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季铃兰全然信任她,心性又回归孩童,不似大人权衡利弊,如果是从前的季铃兰,只会做出如同那夜一样的选择。 但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当然想,皇兄来找我了对不对?”季铃兰利落地从床上爬起来,有些手忙脚乱地开始穿鞋。 司妙真抬手按住了季铃兰的肩膀,让她不要乱动,狭长冷冽的凤眸如同冰川消融,荡漾着一池春水,“他也想见你,但你知道的,你皇兄很忙,所以呀没时间这么远来西且弥。只有我们回皇宫去见他。” 季铃兰睁着清澈的双眸望着司妙真,这是她第一次见司妙真笑容这样柔软,不免多看几眼,随后重重点头。 “铃兰知道的,那我们去找皇兄吧!多久出发?我去跟赫连殿下告别。” “今晚,没时间告别了。”从季铃兰嘴里听见赫连逸,让司妙真的笑意冷淡三分。 事发突然,没时间浪费了。 赫连逸想骗一个七岁的小孩,那真是易如反掌。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让季铃兰相信他,在这全然陌生的地方安心住了下来。在这一点上,司妙真只觉得赫连逸恶心下作,满口谎言。 可事实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点,两人却有共同之处。 她虽轻而易举地哄骗了这个“七岁稚子”,却是出于无奈,只想让季铃兰得到想要的自由。 如果不是这样,她不会贸然涉险来西且弥,更不会在这逗留这么久。 现在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夜色如墨,西且弥王宫的后花园笼罩在一片诡谲的寂静中。假山嶙峋,黑黢黢的轮廓在月光下宛如蛰伏的巨兽。 在离开前,司妙真还嘱咐季铃兰拿好那瓶不知真假的丹药,这是目前能让季铃兰恢复神智的唯一机会了。 她拉着季铃兰的手,两人贴着墙根疾行,每一步都轻若猫步,生怕惊动巡逻的侍卫。 远处传来铁甲摩擦的声响,季铃兰呼吸一滞,指甲几乎掐进司妙真的掌心。司妙真侧耳倾听,确认脚步声渐远,才低声道:“走。” 假山下,一块看似普通的青石微微凸起,表面覆满皑皑白雪。司妙真蹲下身,指尖沿着石缝摸索,终于又触到那一处凹陷。她用力一按—— “咔嗒。” 那处密室依旧没有变化,司妙真利落地去书架打开了第二道机关。 石壁无声滑开,露出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窄缝。阴冷的风裹挟着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季铃兰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被司妙真一把拽住。 “没时间了。”司妙真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追兵马上就到。” 季铃兰的小手死死攥着司妙真的衣角,指甲几乎掐进布料里。当密道的石门在身后轰然关闭时,她猛地一抖,整个人几乎贴到司妙真腿上,像只受惊的幼猫。 密道内漆黑如渊,唯有司妙真手中的夜明珠泛着幽蓝微光。 石壁湿滑,渗出的水珠滴落在地,发出空洞的回响。季铃兰紧跟在司妙真身后,指尖始终攥着她的衣角,生怕一松手就会坠入永恒的黑暗。 “姐姐……”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硬生生憋住,怕被骂“娇气”。可眼泪还是大颗大颗砸下来,在夜明珠的微光下亮晶晶的。 季铃兰的布鞋早就被积水浸透,脚趾冻得发红。可她不敢说,只是走路时一瘸一拐,像只笨拙的雏鸭。直到司妙真回头看她,她才抽着鼻子坦白:“我、我脚麻了……” 司妙真毫不犹豫蹲下身去,只说了两个字,“上来。” 当司妙真真要背她时,季铃兰又急得跺脚:“我能走!我不娇气!” 结果刚说完就踩到青苔,“哧溜”滑了个屁股墩。 不得不由司妙真背着前行,季铃兰脸皮臊得发烫,小心翼翼在司妙真耳边问:“妙真姐姐,你不会嫌弃我吧……” 突然,司妙真脚步一顿。 夜明珠的光照亮了前方——地面石板微微翘起,缝隙间隐约可见金属的冷光。 “机关。”司妙真眯起眼,“踩错一步,万箭穿心。” 季铃兰喉头发紧:“那怎么办?” 司妙真没有回答,她上次就已经将这条密道打探清楚,对其中的机关也很清楚。当即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轻轻抛向前方。 “铮——” 铜钱落地的刹那,两侧石壁骤然射出数支铁箭,深深钉入对面的墙壁,箭尾犹自震颤。 身后,遥远的甬道尽头传来模糊的人声,火把的光亮如毒蛇般蜿蜒逼近。 “他们也来密道了!” 这并不让司妙真意外,侍候季铃兰的宫女如果发现季铃兰消失,必定会立刻上报。 赫连逸一旦得到消息,自然会派大量的人手寻找。王宫几处大门均严密防守,只有密道逃出的可能性最大,自然也会派人来密道寻。 司妙真咬牙背着人跑了起来,但密道狭窄昏暗,自然大大降低了速度。 她不顾一切向前冲去,机关接连触发,箭矢擦着衣角飞过。 季铃兰险些被一支箭伤到,开口时声音发颤:“我、我想回家,好可怕……” “笨蛋,那里不是你的家!” 密道的尽头是一堵石墙,看似无路可逃。司妙真却猛地推开一块松动的砖石—— “轰!” 石门洞开,刺目的月光倾泻而入。 月光像掺了冰碴子,惨白地洒在荒野上,枯树的虬枝扭曲成鬼爪。从身后传出的犬吠声响彻云霄,纷乱的人声打破了寂静的夜。 先是一串身形细长的猎犬蹿出来,将她们团团围住。还有几只狗直接向司妙真发起攻击,它们张开满嘴獠牙,牙齿在月光下泛出冷光,口涎甩出,还没碰到司妙真的衣角,就被她一脚踹飞。 如果司妙真孤身一人,可以轻易摆脱这群训练有素的皇家猎犬,但她不是,她要保护季铃兰,要带季铃兰一起离开。 她背着季铃兰,无法摆脱这些不怕痛、不怕死的猎犬的攻击,硬生生被拖住,直到更多人围了上来。 为首之人行走间,发间的金铃碰撞出清脆的响声。他怒到极致,面无表情,那张脸仿佛阎王在世。他让猎犬们停下攻击后,说话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是你吧,司妙真?” “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不跑的话,便舍身饲猎犬吧。为了陪你玩,它们牺牲很大呢。”赫连逸说完,绿眸扫了一圈那些或被踢掉牙、或被直接一刀砍了脑袋的猎犬们。 而司妙真右手里提着一把还在滴血的刀,刀柄华丽,正是他的刀。 不,准确地说,是被司妙真明目张胆从他那里抢过去的刀,是司妙真的刀。 第46章 正主回归 如今,司妙真不仅抢了他的刀,还打算抢他的人。 赫连逸笑了,但笑意不达眼底,颇有些阴恻恻的意味。看着那张已经去掉伪装的脸,和那日在朝堂挑衅他时没有任何分别,硬要说的话…… 恨意变得更浓了。 “说来我有个困惑已久的问题,望妙真将军解惑。”看似彬彬有礼,实际上却没有给司妙真拒绝的余地*,他便将话问了出来,“在我还没去青国前,与你素未相识,就算到了青国,你我间也并无恩怨,为何你偏偏要三番五次地来找我的麻烦?难道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 初见司妙真的态度就火药味十足,没几天她还深夜亲自来暗杀他,结果打成两败俱伤,甚至归国路上还接二连三有高手追杀…… 司妙真的杀心如此重,简直到了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程度才会如此吧。可赫连逸记性一向很好,他记忆里根本没有司妙真这个人。 这其中的隐情,司妙真自然不能如实说,就算说了赫连逸也不会信。 “呵呵,没办法,赫连殿下英姿飒爽,实在惹人嫉妒,是妙真心胸狭窄了。以往的事咱们便让它过去如何?”司妙真皮笑肉不笑,眼神淡淡扫了一圈举刀围着她们的侍卫,继续道:“只希望殿下高抬贵手,放我二人离开,让铃兰去她想去的地方。” “哦……这就是你求我高抬贵手的态度?”赫连逸一个手势,那些侍卫便围得更紧了,“若是跪下来求饶倒能彰显将军诚意,否则……你逃不掉,更别妄想带走本殿下的太子妃。” 司妙真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她握紧了季铃兰的手腕不愿放手,更不可能下跪。赫连逸只想侮辱她的尊严,根本没想放过她。 她只能最后一次用季铃兰唤起赫连逸的良心,否则只能背水一战。 “你明知道她不喜欢你,如果稍微心疼她,就不该这样对她!放我们离开,于人于己都好,否则你又能得到什么?得到季铃兰的爱吗?你用尽手段也得不到。” 司妙真的话没有激发起赫连逸的良心,反而踩到了他的痛脚。 赫连逸一鼓掌,所有人和猎犬便倾巢而出,全部攻向司妙真,是要取她性命的架势。 “你们不能欺负阿姐!” 原本被司妙真护在身后的季铃兰忽然挡在她身前,语气笃定,但脸上的惊慌畏惧却藏不住。 司妙真同样惊讶,她没想到季铃兰还会保护她,望着那道瘦削单薄的背影,眼神复杂。 “你们这么多人,怎么可以打姐姐?是我想见皇兄了,我要见皇兄。”季铃兰展开双臂,身体微微发颤,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向赫连逸,继续说:“叔叔,是我的错,要罚就罚我吧。” 周遭安静下来,气氛越发紧张,所有人都在等赫连逸表态。 见赫连逸沉默,似乎在斟酌什么,就连司妙真都以为他想通了,会放过季铃兰,也会放过自己。 “我怎么舍得罚你,动手吧,不要伤到季铃兰。至于司妙真,生死不论。” 侍卫们一拥而上。 司妙真刀光如电,第一个冲上来的侍卫喉间喷出一道血线。她身形如鬼魅,在刀光剑影中穿梭,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敌人要害。 但敌人太多了,她的手臂很快被划开一道口子,血顺着手腕流到剑柄上,变得湿滑难握。 在赫连逸也加入战局后,场面变得更加激烈,对司妙真更加不利。 唯独被一名侍卫制衡住的季铃兰什么也做不了,双眼湿润,大颗大颗的眼泪染湿了半张脸。 * 树林里漆黑一片,荆棘划破了她的衣衫和皮肤。司妙真能感觉到体力大幅度下降,流血过多导致身体失温。但她绝对不能就这样倒下,否则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就是未知数了。 在摆脱追兵以后,她回想起季铃兰在见到她逃走时露出的笑容,很明媚,很璀璨夺目,比哭起来的样子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脸上有液体滑落,她以为是血,不在意地用指腹擦拭。 “原来是泪啊……”司妙真的指腹很快就重新恢复干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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