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 “林姑娘!正想找您呢。” 门开一刹,她与打着伞爬上台阶的乌瑞撞了个对脸。 小林迷糊糊朝她笑笑:“有事?” 乌瑞略低下头,口气里含着几分可怜人的意味: “衙门来人请您,说是到了教书的时辰,催您动身。” 闻言,林烟湄手扶着门框,目瞪口呆:“啊?” “属下也劝过,大雨天折腾什么?可人家不听劝啊。” “阿姊—” 乌瑞的话音方落,林烟湄小嘴一瘪,回身趔趄着扑进江晚璃怀里,诉苦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谢知县跟我有仇不成?怨你怨你都怨你,你若不躲不避,倒霉的就不是我。我这半吊子的书生、穷光蛋的假商贾,去了是教人还是闹笑话?” 驻足门口的乌瑞瞥见林烟湄趴伏在江晚璃大腿上佯装啜泣的撒娇,而江晚璃顶着那三分愁楚七分淡漠的容颜,手却无比亲和地一遍遍顺着怀中人的脊背撸啊撸,显得动作与神态违和至极。 她顿觉没眼看,啧啧嘴背过了身:“林姑娘,来人还带了张百两银票,说是预付的束脩。” “多少?!” 问这话的,是惊坐而起的江晚璃。 价码高得反常,是要聘林烟湄多久?把人扣下不还么? “整一百两。” 乌瑞怯怯补充:“来人说,谢家家教是求学风雨无阻。若林姑娘不愿去,她们将小娘子送来也成,只要姑娘诚心教导,酬劳比别家只多不少。” 她看见银票时,双眼放光心动好一会呢! 委屈林烟湄陪陪小孩,她们就能过温饱日子,何乐不为嘛。不然江晚璃拉着林烟湄卿卿我我,非但分文不近,反而蹉跎光阴,浪费余钱,不值! 江晚璃听罢,瞳仁一转,面上忧思散去大半。 她垂眸看向林烟湄,轻声商议: “湄儿试试?三岁小孩还不随你摆弄?小奶团子而已,应是好玩的。” 谢砚青都敢提把亲外甥送来家里了,想必即便对她们身份生了疑心,暂时也不会有所动作。 江晚璃寻思,有钱不赚不合适。 可这口风入耳,林烟湄的眉头皱得不能再紧了,眼底委屈地汪起清泪: “阿姊怕不是看上银子了?” “…” 被戳中心事的江晚璃陷入了沉默。 除此之外,她也揣着旁的侥幸心思。如有林烟湄在谢家牵制谢砚青的注意力,她的下属方能更稳妥、便捷地追查反贼谋刺案。 “哼!你不疼我!” 林烟湄睁开江晚璃虚揽着她的手,愤愤奔向门口,白瞪她一眼: “才不要跟你待一起,你自己在屋里生蘑菇罢!” 丢下狠话,她跺跺脚,迈大步撞进乌瑞的伞下:“走!我跟小孩玩去!” “林姑娘确定动身去…” “诶?您慢些,等等我,雨大!” 乌瑞本想假意客套两句,不料林烟湄脚步不停,硬是走出了气昂昂的架势。她见状,忙抓着伞追了上去,都来不急跟江晚璃打声招呼。 江晚璃也没料到小鬼反应这般大,回过神后匆匆追去门口唤人:“早饭还没吃!” 淅沥雨帘中,月白身影已半隐入水雾,但呛人的嗓音仍清晰而嘹亮: “不吃你家大米!”
第57章 手上功夫 倾盆大雨半日未歇。 晌午,江晚璃想犒劳下辛勤半日的小鬼,差人备下一桌好菜。 她孤零零坐在案前等啊等,热腾腾的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冷,直到油绿的菜叶全都蔫巴成糊糊,林烟湄也没回。 江晚璃仰望着漫天乌云,心头填满疑窦,坐不住便推门而出。 按理说,三岁幼儿的专注度有限,学半日已十分难得。算时辰,林烟湄该交差了。 今日又逢阴雨,小鬼饶是怄些气,也无他处可去,何故耽搁良久? 于是,两刻后,谢家宅院外,停落一顶八成新的小轿,轿旁各有一执油伞的英秀姑娘。 雷电偶现,谢家的门房打盹不成,只好拿手怼着下巴发呆。 院墙转角处多了顶轿,此人自是瞧得真切。 起初,她只好奇扫视两眼,后来,她迷糊间眯着了,转醒后轿竟还在原位,她下意识猜疑,轿中人是故意候在此的,便撑开伞凑了过去: “你们等人?抬远些,这儿是明府私宅,莫扰其家眷。” 轿左侧的姑娘和善道:“我等来接湄娘子归家的,时辰不早了,劳你通传。” 说话时,门房正探头探脑地朝轿帘内张望。 倏尔,一冰凉硬物抵上她的小腹,硬生生逼得她倒退半步,看了个寂寞:“动手作甚!” “非礼勿视,还请自重。” 轿右侧姑娘收回长剑,冷声道:“快通传你家主,大姑娘亲来接湄娘了。雨大寒凉,不宜久等。” “乐意等就等吧。” 北风乍起,门房单手裹紧衣衫瑟缩着往回走: “家主说了,师傅入宅授课一日,日暮我们自会派人送归,中午管饭!” 看架势,是懒得通报内院。 闻言,轿内被冻得浑身寒颤的江晚璃,眉宇间平生褶皱。 疏冷的容颜染满惆怅,似霜打的白兰。 “姑娘,咱回去?” 外头的小厮凑近轿帘,试探询问。 乐华本就不支持江晚璃出门,耽搁久了,主子若一病不起,她们也难办。 “不走。” 江晚璃偏生犯了倔。 既要留一日,林烟湄该托人给她捎个口信吧? 小鬼思虑太不周全了,都不知她会担心么? 少顷,她又任性道:“再去知会门房,让她递话给湄儿,说我候着她回家。” 她没来由的,很想赌一赌,林烟湄会否为了她,提前出来? 小厮依言照做,门房嫌烦摆起架子,被人软磨硬泡好一会才慢吞吞挪进院。 此人究竟有没有把话带到,外间不得而知,但江晚璃初来时那点热乎心气儿,是被凄风苦雨败了个精光。 黑云不散,夜便造访的早些。 轿中光线暗沉,她静坐无聊,索性蜷缩着身子,阖眸养神。 许是雨声规律,竟哄着她沉沉睡去。 转醒,是被人撞了下肩头。 江晚璃恹恹撩开倦眼,一片月白衣袖映进瞳仁,手上还抱着个长条形精细裹着的硬物。 撞她的,就是这破烂,被吵觉的人语气免不得焦躁: “抱的何物?怎才出来?” 累惨的林烟湄往轿中一瘫,四仰八叉靠上江晚璃的肩,毫无形象可言: “别提了,小真真实在黏人,我脱身无能,硬被谢夫人拉着又用个晚饭。” “小真真?”江晚璃凤眸紧觑。 “就是谢家小娃呀,她名谢鹤真,还未取字,又不喜我叫她全名,是以只得这般称呼了。” 林烟湄扒住江晚璃的胳膊贴上热乎乎的脸颊,好似早已忘了晨起拌嘴的事儿: “阿姊,你还别说,三岁小孩确实好玩,我挺喜欢她的,机警聪慧,一点就透,嘴巴特甜。” 她分享得起劲,说完才仰头瞄了江晚璃一眼。 不看不打紧,这一眼,她意外对上了一道绝不算友善的,还承载着七分诡谲笑意的怪味视线。 林烟湄心里突兀开始打鼓,身子不自觉移开些:“阿姊怎么了?” 江晚璃收回幽幽视线,偏开头问:“你可知晓,我几时来的?” 林烟湄茫然摇头:“我出来时谢夫人才说你来了,她就不派人送我了。” 此话过耳,江晚璃眼尾下垂,心里堵得憋闷,一时不想开口。 好个谢家! 门房大抵是通传了的,但谢语冰很会拿捏人嘛! 一不告诉林烟湄有人在等,二不请她入宅小坐,还真是能摆谱啊。 世家大族的教养怎会是这般?怪哉! “阿姊来了很久?” 林烟湄隐约咂摸出些不对劲,灵机一动摸索着去寻江晚璃的手。 就这破天气,她摸摸江晚璃的体温,大抵能猜出此人等的时辰。 若冷冰冰的,那她可得再发一通牢骚,江晚璃惯会忽略破身子骨,肆无忌惮的折腾。 江晚璃蜷起指尖,避开她的触碰,违心搪塞: “不久,无非是盼你知晓我惦记你,矫情一问。” “不给牵手么?” 林烟湄反倒委屈起来,揪着江晚璃的袖子诉苦:“人家挣钱养家,哄小孩一日呢。” “回家牵。” 江晚璃浅勾唇角安抚一声,唯恐小鬼执意探她温度,忙以手肘叩响轿体:“动身。” 小轿晃晃悠悠。 林烟湄觉得这环境适合小憩,安心闭眼靠去一边,不再多言。 生平首次当别人的师傅,她又紧张又累,不得章法免不得多耗心力。好在谢夫人与谢砚青完全不同,待人亲和大度,并无咄咄逼人的强横。 而且,这一日她也算大饱口福,吃喝都是上乘呢。 “湄儿。” 分别一整日,江晚璃哪舍得人这般睡去,如今谢家连饭都管了,饱饱的小鬼回去定是直扑床榻,没有交流机会的。 林烟湄眼都不睁:“嗯?” 江晚璃环视四周,指着长条物件寻话题:“你带回的何物,还没告诉我。” “对了!” 闻言,林烟湄一拍脑门,起身端坐好,转手抱稳那物件,才道: “小真真玩耍时,意外摔坏了谢夫人的瑶琴,夫人心疼又惋惜,说这小城没有巧匠能修祖传好琴。我瞧着不忍,记得阿姊会斫琴,便擅自揽了差事,说带回家让你帮忙看看。” 江晚璃薄唇紧抿,没接话。 谢家给林烟湄灌迷魂汤了么? 才一日,又是“小真真”又是主动揽差事的,小鬼心偏哪去了! “阿姊?” 林烟湄不得回应,特意偏头打量着江晚璃:“你是不舒服?还是…不大高兴?是怪我多事么?” 江晚璃垂眼轻叹了声:“好琴珍贵,湄儿的决断是否有些草率?你带出来,给人磕碰了怎好?” 她无意驳林烟湄的好意,但本心也不愿劳神费力,卖谢家人情。 这辈子,也就太后那把珍藏古琴,她亲自上手补过漆! 还是太后好说歹说,加赏她一年俸禄换来的! 谢家算什么跟在她长姐身后溜须拍马的小喽啰! “我…其实,有点私心。” 林烟湄抱着琴,声音小小的: “一来,知县对我们好似有敌意,但她很敬重谢夫人。我想跟夫人搞好关系,换她们态度改观;二来,夫人所奏之曲很动听,我喜欢。记得阿姊懂琴,本盼着你修好能借此好琴弹一曲给我听的。” 江晚璃眸光微怔。 原是这样么? 又是她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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