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言,拿着。”蓝晓晓见陈惜言没拿,硬是往她手里塞了一根。两个人根据指示牌,来到香炉附近点香。 越是靠近香炉,陈惜言越是感到胸腔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塞,一口气吊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不行,你自己去上香,我受不了了。”陈惜言扔下香,不顾身后蓝晓晓的叫喊,兀自跑了好远。 眼前一阵儿发黑,头晕得比上次发高烧都厉害。陈惜言扶着墙也站不稳,最终缓缓坐在地上,灌木丛遮住了她的身影。 怎么回事,自己这是对香过敏?她咳得剧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要把肺吐-出来。 以后再也不来寺庙了,在一片头晕目眩之中,陈惜言发誓。 不知过了多久,陈惜言才缓过那一股难受的劲儿,她睁开眼看了看四周,这里是个僻静的小院子,门口堆满了花草,一看就知道是有人精心照料。 此时她正蹲在灌木丛下,这个院子不知有没有人住,但是私闯进来总归不光彩。陈惜言正想站起身离开这里,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同时传到陈惜言耳边的,还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奶奶,我知道了…… 唐潋奶奶一头花白头发,目光炯炯有神,她听到孙女这话,拐杖重重砸向地面:“知道什么?你不学持家之术,以后嫁人怎么管理好家庭。” !! 糟糕,现在出去会直接撞上。陈惜言只得收回伸-出的左脚,身子紧紧贴在灌木丛后,被迫听着唐潋和她奶奶的谈话。 “奶奶,我还年轻,有些事到了年纪才懂你说是不是?”唐潋一边抚摸着怀里的小猫,一边在安抚奶奶。她神色无奈,但是面对长辈不好发作。 “不小了,我在你这个年纪……”唐潋奶奶又开始她那一套说辞,唐潋看似认真在听,实则左耳进右耳出。 今天小猫不知怎么了,头总是向灌木丛里撇过去。唐潋回头看,只有几片落下的绿叶,还有一摊水渍罢了。 “总之十八号我约了顾家,你跟我一块去看看。听到了吗?”奶奶一声大喝,唐潋回过神,连忙应声:“好。” 谈话声渐渐远去,陈惜言舒了一口气,这才站起身。蹲得时间久了,腿一时使不上力,她一瘸一拐地走出这个院子。 原来是这样,陈惜言回想方才听到的那番话,神色了然。
第10章 陈惜言目前所在的院子位于寺庙的一处偏僻之地,曲径幽深,青石板路一眼望不到头,偶尔的“沙沙”声,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 刚才自己怎么进来的,左转然后右转,还是直走?陈惜言在一条三岔口处站定,迈了半步,又往回收,如此往复。 “施主,请问您?”冷不丁地,陈惜言慢慢转身,看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和尚。她咽了咽口水,指着三岔路说:“回寺庙,怎么走?” 和尚怀里揣着一把扫帚,双手合十,慢悠悠地说:“施主,请往左拐,然后右转道一个石狮子面前,继续左拐,之后直走就是了。” 左拐、右转、然后左拐……陈惜言觉得头又开始疼起来,她艰难地记着路线,抬眼望见和尚困惑的神色,不禁问道:“小师傅,怎么了?” 小师傅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出声道:“施主不信佛。”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陈惜言点头,说自己只是陪着朋友来的,点香熏得头晕才慌不择路来到这里。 “寺庙也没有规定不信佛不能进吧?” 只见小师傅笑了笑,温声道:“施主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门口的姻缘签,最近卖得可好了。” 说罢,小师傅拎起扫帚,专心致志扫着地上的——一片空白。陈惜言在此处愣了愣,随后果断选择离开。 刚才和尚说要左拐,然后右转——石狮子,对然后直走……一路上鲜有人,只零零星星几人专门挑了无人的地方,在摆姿势拍照。 那些人应该是刚上完香,身上有浓重的檀香味儿,陈惜言好不容易压制的呕吐感重新席卷。她奔跑起来,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走过最后一条小路,熙熙攘攘的人群出现在陈惜言面前。随之而来的蓝晓晓大喊:“陈惜言,你去哪儿了!” “我迷路了,这不……才回来。”陈惜言气儿都没喘匀,连忙解释道。 “你是不是对香过敏,早说了我就不带你来了。”蓝晓晓递给陈惜言一瓶水,语气中带着抱歉。她刚才陈惜言的反应,明显是闻不得檀香,自己还…… “不怪你,我自己也不知道。”陈惜言拧开瓶盖,灌了一大瓶水,似是无意提起,“这个寺庙有卖姻缘签的吗?” 虽然她不信这些,但是方才小师傅那番话还是勾起了她的好奇。 “有,你要去吗?一起一起!”听到姻缘二字,蓝晓晓眼睛蓦地发亮。 姻缘签在寺庙东北角,梧桐树下。一张木桌子,老和尚闭眼敲木鱼,似乎没有察觉二人的靠近。 “师父,我来买签。”陈惜言敲了敲桌子。见老和尚不理她,径自放了一张十元在桌上,开始摇签子。 “上上签,上上签。”蓝晓晓在一旁祈祷。 “啪嗒”——一跟木签掉落在桌面上,陈惜言抬手将它翻了个面,上面写着:“盈盈一手握,方知沙流尽。” 此为“下下签”。 蓝晓晓默默读了一遍,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是下下签,师父你说句话啊。” 下下签,陈惜言挑眉,随手将签子丢进签筒里,正打算走的时候,老和尚缓缓睁开眼,忽然开口:“孩子,要先渡己。” 陈惜言身形一顿,没理会老和尚这句话。渡己,她一直在这样做,用得着别人提醒吗? 她觉得今天脑子确实有些不清醒,竟然去相信一个和尚说的话。都怪那熏香,味道太重了。 她走得急,蓝晓晓追了好几步才追到,她安慰道:“没事,一个签子而已,不准的。” “嗯。”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快五点了。今天还有一堂课要上,老师特意定在了晚上。也是奇怪,最近胜利夜校不知道怎么了,老师走了一大波,那些交专升本的都来给高中生补习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陈惜言说。 “好,路上小心。”蓝晓晓回道。 —— 最近这段日子,不仅老师走了不少,学生也急剧锐减。就拿陈惜言所在的教室,明明一开始教室里坐满了人,如今只剩下十几个学生。 这让陈惜言不禁想起前段时间的传言——学校要倒闭了。 “哎,你说学校真的要倒闭了吗?”陈惜言戳了戳她身边的同学,轻声问道。那位同学向来八卦,一听有人要找她打探消息,立马来了兴致,她故作深沉道:“前些日子办公室一群人吵架说要卖股份,听说里面能砸的都砸了。” “如果倒闭,会给我们退学费吗?”陈惜言问出她最关心的事。 那同学摇摇头:“不知道,如果不退我爸妈肯定来闹。” “谢谢。”陈惜言转过身,轻轻叹气。若是倒闭,自己去哪里读书,又怎么才能拿到毕业证呢? 若是往后不读书,她想到那一日唐潋所说的,要不要试试模特。她总是对自己极致赞赏,夸她的镜头感,夸她的敏锐。 她不是没想过,只是—— “他们不是还有个女儿,爹娘死了,女儿来还债吧。” 那一日的恶魔低语仍在耳边。她不敢冒一丝的风险,如果被他们找到,那么后果,只会是生不如死。 回到家后,她打开大哥大,向唐潋发送出一条短信:【唐潋,今天过得有些糟糕。】 对面很快恢复:【怎么了?】 【客人很多,有些人很讨厌。】陈惜言生疏地打字,九宫格键盘,有时找一个字要找好久,不过唐潋就没有这个烦恼,她总是很快回复。 唐潋:【寺庙火了,你们自然累一些。过些天我去咖啡店一趟,帮我留上次那个位置。】 【好。】陈惜言回复道,心中的郁气散去些许。 自打二人拍摄结束后,她会时不时在手机上与唐潋联系,多是今天发生了什么,吃了什么,天气如何。大多是废话,但是唐潋每条都会认真回复,陈惜言便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到后来逐渐大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为何不舍得唐潋,但是陈惜言从来不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花费心思。她想,于是那样做了。 这些日子唐潋有空会来店里,一坐就是一下午。陈惜言在做咖啡的空挡能看到唐潋在看书,有时是英文书,有时是她压根人不出来的文字。唐潋说那是法文,她在意大利做交换的时候学的。 最近两天唐潋没来,今天竟然碰巧在寺庙遇到——陈惜言单方面碰巧,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陈惜言还是选择闭嘴。 【晚安。】 她按下发送键,关上灯,沉入梦乡。 【晚安。】 唐潋坐在落地窗前,嘴角扯开一丝淡淡的笑意。她按下发送键,听到对面庄筝咂舌声。 “干嘛。”唐潋一个抱枕砸过去,庄筝偏头,抱枕落在地摊上,不声不响。 “你和这小姑娘,什么关系啊?”庄筝揶揄道,倒了两杯红酒,一杯递给唐潋,一杯自己喝下。 唐潋没好气地说:“别瞎想,我是看她怪可怜的。”那日所说的常联系,说不清有多少客气在里头,不知有多少认真在其中。 但是陈惜言当真了,她也不想伤了一个小孩的心。毕竟孤身一人的感觉,并不美妙。 至于心思……她暂时还没什么心思,况且就算有心思,也不能把好好一人拉到这条路上来,太不负责任。 庄筝向后靠着,附和道:“是,怪可怜。”她的目光暗淡下来,显得心事重重。 她们身处三十层高楼之上,向下看,能将整个申城尽收眼底。春申江倒映虹光,远远望去仿若一条银河。 唐潋默默看着好友,说道:“之前多想结婚啊,整天喊着婚礼婚礼,怎么最近不开心了?” “我就是很迷茫,唐潋你说结婚是为了什么?长辈期许,爱人相伴,家族兴盛,然后呢?”庄筝笑了笑,晃动着酒杯,“不过幸好我和他是两情相悦,相比之下我比太多人幸运。” 这个太多人里,包括唐潋。 “是,也不是谁都像你这么幸运。”唐潋赞同道。她就比较不幸,不仅没有两情相悦的人,还有一个说出来足以震碎家里的秘密。 “你啊,就是既要又要,”也许喝多了酒,庄筝开始口不择言,“不破不立,你考虑得太多,最终结果是既无也无。” “你现在没有意中人,如果有呢?你想怎么处理,和她一辈子暗度陈仓?” 问题过于犀利,唐潋撇过头,神情冷淡:“不知道。”她才不要去设想那么久远的事情,自寻烦恼,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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