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最近的风声,江缔恐怕又要跟着上战场。 见柳氏不说话,那人准备再劝几句,谁料柳氏突然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一字一句的开口道: “好啊,今日你们就把话说清楚,说清楚了,我马上就分家产”。 江府 苏槐歌虽然本人话多,但是在纸笔上就不太愿意多写,不过也好,简言意骇,省时间也方便。 “话是不错,不过为什么不直接寄给我”?江缔手里拿着那封信,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看苏槐歌在信里的遣词造句,应当是没有什么意外的……前提是别人没有意外。 “因为出了点小问题”,陆迟摊手“槐歌确实是去驿道看了,但是麻烦就麻烦在她是微服出行,当地的官员不认识她,以为她是从哪里来的奸细,当即要喊出来,然后就”,陆迟突然顿住。 江缔觉得自己心脏骤停,“就怎么了”? 陆迟伸手给她比划,看上去大概有近一米长“槐歌你也是知道的,性子急躁,连来人是谁都没看清”。 江缔默然。 陆迟虽然没说清楚,但她已经能猜到怎么回事了。 就是可怜了那位驿馆官员了。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江缔将那张纸信撕个粉碎,又用火折子把那些残渣烧得一干二净。 “因为槐歌在驿馆处理事情,所以这封信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先交到甘少卿手里的,我来时正巧碰见他,甘少卿将信交给我,顺便诉说了此事”,陆迟眼中映出火屑飞舞的样子,只是那一点微不足道的亮光,全都被太阳吞噬。 江缔点头,只是心里浮现甘元的身影,若说是苏槐歌,毕竟是儿时十几年的情谊,可信,但甘元,是大理寺少卿,压根就没有义务去管他们的事,别说传信了,就是把这封信给掉包都在情理之中。 可是这封信不光连一点灰尘都没沾到,也完全么有人动过的痕迹。 是因为苏槐歌? 大概是吧。 不过有了甘元的插入,苏槐歌突然出现在驿馆附近就好解释了。 “大半年过去了,驿道才修一了一半,按现在的情形来看,等到修缮好可以使用的时候,怕不是仗都打完了,”历来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难以供应,突厥只要一拉长战线跟耗时间,输赢只是时间问题。 别人不说,阿史那孚就不会等到过了今年这个年,初冬已是极限,冬天作战,对双方都没好处。 但阿史那孚自从派遣刺客之后再无作为,也无法把他同常人一样看待。 这么些年过来,不管是六年前江缔第一次上阵,还是南部霍乱,突厥永远都是心头大患,虎视眈眈,看上去每每征战都是大胜而归,可实际上谁是强弩之末,谁是狼子野心,心如明镜。 苏槐歌信里说的很清楚,船到平阳关,快则七八天,慢则十天半月,陆路慢,但稳妥,稍微碰上阴雨天或是其他人为因素,要么延期,要么满船倾覆。 阴雨天不等人,战争也不等人。 谁也说不准现在还在闲谈,下一秒是不是就披甲上阵了。 不是万不得已,定然不会选择这样一条毫无准备的路。 “水路虽然未曾尝试过,但至少比没有好,往日里不用它的原因无非就是没必要和水势不稳,而今驿道受损,暑月又多逢高温,水势下降,未尝不可一试”,陆迟手搭上面前的杯子,握在手里也不知道是在等什么。 是风声阵阵。 “只要陛下有意,就不是问题”,江缔说到一半,面色如常的闪开身形,与此同时原本在陆迟手里安安稳稳的杯子突然如离弦的弓箭一样向江缔身后飞去。 “啪——” 是杯子清脆的碎裂声。 江缔像是早就知道一般,抱臂转身,跟陆迟一起看着后面的不速之客。 “本官还当是谁”?江缔大步流星的走过去,笑着蹲在那人两三米处,像是在笑他的狼狈样,又像是在笑他此举的愚蠢,“平阳关驿丞刚刚被贬官,你作为驿使,不好好在驿馆待着,擅自入京,谁给你的权利”? 那人是杨上立。 杨上立脸上就跟那封已经灰飞烟灭的信不一样了,满身的风尘仆仆,脸上还有慌忙躲窜沾上的灰土,陆迟扔出去的那个杯子,不偏不倚就打在他头顶的墙上,四分五裂的碎片掉在他眼前,就像是什么锋刀利刃一样骇人。 杨上立只是低着头也不说话,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故意的,江缔抬头看了看他翻墙进来的地方,正巧是生着树的,不然两三米的高的墙,这么可能这么容易,何况还兵马元帅府上的院墙。 “阿朝,坏你一个杯子,对不住”,陆迟此时云淡风轻的就好像刚刚那个茶盏不是他扔的一样,凭他的准头和力度,要了杨上立的命,不过如收复囊中之物一眼简单。 “一个杯子罢了,不足挂齿”,江缔捡起一个碎片,放到杨上立手上“杨驿使,说句话”? 江缔其实根本就不会审问人,让她打打杀杀或许还可行,这般工于心计的事情,她不擅长。 但是更不能让陆迟来。 放在平常,陆迟的性子最稳当,但他不是什么圣人,只有儒雅,没有仁心可言,战场上,不是去普度众生,而是一争高下。 她怕陆迟直接把人废了。 江缔禁得住,杨上立就不知道了。 不过她倒是一点都不惊讶杨上立会出现在这里,就凭郑千堂被贬,成帝探清部分底细,杨上立就不肯可能坐得住脚,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先找到江府上来,难不成是来找江孤的? “下官……是为了前驿丞而来”。 大概是想开了或者累了,抬起来的眼圈上一片乌青,也不知道他是多久没休息过了,双颊消瘦到像是被折磨一般,明明上次见他还是好好的,现在就变成了沈腰潘鬓消磨的惨样了。 陆迟站在江缔身后看着他,意味不明,视线又游走到地上的碎片上,而后重回杨上立身上。 “为了他而来,你不去大理寺不去找陛下,翻我的院子做什么”?如果其他关口的官员,成帝万忙之中肯定不会一见,可谁叫平阳关从名字到地位一切都非同寻常的重要,成帝未必不会见他。 毕竟一看就知道,他不是来求情的。 杨上立原本抬起头又慢慢的低下,他本身就是跪在地上的,之前江缔在驿馆看到他的时候可是个古怪人,不光头昂的高,更是某种意义上的“目中无人”。 江缔突然开始有点奇怪他要说什么话了。 “下官自知前驿丞罪大恶极,是万万不敢这些事去扰陛下和诸位大人清净的,”杨上立的腰慢慢的弯了下去。 江缔不理解,不想去扰成帝清净就算了,不扰别的大人是什么意思,她跟陆迟虽然不是什么名臣,但至少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不扰别人,扰他们? 不过杨上立既然说了郑千堂是罪大恶极,就代表他不是因为成帝的贬谪才有此言,而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郑千堂的所作所为。 然而杨上立接下来的话却着实让陆迟和江缔都惊讶了一把。 他的身子彻底俯到了地底上,头重重的埋在手中,整个人就像没有生机的花一样枯萎。 他说。 “罪臣杨上立,上京请罪”。 第68章 请罪 他说他有私心而来,他说他罪大恶极,江缔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有些出乎意料。 奇怪的是杨上立请罪的对象。 谁? “向二位大人请罪”。 向她跟陆迟请罪。 “此话何意”? 陆迟向前走了几步,面不改色手上却按住了腰间的剑柄。 “前驿路丞郑千堂,通敌贩国包藏祸心,下官全都知晓,但不光隐瞒甚至助纣为虐,连累二位大人,是下官之罪”。 江缔第一眼见他在山上不隐瞒事情的时候就知道他不干净,只是没完全想到他竟然如此彻底的黑白不分,而现在又来请罪,实在是让人费解。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说因为你知情不报导致突厥集结兵马,还是叫陛下殿前遇刺”?一个人可能没法做到百分百完美,但是只要多一个人,变数就会无穷大。江缔搞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正因如此,下官上京,为了请罪,更为了同二位大人说清缘由”,杨上立的头仍然磕在地上,品尝可能会有人扶他起来,但现在恨不得他跪死在这里。 “早知如此”,陆迟握上剑柄,“当初又何必执迷不悟”? “是我糊涂”。 杨上立恨不得以死谢罪,可现在不行,至少,要把事情全都说清楚,不然他戴罪之身,有何改变。 “你说”,江缔看着他,“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她走到屋内拿出一炷香来,正放在桌子上,虚无的烟远看就在杨上立头上盘旋“时间一到,你就去大理寺诉罪吧”。 “下官得幸”。 一炷香的时间不长,容不得杨上立有什么废话,不过现在看来,谅他也不敢有什么闲言碎语。 “下官同郑千堂原本是隋叶城同乡,看他学有所成娶妻生子,然而那年正逢水祸,想必江大人也已经知道了,我们那破地方,历年来都有献祭水新娘的习俗,而那一年的水新娘,正好是嫂夫人”。 连同她的孩子。 江缔不想听这些有的没得,她只想知道郑千堂为什么不去试着反抗,为什么不去想办法废除陋习反而要做通敌叛国的事! “他就没想过去救下妻女”? 陆迟不知为什么就想起了岑家。 想来若不是万不得已,陆皎殊嫁过去也断然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杨上立沉声道:“不曾”。 不曾。 江缔心里被这两个字扎的难受。 不曾行动过,那简简单单的想又有什么用?当初不去作为,现在打着她们的名头做此等龌龊的事情,实在可笑。 “大人应该知道,郑千堂他生性胆怯,就算是夜路的猫也会将他吓到,更别提那一年几千人拥着他妻女投入水中,有心思想救,已经是极限。” 常言道君子论迹不论心,江缔此刻却觉得无比讽刺,但万语千言都像杂乱的丝线一样缠绕在她的心头,剪不断理还乱,只能随它去。 “所以,他是从何时跟突厥有勾当的”。 陆迟眉眼之间还是沉寂如水,只不过风不过谁也不知会有怎样的骇浪。 “七年前”。 景衡八年。 亦是那一年。 江缔突然预想到什么,她上前拽着杨上立的衣服把人拉起来,双目中夹杂了几分慌乱与愤怒,稳声道:“宥阳公主死的那场战役,是他串通好的”? 杨上立目中只剩无限的死寂与悲伤“是”。 江缔松手将他扔到墙上,扶额有些心累,景衡八年,景衡八年,上官元就死在那一年,江孤的重伤也伤在那一年,结果呢?结果就是他们保卫的家国百姓,有人在暗中放箭,射的人死生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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