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推的人一抬头,才认出是颜知渺。 郡主殿下恍恍惚惚醒来,心下喜悦涌动,握握她的手,又亲亲她的脸,方才去取来满满一杯茶水,扶着她半坐起来,靠在自己肩上。 苏祈安咬住杯口像是渴死鬼投胎,咕咚咕咚,喝得太急呛了嗓子,每咳嗽一声,就牵扯胸口的伤处一次,疼痛令她抖个激灵,连忙将茶杯推开,惨兮兮地皱着眉。 “你受了一拳,伤了心脉,咳嗽时是会有些疼的。”颜知渺轻抚她,像是替她顺气又是在替她缓解疼痛,“我为你输了些真气,再喝几日药就会痊愈。” 又喝药?苏祈安反抗的心力没有了,这玉京城指定跟她八字相冲,害她成药罐子了,复又记起自己在昏迷之前好像捅了某个神羽军一刀。 “我是不是……杀人了?”苏祈安不由地怔忡。 颜知渺并不正面回答,她顺着穿云箭绽放的方向寻去时,苏祈安已经倒地昏迷,那名伤她的神羽军的确断了气。 “我刚才说了,你伤及心脉,切记多思多虑。”颜知渺两指搭上她手腕,再输进几许真气。 苏祈安感觉一股温暖似涓涓细流,沿着手臂脉络蔓延而上,最终汇入心房,作痛的地方随之舒适了许多,她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 却听颜知渺埋怨道:“你总是不听话,让你不喝酒你偏喝,让你好好待在舒州城,你非要四处乱跑,让你带好穿云箭回苏宅放,你非要偷溜进宫城里。” 苏祈安一字一句认真听,苍白的唇抿着笑:“谁让我娶的媳妇总让我放心不下,我知道我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总归是要生同衾死同穴的。” 一番赤诚话,半点便宜都没有,却是热乎乎的,融化颜知渺的气势,甘愿被反客为主,害她立马像个做了错事的小狸猫,喵喵呜呜道:“我,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你还想有下次?”苏祈安学故意不依不饶。 “没有下次。”颜知渺急急保证。 “空口无凭。” 颜知渺立下决心,裙袖一抖握出至默,没有丝毫留恋,以内力将其震得稀碎。 “别!”苏祈安的惊呼刚自舌尖涌出,至默便如粉末般沿着颜知渺的指缝沙沙漏下,一半铺散在床沿,一半铺散于精美的地毯上。 “你……这是做什么!”苏祈安曾听银浅讲过此剑的来历,是十四岁时颜知渺初入江湖,温舒云特地请了江湖中最好的锻造师,用陨铁锻造出的一把软剑,可谓是世间至宝,颜知渺从不离身。 时至今日,也算是陪着颜知渺走过近十载了。 “这么好的宝贝……多可惜啊。” “以后有你陪着我,哪里可惜了。” 颜知渺从后拥住苏祈安的双肩,唇贴在耳边,呢喃细语:“祈安,庙堂之高,江湖之远,我唯有你一人足矣,你我今生今世生生世世再不分离。” 苏祈安抿嘴一笑,转身拥她入怀,腻腻歪歪好一阵,才东张西望,左翻又找。 颜知渺离开她怀抱问:“在找什么?” “你亲手给我绣的荷包呢?” “在这。”颜知渺手伸摸进枕头底下。 苏祈安从荷包中取出一枚银质信印,拇指般尺寸,呈方形,边角分明,顶端则由技艺精湛的匠人精心雕刻成虎首图案,栩栩如生,气息不凡。 苏祈安捉过颜知渺的手,郑重的放入她掌间:“这个送给你。” 第131章 她依偎着颜知渺的臂弯 虎头印信是苏家家主的专属信物,是苏祈安身份的不二象征,生意上钱物进出、核检苏祈安常常用到,只是在宅中不常拿出来。 颜知渺自然是认得的。 “给我?” “嗯。”苏祈安道,“以后不光宅中事听你的,宅子外头的事也听你的。” “可我不懂做生意。” “你不需要懂,我懂就行了,以后里里外外的银钱都归你管。” 颜知渺顿时像得了个宝贝似的,一把将印信揣好,生怕苏祈安反悔,却还要口不对心地补一句:“你真的决定好了?” 苏祈安哭笑不得,只说肚子饿了。 颜知渺不禁自责:“怪我疏忽,你昏迷两日,是该吃些东西。” 她催着银浅亲自跑一趟尚膳监,把好吃的好喝的全给她家郡马招呼来,前提是必须少油少腥,以清淡暖胃为主,转头回来就见苏祈安在穿鞋袜。 “谁准你瞎动了!” “腿脚躺得发僵,我出去走两步。”苏祈安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撑着床榻站起来。 颜知渺搀住她,换上强硬的态度:“外面还飞着雪,出去准要受寒。”是以只准她在殿内活动。 苏祈安不信,望着窗户。 颜知渺将窗扉推开一线,寒风携着飘零的雪花涌入室内,带来满当当的凉意,苏祈安打了个哆嗦。 颜知渺一脸的“看吧,我就说外头冷”,要关窗时苏祈安却不让:“我透透风。” 颜知渺嗔怪:“你又不听话了。” 苏祈安眼中满含感慨与深沉,似乎欲透过那漫天飞舞的雪花,凝视过往种种,良久,她轻声自语:“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了。”颜知渺舌尖发涩,拉住苏祈安的双手,“都结束了,以后尽是安稳。” 后半句颜知渺讲不出口,她清楚,此生她最对不住的就是眼前人,若不是她非要跟苏祈安成亲,苏祈安本可以始终拥有一份平静安稳的生活。 那时候,理智告诫她莫要如此自私,她与镇淮王府的征途千沟万壑。赢,她方能将这份平静安稳还给苏祈安,可若是败,苏祈安也好,苏家也罢,会尽数陪着镇淮王府跌入万劫不复之地。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般卑鄙的心思,下地狱都不为过,可她非要执意将苏祈安束缚在身边。 “日为朝,月为暮,卿是朝朝暮暮。”颜知渺蓦然抬眸,念出成亲前独自许下的心愿,短短一句险些被涌进窗的风雪淹没,但苏祈安听得分外清晰。 苏祈安指尖触及颜知渺的掌心,低眸静默一阵才道:“真好,你的手是暖的。” 。 银浅送来御膳,荷包饭、如意虾、蛋烧麦、清蒸槟榔芋……鲜鲜亮亮的摆上桌。 苏祈安是位惯会享受的人儿,挨个尝遍,简直不要太满意。 “你大病初愈,不可胡吃猛塞。”颜知渺提醒道。 苏祈安被扫了兴,双眉低垂,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狗崽,无助得很。 颜知渺心软,戳戳她耳朵哄道:“等身子好了,以后想吃多少都有。” 苏祈安便浅尝辄止,吃个六分饱。 颜知渺也陪着她吃了一些,奈何还有许多公务要替父王打理,曙光初露的时刻,她不得不动身,又因舍不得眼前人而改了口:“我陪你睡会可好,等你睡着了,我就出趟门。” 苏祈安没问她要去哪儿,由媳妇儿哄着睡觉,妥妥地美事一桩,垂下的狗耳朵“噗拉”立起来。 她依偎着颜知渺的臂弯,嗅着颜知渺颈窝的香气,在香香软软的被褥间再度入睡,意识滑入梦乡前,还迷迷糊糊的问了许多话,问父王如何了?大家是否安好?苏宅安然无恙吗? 再度醒来时,枕边已然没有颜知渺的气息,床前倒是立了个小太监,脑袋正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是小竹子。 苏祈安还以为他死在了那日的混战中,没成想他一根手指头也不少,全全乎乎地活了下来。 命挺硬。 “小公公。”苏祈安唤他。 小竹子吓了一跳,擦干口水,匍匐在地瑟缩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苏祈安侧着身子,支着半边脸,逗他道:“你们宫里人是不是都喜欢说这句话?” “啊?”小竹子茫然地抬起头,鼻尖挂着晶莹的鼻涕泡。 “话本子里都这么写。” 苏祈安止不住发笑,问:“小公公怎么会在这?” “日后您唤奴才小竹子就成。” “日后?” 小竹子动了动,跪得端正些:“奴才原本跟着干爹在养鑫殿伺候,郡主说日后您兴许会常住在宫里,便将奴才挑给了您。” “你干爹是谁?” 小竹子面露悲戚:“我干爹原是太监总管康福公公,他一心追随陛下,哦不,是先前的假陛下,因为与其自幼相伴长大,又参与了当年的假造传位诏书一案,吞炭自尽了……就在昨夜。” 他身子骨抖了抖,在担忧自己会因此事受到牵连,如果苏祈安不肯留他,宫内便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这是个看人下菜碟的地方,干爹倒了,必有无数人落井下石,可若出宫,一个太监又从何寻得生计,断然没有活路了。 “求求您了郡马爷,千万别赶奴才走,奴才给你磕头了!” 宫斗话本苏祈安看过一些,略懂他的处境,心有唏嘘,伪造传位诏书乃是大罪,势必牵连甚广。以老丈人那疾恶如仇的性情,必定要彻查此事,绝不姑息。 风波之中,恐怕会殃及多少池鱼啊。 苏祈安:“你先起来,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苏祈安习惯了大方,得了新仆从,便许诺他日后不光可领宫里一份月俸,还可领在苏宅领一份,小竹子感动的泪水哗啦啦啦,当场孝敬苏祈安三个响头。 苏祈安受不住他的热情,交给他第一个任务:“你给我找身干净衣裳来,一会儿陪我出去走走。” “干净衣裳郡主为您就备好了,吩咐绣坊的绣娘们连夜赶制的,她说您是个不安分的,她不在时,准要溜到外头去玩儿。” 苏祈安:“……” 自行换好新衣裳,苏祈安绕出里间,小竹子许是职业病的缘故,夸出一连串的马屁,什么芝兰玉树,清风明月,灿若星辰,闪耀世间。 愣是不带重样。 非常有文化。 苏祈安蛮喜欢,主要是独孤胜太糙汉,肚子里的墨水有些少,马屁拍得不如他有水准。 小竹子抱来半身铜镜。 苏祈安照了照,一袭方领紫袍,丝绸细腻,领口环绣着飞鸟乘云,窄边腰带中央镶嵌一颗圆润宝石,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瘦的腰身,更显身姿挺俏。 宫廷绣娘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苏祈安长得好看,也不自谦,甚为满意的啧啧嘴。 外面的风停息许多,但雪花依旧零零星星地飘落,每踩一步,积雪发出清脆的嘎吱嘎吱声。 门边放着一把青皮伞,小竹子取来撑在苏祈安头顶:“郡马想去哪玩儿,不如去花房,那里暖和,还有四季花开,花香扑鼻,悦目宜心。” 苏祈安出门太急,没带手炉,两手揣在袖管中:“我只想四处散散步。” “可还下着雪呢,要不等雪停了咱们再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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