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转一圈。” 苏祈安微展双臂,一面转圈一面夸:“很漂亮,我喜欢。” “我的郡马,天赋风姿,不论怎样都漂亮,以后你就将我送你的荷包挂在它上头。” 苏祈安拍拍腰前的如意玉带钩,保证道:“以后腰绳我只系这一根。” “你不怕人家说你寒酸?” “让他们说去吧。”爱面子爱得要死的江南家主也有不爱面子的时候。 “祈安……”颜知渺食指勾上她腰绳,像是要说什么,却又踟蹰不决。 苏祈安哪会不懂,眉眼的笑意似下坠的残阳,悄然无声地隐没。 她忽然抱住颜知渺,紧紧地抱住,像是要把对方揉进骨血之中,融进生命。两颗心脏在震颤。 颜知渺的下巴放在她的肩窝,喃喃着她名字。 “祈安……” “祈安……” 苏祈安回应:“我知道了。” 颜知渺贪嗅着她侧颈的香味:“要好好保重自己。” 苏祈安:“带我一起走。” “苏家不能没有你。” 苏祈安:“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你有你的责任,”苏祈安又把她抱紧了些,颜知渺有点喘不上气了,两掌贴在苏祈安后背,继续道,“我也有我的。” 苏祈安沉吟半晌:“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颜知渺沉默了,今晚的她总是容易沉默。 苏祈安:“一年?两年?” “……” “还是五年?七年?” “……” 等不到想要的回答,苏祈安便先许下承诺:“不论多久我都等你。” “我值得吗?” “值得!” 雪花轻触眼角,随即被泪水消融,颜知渺不是无所畏惧的勇者,她最怕的就是苏祈安有一天会丢下她,可这句承诺,就足够她撑一辈子。 苏祈安:“不论多久,我都会等,一生一世也不怕。” 颜知渺压抑不住哭腔:“不论我在哪,不论你在哪,你要记住,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你念着你。” 话语仿佛精美的瓷器,清脆易碎。 这个寒夜,安静得出奇。 苏祈安慢慢推开颜知渺,抿紧唇角,狠心道:“你走吧。” 颜知渺却是定着不动,苏祈安干脆将她的双肩掰转过去,推着她往前:“走啊!” 颜知渺的脚颤颤地迈了几步,又被凝固的空气粘连住,她想要再看一眼苏祈安,就让她再看一眼吧正欲转身—— “不准回头!”苏祈安喊道。 颜知渺定住。 “千万别回头。”苏祈安眼睛包着两泡泪,冲着她的背影说,“渺渺,你有你的远方,没有任何人可以束缚你,没有任何事可以牵绊你。我不需要你回头,时刻想念着你,我就已经足够了。” “……” “你……快走吧。” 颜知渺硬着心肠,一把揪紧领口,决然地冲进雪幕的深处。 寒雪冻透了苏祈安每一根筋脉与每一块骨头,凝结为冰,再用重重锁链捆缚。 她亲眼望着颜知渺渐渐……渐渐……远去。 风筝断了线。 风雪仍在,风筝已经自由了。 她走了,真的走了。 苏祈安如是想。 身体在颤抖,呼吸随之变得急促,苏祈安弯下腰撑着双膝,眼泪滴落在鞋尖。 “她走了……她走了……” 她不知何时会回来。 苏祈安捂住嘴,呜咽哽在咽喉。 银浅准备好了行李和马车,等候在城门口,挎着包袱,于马前徘徊。 她担心颜知渺太顾念儿女情长,会狠不下心肠离开。 有奔跑的脚步声传来,她一双杏眸露出神采,欢喜地迎上去:“郡主!” 她看清颜知渺眼下有泪,忙收敛喜悦,不敢多言,只说东西全部都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好。”颜知渺自顾自地上马车,刚踩上小凳,狐裘斗篷就自肩膀滑下。 银浅方才注意到她披了两件斗篷,急忙弯腰去捡,却被颜知渺叫住。 “我自己来。”颜知渺踩下地,斗篷尚有余温,小心掸掉沾上的雪,团成团贴在胸口。 “这件……是郡马的吧。”银浅随口道。 颜知渺倏尔眸子失焦,虚虚盯着某处,喃喃自语一句:“……我叫颜知渺,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渺。” 银浅有些摸不着头脑:“郡主您说什么?” 颜知渺回过神,钻进马车。 银浅坐上车辕,挥起马鞭。 。 地上铺一层薄薄的积雪,压出两道细长且蜿蜒的车辙。 车内静悄悄,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曹柏捧着一张单子,时而皱眉时而长叹,时而又露出欣慰神情,心情复杂程度,令坐在他对面的高明礼难以揣摩。 马屁这东西,有机会要拍,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拍,众所周知曹阁老是位严父,对自家儿子在郡马榜上的排名格外关注。 高明礼用艳羡的语气道:“曹郡马颇有几分您年轻时的风采,近日一直名列前茅,看来榜首之位已近在眼前了。” “他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指点,帮着刑部寻摸出几个暗娼窝,算是办了点好事。”曹柏折好单子放于小案之上,谦虚道,“终归是不学无术,上不得台面。” 听闻“暗娼”,高明礼忍住不快,垂首做谦逊姿态,又讲了点奉承话。 曹柏转了话头问:“你猜猜今夜,为何我要让你与我同乘一车离宫。” “学生愚钝。” “你一向很聪明,万事一点就透的。”曹柏捋捋胡子,压下音量。 “学生此生幸得老师提携,您若有吩咐,学生定当肝脑涂地。” “前不久我去了趟太医院,得了个消息——”曹柏顿住,久久没有下文。 高明礼抬眼,见他袖着手的一动,比划了个“一” 高明礼大骇:“陛下……他……” 曹柏沉沉点头:“陛下仅有一年的龙寿。” “老师想让学生如何做?” “本朝的开国皇帝是位女帝,陛下虽育有三女,但仅剩三公主,而且还不肯归京,陛下也并无立皇太女之心,如今要想稳定朝政根基,只能觐见陛下,请立皇太弟。” 本朝吸取前朝教训,藩王不得外放,皆留于玉京城,藩王之中不乏才情兼备者,但论谋略和英勇,皇太帝的人选无疑是镇淮王。 “明礼,你有话不妨直言。” “陛下与镇淮王素来针尖对麦芒,岂会心甘情愿将皇位相让。” “自然是不愿意的,”曹柏再度袖着手,“三日后,凤阁将集体上书请立储君,臣工百官也须应天顺人。” “学生明白了,明日我就游说其余四部尚书,助凤阁一臂之力。”高明礼胸有惊涛,她终于盼来向镇淮王纳投名状的机会,只愿镇淮王来日荣登大宝能记他一功。 “甚好,甚好。” 。 马车停在高府前。 高明礼立于车外恭敬拜别,双手因为兴奋而止不住的颤抖。 他迫不及待的赶去书房,为明日做准备,叮嘱下人不准任何人前来打扰。 书房没有掌灯,刚进屋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谁!”高明礼警惕道。 “老爷。”黑衣人踉跄着走出角落,跪俯在他跟前,“属下有愧老爷,没能带回大姑娘。” “废物!” “属下该死。” 高明礼点燃蜡烛,几豆昏黄也未能为黑衣人的脸庞增添丝毫生机,映照出寸寸苍白。 “所有的弟兄都死了,大姑娘留了属下一命,回来给老爷报信。” 高明礼操起砚台砸得他头破血流:“她在挑衅我!” 若之前是猜测,那么当下可以真的笃定偷走传位诏书的人就是高子芙。 为了高家的前途,他必须死守住当年传位的秘密,儿女没了还可以再有,高子芙万万留不得。 黑衣人是腹部中刀,连夜奔波,伤口反复崩裂,实在强撑不住,倒地发出细弱的呜呼,接着禀道:“剑秀死了。” 高明礼满不在乎:“一个下人,死了就死了。” “接下来该如何做,求老爷指示。” “再派些人手去找大姑娘,不必再手下留情,我要她死!” 黑衣人颤巍巍爬起来跪好:“……弟兄们死了大半,恐怕无力再继续追捕大姑娘。” “派婆罗人去,吃了我这么多年的米粮,他们也该派上用场了。” “年初他们死了二十人,这桩悬案他们一直心有疑虑,怀疑老爷您……” 高明礼冷笑:“一帮蝼蚁,没有我,他们连街上的乞丐也不如。” 。 “陛下。” “陛下!别玩了,天冷,小心伤着龙体。” “咱们回吧,回去玩儿。” 康福抱着件大氅,领着小太监们在西六宫长街上拼命地追赶。 颜赴仅穿一件明黄中衣,领口大大敞开,龙靴也丢了一只,一副浑然不觉冷为何物的模样,不亦乐乎地踢着蹴鞠。 沿路的宫女太监见状吓得不轻,康福指着他们骂:“背过去!统统背身过去!” 宫女太监们连滚带爬地面朝红墙,跪伏不动。 几位娘娘听闻动静,踏出门来,一拥而上,焦急询问康福:“陛下他……” 颜赴非拉着她们玩蹴鞠,重重一脚,蹴鞠砸中某位娘娘的腿,摔得人一身的雪,哭哭啼啼地爬起来。 颜赴却恼了,指着她苛责:“不好玩!” 这位娘娘便哭得愈发厉害。 第117章 爹先给你纳两个妾 “安儿开门,是娘亲。” “安儿,你先开开门,郡主的事……药嬷嬷全都告诉娘亲了。你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里,也不是个事啊。” “不吃不喝会闷坏的,有什么话你跟娘说,有什么苦娘听着。” 姚清初竖着耳朵贴上门,辨听屋子里的动静,愣是一丁点儿响声也没有,愁得直搅帕子。 苏广善跺跺虎头杖,气不顺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把门打开,不然我就命人撞门了!” 简直是瞎捣乱!姚清初虽然一贯温婉和顺但眼下也是为母则刚,猛推他的肩,那架势,恨不得断了他另一条腿。 “安儿都伤心成这样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姚清初凶完他就默默垂泪,哭得苏广善顿时没了脾气,黑沉沉的神情柔和许多,叹了口气。 “安儿啊,爹刚才不该凶你……爹也年轻过,也曾为你娘牵肠挂肚朝思暮想……你犯不着苦闷,要不了多久郡主就会回来的……” “爹明白你心里难受,爹也难受,你饿了吧,庄子里的厨子新学了几道菜,要不做给你尝尝?” “郡主虽然不在,但肯定也不想看着你作贱自己,要不这样,”苏广善灵机一动,“郡主归期不定,爹先给你纳两个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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