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不我们在附近走一圈就回?” “你平日也这么啰里八嗦?” 小竹子缩缩脖子:“郡主临走前特地嘱咐奴才要伺候好您,怕您冻着累着。” 苏祈安骤然止步,余光擦过两侧朱红宫墙,其上斑驳的血迹,昭示着此地曾上演过一段惊心动魄的生死较量。 视线上移,投向远处,昔日巍峨的高楼大殿,或破碎不堪,或焦黑一片,仿佛在诉说着她昏迷之后,有场天翻地覆的浩劫。 小竹子将伞檐压低了,挡住她的眼,陪笑道:“各司各部正忙着修缮,还需些时日才能修复如初,没什么好瞧的,要不还是去花房……” 苏祈安说不上自己是何心情,她一介商贾,习惯和真金白银打交道,血腥的事只会乱了他的脑子,罢了,这乱糟糟的地界,不逛也罢。 “回吧。” “刚出来就回?” “回。” 一个人倏忽窜出来,又倏忽窜走,跟只猴儿似的,其衣衫凌乱,披头散发,嘻嘻哈哈地追着一颗蹴鞠,嘴上还乱七八糟地喊着话。 “阿逸,阿逸,皇兄教你……” “等你会踢了,父皇就再也不会骂你愚笨了。” “你一点都不笨,只是年纪太小,腿脚不利索,多练练,以后定能比皇兄厉害。” 阿逸? 在苏祈安所认识的人中,只有她老丈人的名字有个“逸”字。 “这人是谁?”她侧眸问。 “是陛……陛下。”小竹子音线含颤,旋即又慌慌张张地收住嘴,这人哪能算“陛下”呀,“是颜赴。” “……他?” 小竹子不敢多言,言简意赅道:“那日奉銮殿乱得很,等到安静下来时,颜赴便不见了,等再找到他时,人彻底痴癫了……镇淮王没发话,底下人也不敢随意处置,就任由他在宫里头胡闹。” 苏祈安沉默一会儿道:“善恶终有报,也算是他咎由自取吧,落得这般下场……就是不知以父王的脾气会如何发落他。” “本王什么脾气啊?” 一道七分压抑三分怒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直扎苏祈安脊梁骨。 “父王,”苏祈安惶恐地转过身,揖了个要多周正有多周正的礼,“父王是心胸宽广,海纳百川,浩然坦荡……的脾气。” 江南首富向来是被别人拍马屁,难得拍别人,不是很熟练。 镇淮王鼻子里喷出一个“哼”字,一脸“你就只敢在背后蛐蛐我”。 苏祈安有种被人抓包的无措感,她在背后蛐蛐老丈人的确不是一回两回了。 镇淮王没好气道:“滚进轿子里去。” 常亲卫掀开暖轿帘子:“郡马,请。” 苏祈安后撤一步:“天寒,还是父王坐吧。” 镇淮王翻她个白眼:“难不成要本王扶你。” “祈安不敢,只是……” “让你坐你就坐,你平日里也这么啰里八嗦?” 这话听着真耳熟,苏祈安瞥了眼小竹子……回旋镖来得真快啊。 第132章 欺负你当然开心了。 暖轿空间有限,坐下了苏祈安,便再也容不下第二人。 镇淮王扶着轿窗,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雪地。 苏祈安的心毛毛的,最怕老丈人突然的热情:“父王,要不还是您来坐……” “安春殿离这不远,几步路而已,你就别瞎折腾了。” 去安春殿做什么?苏祈安想问但没敢问,老丈人既然有安排,她乖乖顺从便是。 倏然,一圆不隆冬的东西撞开轿帘,砸在腿上,又滚落在脚边。 苏祈安认出是颜赴的那颗蹴鞠球,心头咯噔一下。 果然听见轿外有人在喊:“我的我的,还给我!” 暖轿停住。 苏祈安不知是该下轿,还是坐着别动,犹豫间,唤了声父王,将东西从窗口递了出去。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晶莹的落雪晃了她的眸,在掀帘的一霎,她好像看见老丈人眼底有泪。 “我的,快还我,还我!”颜赴张牙舞爪的夺走,宝贝似地抱在怀里,瞪着苏祈安道,“这是我做给阿逸的,谁也抢不走。” 言罢,他转身飞快地跑开了。 空气蓦然安静下来,只有雪落下的声音。 常亲卫打破沉默,请示道:“王爷……此人该如何处置?” 镇淮王面色凝重,短促的吸进一口冷气,打了个手势,示意起轿。 苏祈安暗自诧异,原来老丈人与颜赴在幼年时竟然有份手足情谊在。 啧啧,皇家果然亲缘浅薄,再深厚的情谊,也在残酷的尔虞我诈中消磨殆尽了…… 苏祈安琢磨的太入迷,不知不觉间暖轿落地。 当小竹子轻启轿帘的那一刻,她还尚未回神,一股清冽的寒风猝不及防地扑上脸来,害她打个寒颤。 她压低腰身出了轿子,隔着点距离,跟在镇淮王身后。 小竹子是个尽职尽责的太监,瞅准时机,简单地向她介绍了一下安春殿的由来——东西十二宫,安春殿距离养鑫殿最近,要么最得宠的妃子所住,要么是每朝皇后的居所。 苏祈安瞬间明了了,丈母娘在这。 丈母娘是位合格的王妃,端庄雍容,气质华贵,可再贵,也是前任魔教教主,行事作风有几分泼辣。 只见她立在瓦檐下,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满院子的宫女太监。 “瓷器易碎,切记要轻拿轻放,全是王爷在王府里的宝贝。” “字画务必要小心伺候,找个干燥通风的地方好好挂着,莫要受潮。” “院子里的雪再扫扫,梅枝上的雪再打一打,别把树枝压断了。” “各宫各殿的嬷嬷和管事都来了没,磨磨唧唧的。”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地方是要换主人了。 她忙得如火如荼,经由婢子提醒才发现院内多出些许来人来,满眼喜色,直直掠过张臂要与她拥抱的镇淮王,奔向了苏祈安。 “祈安,快让母妃看看。” 镇淮王:“……” “母妃。”苏祈安欲要行礼问安,却被温舒云制止,上下一通打量,满目的心疼之意:“一年多没见了,你瘦了。” “让母妃担心了,是祈安的不对。” “我今晨刚入宫,打算安顿好这方以后就去看望你,听说你受伤了,伤势可好些了?这么冷的天,何必过来。” 被忽视的镇淮王:难道你不该先来瞧本王吗! 他不满的干咳两下:“本王用暖轿抬她来的,没冻着她。”但是本王冻着了,脚都冻得没知觉了,王妃你懂吧。 王妃显然不懂,拽着苏祈安:“来,进殿说,殿里暖和。” 一进殿,温舒云又迫不及待地吩咐人,再烧两个暖盆来。 苏祈安心里挺乐呵,以前她就是这般紧张颜知渺的,是以宅子里的炭火熏笼,跟不要钱似的能摆多少摆多少。 如今风水轮流转,她成了那个弱不禁风的人儿了。 嗯,被人宠爱的感觉真好。 思及此,又有些想念爹娘,凑巧温舒云问起她在舒州的生活,问她这一年多来的种种经历…… 窗外,雪花静默。殿内,炭火噼啪脆响。交织出一曲冬日的悠扬。 一股安宁感翻涌在心田,温暖如初。 寒暄一阵,话头跑偏,落在玉京城内的奇闻轶事上,这倒是个令人感兴趣的话题,王爷王妃抢着回答。 ——兵部侍郎家的媳妇儿,生了三胞胎,还是龙凤胎,两儿一女,被通房妒忌,下药毒害,幸好乳娘多个心眼儿,三个娃逃过一劫。 ——承平王府家的世子爷,逃婚了,私奔对象是个举人。举人家中已有一妻两妾。 ——广昌伯爵家为幼子大办生辰,有人来大闹一通,捅出惊天秘密,幼子不是亲生的,其生母年少时却和管家有一腿。 苏祈安:“!!!” 听听!听听!论人生故事还是玉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们最精彩。 二老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简直停不下来,留了苏祈安在安春殿用午膳。 苏祈安求之不得,这样的八卦不听白不听,央着二老接着讲,正在兴头上时,门帘一动,一位美人儿钻了进来。 “父王母妃你们用膳竟然不等我。”颜知渺话是对着爹娘讲,目光却牢牢锁向苏祈安,眼中闪烁着兴师问罪之意,是以脚下生风,狐裘披风的一角掠过了炭火,烧灼出一抹黑痕。 苏祈安赶紧帮她把披风脱下。 温舒云道:“这孩子,咋咋呼呼的。” 颜知渺一心欺负苏祈安,微微撅着嘴:“问你话呢,父王母妃不等我也就罢了,你还不等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是不是成亲三年腻了倦了?是不是迷上哪个小宫女了? 苏祈安好无奈,握握她的手,确定她暖和着,方才拉着她坐下,将一碟冬瓜鸡移到她眼前,解释说:“我哪里晓得你去哪儿了,又在何时会回来。先尝尝这汤。” “不尝。”颜知渺躲掉递来嘴畔的一匙汤。 “要尝,尝完我跟你认错。” “先认错我再尝。” “我错了。” 颜知渺得意地摇头摆尾,将汤含入口中,并由衷赞美:“好喝。” 苏祈安笑问:“开心了?” 颜知渺爽快道:“欺负你当然开心了。” 以至于扫去了半日忙碌所积下的疲惫,她去的地方委实不算个好地方——广定侯府。 侯夫人过世,侯府死气沉沉。广定侯爷受了些打击,近来告病在家,一直未曾上朝,是以逃过了前日的血雨腥风。 但他到底是参与了当年篡改传位诏书一案。 颜知渺今日是带兵上门抓人抄家的。 顺道还去了趟曹柏的府邸,替镇淮王送去挂怀之情,可喜的是曹柏虽年迈,但身子骨还算硬朗,加上御医妙手回春,愣是鬼门关里闯一遭,没遭阎王收了命,只是日后怕是再无力操心国务了。 气氛温馨,颜知渺不愿意扫兴,掐头去尾道:“去探望曹阁老了,前日他挨了好几杖,受了些内伤,但有惊无险。” 苏祈安识趣的没多问,把话题往回引:“刚才你不在,我听了好多有趣的故事。” “我也要听,你讲讲,”颜知渺也舀上一匙汤递去,“好喝,你也尝尝。” 苏祈安用这汤润润嗓,道:“一伯爵老来得子,结果儿子是妻子偷人生的。” 颜知渺:“!” “有个世子和一已婚举人私奔了,还是在成亲前。” “可是昌平侯府家的那个世子?”。 “你听说了?” “我认识他,每年我都去参加他祖母的寿宴,去年一和我一道去的,你忘了?” “嘶……我好像有点印象。” “那小世子是个温吞懦弱的性子,没想到还能干出这样的事。倒也挺好,新娘子没过门,没被他断送了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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