句,嘉平帝颇为讶异,“宝丰城?原来是宝丰那一带,快具体说说,那儿的百姓现如今如何了?”他当然稍许心急,他登基没几年,藩王就在那一带作乱,为此他还气病了一场。现如今他当然想知道那一带百姓如何了,若生活的不错,正说明他的正统和能力。 俞翕老实地回答,“草民没去过宝丰城,但草民听说过,宝丰城可是那里最繁华的大城。草民回京城时,生母给了义父义母银子,让他们去宝丰城过日子了。” 泰和笑道:“没关系,你只说说那一带百姓的日子过得可艰难?能吃饱穿暖吗?” “以前反贼作乱时百姓过得很苦。不过现在草民没听说过还有饿死人的事发生,大伙过得都不错,只要不遇到坏官。”俞翕慢慢说着,她渐渐平复了紧张,但一点都不敢放松。 泰和问道:“坏官?你刚不是说坏事吗?” “草民说得坏事,就是遇上坏官。公主您不知道,遇上小的天灾,大伙自己就能想办法活下来。若是遇上大的天灾,皇上会派人来赈灾的。草民隐约记得儿时遇到过旱灾时县城赈灾搭的粥棚,好像也没死多少人。那时活命的灾民都说,皇上派来的是好官,所以发下来的粮食才能让灾民吃到。后来草民也见到过坏官,那时草民才十一二岁,为了能用猎物多换粮食,便和义父去个较远的镇子,那镇子叫什么名字,草民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见到有人青天白日的当街抢女子抢货物。行人说那是县丞大人的家奴,这镇子的百姓已经活不下去了,纷纷逃离,还让我们赶紧跑,否则被抓到,不死也要掉层皮。”俞翕说道:“最近拙荆教草民读书时里面有句话叫‘苛政猛于虎’,草民一下子就想起儿时见到的事,坏官可不是比天灾还要让百姓害怕吗?” 泰和气愤道:“既知道是坏官,为何你们这些百姓不去上告呢?县丞上面有县令,县令上面有知府,知府上面有巡抚,实在不行,上京城来告御状。这是我父皇的天下,容不得这些害群之马。” “公主您是不知道,”俞翕语气还有点委屈,“百姓连字都不识,状子都不会写,也没钱请人代写。还有很多人压根都不知道衙门在哪儿,怎么告啊。” “不识字,不知道衙门在哪儿,不会问吗?我父皇任命的清廉的官多了去了,就没个地方给百姓伸冤的?”泰和更生气了,“你们倒是一味的躲、一味的跑了,倒让那些官员上折子来气我父皇,肯定就是你们因为极少的几个赃官,便不分青红皂白的连带着说我父皇不好,那些御史才有恃无恐。” “不不不,”俞翕慌忙摆手跪下,“草民,不,就是以前草民生长的乡野,也没人说皇上的坏话。” “噢?即使你们遇到坏官,也没人说朕不好吗?”嘉平帝的声音倒是平稳。 “有说皇上的,但没人说皇上坏话。”俞翕心里直打鼓。 嘉平帝问道:“说朕什么?” “这——草民不敢说。”俞翕似乎很害怕,不,她心里是真的害怕。这要是说不好,可真就要掉脑袋了。但箭在弦上,她不得不说。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放心大胆的说,父皇一向都喜欢真话。”泰和这话其实就是替俞翕“兜底”。 嘉平帝点头道:“说吧,朕恕你无罪。” “皇上和公主都让草民说,那草民就实话实说了。”俞翕按下忐忑的心,说道:“其实百姓从来没骂过也没怨过皇上,在我们这些老百姓的心里,皇上您,就是,嗯,”她故作绞尽脑汁的模样,“皇上您,您就是我们心中的君父。”“君父”这个词还是她无意间看了一回古代电视剧得来的,昨夜她想好了,可以用一下,说不定还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果然,嘉平帝语气稍许惊奇,“君父?何解啊?” “皇上您是咱们大晟朝的君主,拙荆教过草民一个词叫‘家国天下’,那草民就想了,这大晟朝不就是天下最大的家吗,您不就是这个最大家的一家之主吗。一家之主肯定就是天下所有人的父亲。那您不就是君父吗。”俞翕解释地结结巴巴,但显然取悦了嘉平帝,他哈哈一笑,“君父?这称呼倒是新鲜,却也有些贴切。” “父皇,您听到了吗?百姓竟是这样敬重您呢。”泰和似是在对自己的父亲撒娇,但这分寸却拿捏得极好。过一份会让皇帝生厌,少一分又显不出对皇帝的亲近。这可是极为考验“演技”的。她见嘉平帝面露得意之色,暗自好笑,又装出心急的模样对俞翕道:“快继续说下去。” “是。”俞翕恭敬道:“回皇上,回公主,百姓心里其实也明白些道理。家里的人多,地也多了,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派去管着的人也有好有坏,总不能因为这样就去怪罪老爷或族长。皇上管着大晟朝,地万万里人万万千,派到地方管着的人,也有万千。人心隔肚皮,总有一两个,心眼儿是坏的,这又如何能怪得了皇上?” ”大胆,”身边的太监李福全喝斥道:”竟敢拿皇上和士族相提并论,你有几个脑袋?” “小民不敢,”俞翕的身子微有些瑟瑟发抖,似乎是被吓的,其实也不尽然,害怕自然是有的,还因为从进门到现在,她虽然站着,可一直弯腰低头躬身,身体实在吃不消。 泰和这个时候肯定不会说话,她是料定皇帝不会如何。果然嘉平帝只是微微的冲着李福全摆了摆手,说:“他不过是山野村夫,心中所想皆代表百姓,说的道理虽浅显粗鄙,却也大有深意,如何能苛责?”他看向俞翕,温和道:“你也不必害怕,朕不是昏君,你且如实回话。” 泰和有点担心俞翕此时坏事,毕竟皇上的天威,不是凡人所能承受的。她做了个小动作,倒了一杯茶,递给了李福全,示意李福全拿给俞翕,这才笑着道:“喝口茶润润喉,好好的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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