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逸冷笑一声,俯身捏住方士下巴。“你明知我所求为何。既给不了,便以命相抵,权当赎罪。” 言罢甩开他,对侍卫挥手。“即刻行刑。” 侍卫拖走哀嚎的方士后,殿内重归寂静。赫连逸独立原地,胸膛剧烈起伏。他转向床榻,季铃兰正用天真无邪的目光望着他,与昔日那个言辞锋利的季铃兰判若两人。 “你究竟是谁?”他喃喃自问,伸手欲抚其面却在半途止住——这不是他想要的季铃兰,更何况他岂是会对孩童出手的卑劣之徒? 此刻赫连逸只觉荒谬绝伦。他费尽心机要季铃兰忘却前尘、爱上自己,却换来一个不识他的“稚子”。上天给了他最残酷的嘲弄。 “殿下,可要传太医?”侍卫在门外小心翼翼地问道。 赫连逸闭了闭眼。“不必。今夜之事,若有一字外泄,尔等满门,鸡犬不留。” “遵命!”侍卫声音明显发颤。 赫连逸踱至窗前,推开雕花窗棂。夜空一钩残月冷冷清清,恰似他此刻心境。身后传来季铃兰稚嫩的呼唤:“叔叔,铃兰困了...” 他转身,见她已自钻进锦被,只露一张小脸,眨着眼睛望他。 这画面莫名令他心头一软。 “睡吧,我稍后便走,不扰你安眠。” 季铃兰很快沉入梦乡,呼吸匀长平静。赫连逸凝视她的睡颜,百感交集。 他本可立时扼死她,终结这场闹剧。既然得不到,何不毁之? 但见她毫无防备的模样,他的手却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 “为何...”他低声诘问虚空。 季铃兰在梦中翻身,呓语含糊。 赫连逸垂首静观,忽感前所未有的疲惫。 多年来他步步为营,在这弱肉强食的帝王家算无遗策,可即便贵为太子,唯一一次想求得某人真心,却成了痴念。 如今连季铃兰的神智都已丧失,又如何能爱上他? “或许这就是报应。”他自嘲轻笑,自榻边起身向殿门行去。 临去前,他回首最后望了一眼熟睡的季铃兰,目光复杂难辨。“安睡。” 殿门轻阖,烛火摇曳数下,终归寂灭,四下陷入无边黑暗。 * 东宫殿外的石板地上已架起刑架,四角火把将刑场映照得如同白昼。方士被剥去道袍,仅剩一件单薄中衣,四肢被铁链牢牢固定在刑架四角。夜风掠过他花白的须发,那张本就丑陋的面容此刻布满恐惧的沟壑更加骇人。 “殿下开恩!贫道愿以毕生所学...”方士的哀求被侍卫用麻核塞入口中,化作含糊不清的呜咽。 赫连逸负手立于台阶之上,锦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冷眼睥睨,看着刑吏从檀木箱中取出一套精钢打造的刀具——十二把薄如蝉翼的小刀在火光下泛着森冷寒芒。 “行刑。”简短的二字从他薄唇间吐出,却重若千钧。 第一刀精准落在方士左肩,刑吏手法娴熟地旋下一片铜钱大小的皮肉。鲜血顿时喷涌而出,顺着苍老的肌肤蜿蜒而下,在雪白中衣上绽开朵朵刺目红梅。方士浑身剧烈痉挛,眼球暴突,喉间发出沉闷的哀嚎。 赫连逸缓步走下台阶,鹿皮靴底踏在染血的青石板上发出黏腻声响。他驻足刑架前,冷眼看着刑吏接连落下第二刀、第三刀...每一刀都精准避开要害,只取皮肉。方士的胸膛很快变得血肉模糊,犹如被猛兽撕咬过的猎物。 “取出塞口之物。”赫连逸沉声命令。 侍卫立即取出方士口中麻核,老人登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啊——殿下!求您...赐个痛快...” 赫连逸微微俯身,修长指尖轻蘸方士胸前鲜血,在指腹间细细捻开。“痛么?”他轻声问道,“不及我心中之痛的万分之一。” 第四刀落在右臂,削下一片指甲盖大小的肉。方士凄厉的惨叫惊起远处古树上的夜枭,扑棱棱振翅飞入黑暗。 “你可知我豢养了多少方士?”赫连逸接过侍卫递来的素白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十七人。为何独独选你来施术?” 方士痛苦地摇着头,汗水与泪水混作一处,顺着皱纹纵横的面庞滑落。 “因你自称‘金针渡魂张真人’,夸下海口能精确消除五年记忆。”赫连逸突然暴怒,一把揪住方士散乱的白发,“可你给了我什么?一个痴儿!” 第五刀落在左腿,方士的惨叫戛然而止——他已昏死过去。刑吏熟练地泼上盐水,惨叫声再次划破夜空。 赫连逸后退一步,冷眼看着刑吏继续行刑。至第九刀时,方士已无力惨叫,只剩断断续续的微弱呻吟。他的身躯犹如被拆解的傀儡,血肉模糊间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殿下...”侍卫小心翼翼地请示,“是否继续?” 赫连逸凝视着奄奄一息的方士,忽觉索然无味。他转身迈向殿门,丢下一道冰冷命令:“须满三千六百刀,方可让他咽气。” 在他身后,刑吏恭敬应诺,落下第十刀。方士的呻吟渐渐微弱,但距离死亡尚远——这场酷刑将持续至翌日黄昏。 赫连逸踏入殿门时,隐约听见方士用尽最后气力发出的诅咒:“赫连逸...你...必遭天谴...”随即又被一声凄厉惨叫截断。 脚步微顿,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天谴?他又何惧什么天谴。 第42章 蝴蝶 司妙真夜里得了个天大的好消息,也不枉费她费心费力的一番付出。 昨夜,她趁着四下无人,前往先前探查过的地方一探究竟。 果不其然,从假山处下去便是一处密室,密室的书架暗藏机关,打开后便是一条幽深的密道,黑黢黢地望不到尽头。 但司妙真可不怕黑,也没有对未知的恐惧,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自然要摸清这条密道的去向。结果进去摸索时,来回折返竟耗费了近五个时辰,这还是凭借她矫健的身手,若是寻常人只怕耗时更久。 这番探查让她确认,这条密道直通西且弥都城外的郊野。稍加联想便知,这是王室为自己预留的退路。如今既被她发现,自然就成了她的后路。只要季铃兰愿意改变主意跟她一起逃走,就能“凭空失踪”。只要不留下把柄,便不会影响两国邦交。 只是青国的皇宫,出逃的季铃兰注定回不去了。但司妙真知道,季铃兰也未必想回去。真正的难处在于,现在的季铃兰恐怕不会愿意跟她离开。 彻夜未眠的司妙真佯装刚睡醒,如常地起床洗漱,换上近卫服饰。所幸他们都是一人一间房,无人察觉她彻夜未归而心生怀疑。 清晨操练结束后,侍卫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闲聊。 “昨夜的惨叫声你也听见了吧?”一个与司妙真相熟的侍卫主动搭话。 司妙真面上不显山露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用帕子擦拭着手中的佩剑,剑身映着精致的眉目。 “那方士必定做错了大事,才惹怒了赫连殿下。虽然现在没叫唤了,但凌迟还没结束呢,必定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离断气恐怕不远。”侍卫没什么感情地叙述着,就像讲的不是有人要死了,而是晚饭吃什么。 司妙真手上动作一顿。方士…… 看来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只是这方士惨是惨,一切还是咎由自取,从他选择跟随赫连逸为主子办事开始,不就是与虎谋皮吗?会落得这么个下场,想必那方士是没有算到的。 “即便那方士犯错,殿下将人生生活剐,是不是太过残暴了些?”司妙真不明白为何赫连逸要处极刑,这种事丢给刑部诏狱也比坏了自己名声好吧?而且……让人死和把人折磨死是两个概念。 虽说她自己也手染鲜血,杀敌无数,但还从未虐杀过任何一人,也不屑用强权压人。 “嘘!你小子疯了,敢诋毁殿下残暴?”侍卫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没人注意他们,这才继续满脸崇拜地开口:“赫连殿下是最英勇的枭雄,男人中的男人,肯定是那方士罪有应得,殿下只是稍作惩戒罢了,或许也是为了杀鸡儆猴。” 司妙真:……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司妙真通常会选择笑而不语。也是在这一刻,她才发觉,果然风土人情差距还是极大的,有点想念青国了。 至少青国的王公贵族们还不至于滥杀虐杀,还知道什么叫做名声,什么叫做颜面。 “那你知道那方士究竟犯了什么错吗?”收敛心神后的司妙真继续打探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昨夜守在太子妃殿外当值的人也不让问,说是不能泄密外传。但既然方士是进了太子妃殿中,出来才被赐死,那或许两者有所关联?” 司妙真耸耸肩,一副玩笑意味,“那还蛮可惜的,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却得不到答案了。” “是啊是啊,害,不说这个了。侍卫总管奉命要给太子妃挑一位暗卫贴身保护,也不知道会挑谁,这可是好差事啊,俸禄高活儿也轻松。” “哦?”司妙真将剑插回剑鞘,发出轻微的剑鸣声。 侍卫突然想到什么,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神秘兮兮地说:“我觉得很可能是你,踏实能干,武功还是我们之中最强的。” 司妙真不置可否,含笑不语。 对于有机会能离季铃兰更近一步,她自然是欢喜的,但同时开始揣度,为什么忽然要给季铃兰挑选暗卫?是代表禁足要解封了吗?可在这王宫之中,又会有什么不安全的,还需要人暗中保护? 事实证明,那侍卫并没有押错注,总管将这份差事安排给了司妙真。 其余人也没有不服气的,只是心知以后能跟司妙真聊天的机会或许不会再有,有些舍不得。 铜炉炭火暗红,季铃兰拥狐裘而眠,乌发堆雪,映得一张脸如玉雕冰琢。 窗外北风卷雪,扑簌簌打着窗纸*,她却浑然不觉,只在梦中微微蹙眉,似见故人踏雪而来。案上一枝老梅疏影横斜,幽香浸透罗帷,连梦也染了冷冽清气。 所谓的贴身暗卫,自然是十二时辰都不会离开被保护之人身边。 司妙真却不会觉得不自由,在蹲在季铃兰房梁上俯瞰仍旧在睡梦中的季铃兰时,她也放松地双掌托腮细细打量起来。 心中也有些纠结,按理说暗卫是不能出现在季铃兰面前的,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并且人的贪欲只会一步步拔高。 能看见了,自然想说说话;说说话,自然就想带人走。 她受不了别人称呼季铃兰为太子妃,只想早日带季铃兰离开这本就不属于她的地方。 这么看了许久,睡着的人秀美的眉头轻蹙,紧接着缓缓睁开双眸。 季铃兰自然没能发现卧房里已经多了一个人,她像往常一样迷迷糊糊地爬下床,赤足踩在冰凉的青砖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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