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阶身子一僵,对沈千重登基那日的事情心有余悸,道:“无趣。” “殿下真的觉得无趣吗?”沈千重大受打击,“我觉得我挺厉害的,我真的挺厉害的。” 便是因为你真的挺厉害的才要说无趣,许云阶一肘击在沈千重胸膛,死活不开口了。 这已经是殿下第二次嫌弃他没些花样了。 我真的很无趣吗? 沈千重自省,将朝中在这方面的能臣召集在一起,想了想却没好意思问出心中疑惑。 但能为官为臣,身上总该有些心眼,沈千重将人挥退,正想着找几册书回来学习,谁料一个脸色青白的小官畏缩前来。 “陛下可是觉得政务繁忙。”他笑着,眼睛睁不开一样,小小的,“臣这里有一妙招。” 沈千重面无神情瞧着他,“知道朕找你何事?直说便好,若真的好,发财的路上你算是攀上青云路了。” 青云路,人人梦寐以求。 当夜,许云阶坐在窗上皱眉去看沈千重,抬腿去踢,被人握住脚踝。 “沈千重!”他咬牙,死死扣住窗棱。 沈千重很开心的模样,搂住他的腰吻去止不住的泪眼。 “殿下可还觉得无趣?” “若是觉得无趣,我还学了些文章。”他说了两句不堪入耳的浪语。 许云阶耳尖更加红了,扯住脖颈上前几日方送给沈千重的发带,喝道:“够了!你住嘴!” “紫色的发带,我很喜欢。” “你,啊!”腰肢撞在盖着斗篷的窗上,带着哭腔骂道,“你无耻!沈千重,你无耻!” 沈千重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蛊惑道:“殿下,我还能更无耻。” ----
第18章 上巳节一过,许云阶卧床两日。 他再次下榻之时天上飘着雨丝,捶打在柳梢头,滴落在杏花上。 沈千重冒雨进殿,宫人合上伞恭敬得站在门边上,沈千重手里拿着几枝杏花。 “殿下还记得江淮真吗?果真是为将之才。”他兴高采烈,意气风发,将花放在许云阶手边,“看,这花儿真好看。” 许云阶拿起花用手指拨弄,明显地听到沈千重吞咽的声音,抬眼看去正看见他的喉结在滚动。 “陛下。”许云阶将花放在桌上,“我的手好看吗?” 他有意引诱,沈千重一把握住他的手,继续昨夜未完的话:“用手给我一次,就一次。” 许云阶抬眉看他,笑意盈盈,眼中含情,温声道:“可以。” “真的?”听声音很惊喜。 “真的。”许云阶平淡许多。 窗外雨一阵大,一阵小,将湖水打得平静不在,将花蕊打得凄惨无比,落英缤纷,在水中飘荡,风吹起,雨丝落在许云阶手上。 沈千重抱住许云阶的腰,手指收紧掐住,望着窗外的雨。 “殿……下……” 许云阶看着自己的手,拉住沈千重的玄袍将湿漉漉的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 “殿下。”沈千重喉结滚动,目不转睛盯着他。 许云阶扫他一眼,偏过头慢吞吞道:“我想出宫,”沈千重面色一凝,许云阶道,“可以吗?落日便回。” “今日微雨啊殿下。”沈千重搂住他,不想让他出宫,“过几日,过几日等我闲下来再与殿下一起出去。” 许云阶不再说话,推开沈千重,卷了本书坐到窗下翻看起来。 沈千重跟过来蹲在他的脚边,握住手让许云阶看自己,道:“殿下,外面乱着危险,出去了我担心。” 许云阶垂头侧目,看他,道:“不让便不让,找借口做什么,绞尽脑汁,我也不喜欢。” “这个,这个,”沈千重龇牙,咬他的手一口,许云阶吃痛,将手抽回瞪他一眼,骂他,“你无耻!” “好,我无耻。”沈千重将他抱住,翻身坐在躺椅上,将他放在怀中,“好,多找几个金吾卫陪着,不过殿下,殿下出去做什么?” 许云阶被幽禁多年,不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在川临城时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现在到宫中,尚书房有孩子在读书,很喜欢缠着他。 还有督造桥梁的事情,全国赈灾的事情。 许云阶有很多事情做,他不懂,在慢慢学习,更不会觉得无聊。 沈千重思量着,轻声问道:“可是那些臣子让殿下不高兴?他们为难殿下了?” 许云阶摇头,低落道:“不是,现在已经三月末了,我想,你可以让我开心一些,我想四处走走看看,你会答应的吧?” “答应?四处走走?”沈千重差点跳起来,“殿下是打着每天都能出宫的想法?!想都不要想!” 许云阶从他身上滑下来,将书捡起来,扭头走到床边坐好,铁了心不再理沈千重。 沈千重死皮赖脸,许云阶将书扣在他的脸上,翻身睡觉。 两人的衣裳在窗边时被雨水打湿,躺下并不好受,沈千重将人捞出来抱住,把衣裳脱了再让他躺在床中央。 出生的羊羔失去了包裹的羊皮,许云阶眨眨眼觉得无所适从,抬腿挡住凑过来的沈千重,咬唇道:“青天白日……” “微雨天气适合睡觉。”沈千重握住他的脚踝,跪在床上将折叠的被褥抖开,“殿下好好睡觉。” 许云阶坐起来,骂道:“我才醒。不让去便不让去,你根本就是要幽禁我,还说什么不是,还说什么要与我共天下,我想出去走走都不能。你自私。” 略有自知之明的沈千重连人带被揽在怀中,抱一抱,摇一摇,亲一亲,很无奈道:“那殿下出去做什么?” 这人低声下气,好颜相对,许云阶冷不下脸,但是又不想给他什么好脸色,声音僵硬道:“我就想四处走走看看,我都没有看过,成日被你们关着。” 他的声音低落下来,沈千重便什么气都没有了。 “等那个,那个神医来,有他照料殿下的身子再去好吗?”沈千重双掌放在他的肩膀,拇指摩挲,“好不好嘛殿下?” 这人撒娇,太过无耻,许云阶败下阵来,垂头丧气道:“何时到?” “便在这几日。” 许云阶没先见到神医,倒是看见了李京衡,抱着只通体雪白的幼猫,坐在廊下发愣。 许云阶看向随身太监存安:“那是谁?” 存安道:“李京衡,一个道人。” 许云阶愣了,错愕道:“李京衡?他是宿域皇室?” 存安道:“应该是吧,殿下可要过去一看?” 许云阶欣然颔首,步上廊道。 李京衡而立之年,仙风道骨,一袭道袍飘然若仙。 许云阶心中一赞,走过去道:“道长?” 李京衡抬头,见到来人眼前一亮 ,都说帝王的深宫之中藏着美人,他先前不信,现在信了。 “道长。”许云阶拱手,“深宫寂寥,道长来此为何?” 李京衡想了一想沈千重是如何称呼此人的,随即跟着拱手道:“殿下,深宫寂寥只是殿下这样觉得,宫外人人向往。” 不知为何,许云阶与李京衡一见如故。 白猫三个月大,抱着李京衡的手臂喵喵叫,怜玉踮起脚尖,眼中惊喜似含星辰。 李京衡弓腰,笑着看她:“姑娘喜欢?” “喜欢!”怜玉手舞足蹈,“喜欢喜欢!”她看向许云阶,撒娇道,“殿下,我们可以养一只猫猫吗?可以是白色的吗?” 许云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怜玉已经想好了要养怎样的猫,猫猫如何养,谁来养,等等问题。 许云阶看着她,转眼看向那只猫,最终将目光移到李京衡脸上。 猫爪锋利,刺进道袍稳稳趴在李京衡身上,李京衡双手揣在怀中,白猫挂在袖子上。 它掉不下来,但是许云阶总觉得它会掉下来,手伸出又收回,收回又伸出,幅度小,没人注意。 沈千重从长廊另一头走来,提住毛脖子放在怜玉怀中,道:“表哥好兴致,进宫不来找朕,反倒缠着殿下。” 他将大氅解下来披在许云阶身上,低声道:“不要拒绝。我回殿,殿下慢慢聊。” 做完一切,沈千重带着一班臣子急匆匆走。 李京衡捏住空空荡荡的袖子,看向欢天喜地的怜玉,顿显无奈,道:“陛下近来颇忙啊。” 许云阶收回目光,往前走,道:“其汤,宿域,大渊,改朝换代太快,他要坐稳这个帝位不容易。他肚子里也没多少实粮,要慢慢学。” 想起这人从军,摸爬滚打十年,前六年默默无闻,后四年声名鹊起。 “他总能做得很好,于国于民都不会是一个坏的帝王。” 黄昏,凉风乍起,两人走下长廊,在院中慢吞吞走,漫无目的,随走随停。 天边云彩通红,身后挂起一个很红的月亮。 最后两人来到湖边,花落水中,随波逐流,绿色的湖水,粉红的荷花,低飞的蜻蜓。 许云阶看向李京衡,道:“可要一坐?” “坐。”李京衡率先找到一块石头,随意坐下,没有半分不自然。 许云阶一怔,随着他坐下,望着他。 李京衡弯腰在水里捞花,察觉他的目光回过头去 ,笑道:“殿下看我作何?” 许云阶抿唇道:“你是宿域皇族,沈千重让你灭族了。” 李京衡一愣,旋即淡笑开来,注视着许云阶,似是长辈对晚辈般道:“他也是我的家人。李惊天是我的堂兄,他是我的表弟,亲疏难分。” 许云阶道:“他覆了宿域。” 李京衡坐回去,道:“历史往前走,没有什么是长久的,惊天不适合做帝王。图国的路上或许需要他,但是治国不需要。如殿下所说,陛下会做得很好,于国于民都会好。” 许云阶没话说了,怔怔的。 “战乱终要结束。” “你是叛国。” “那殿下呢?” 许云阶不说话。 李京衡看着他,倏然,道:“你想杀陛下?” 许云阶一惊,站起来,远处的存安和怜玉看过来。 许云阶脸色苍白。 李京衡道:“你要杀他吗?你杀了他,百姓怎么办?” 许云阶愣愣的。 李京衡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温和道:“唐尧虞舜,其汤宿域,你爱其汤,但是其汤帝治国不善,你恨宿域,宿域帝也死了。名垂千古的只有今朝之人,所以殿下,放宽心,一切都没有变,宿域其汤都是一样的,只要这疆土不在外人手里,利国利民,但是一样的。这一段历史太短,你可以将心胸放长远一些。” 许云阶不懂他说的话,但好像又懂了。 他似懂非懂,但是不同意李京衡说的话。 他生在其汤,便是其汤臣民,便是天降流星,地表喷火,世界走到尽头,他也是其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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