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耀一口气喝完一碗药,嘴里苦的厉害:“纪绍年欺负你这事没跑,大嫂笑话你的,是你磨不开面子胡说的,还是真的?” 彦遥不理他。 “那我去问大嫂。” “回来。”彦遥见他真的要走,吓的忙道:“没,大嫂没笑话我。” 耿耀脚步不停:“知道了。” 房门被关上,耿耀已经走了,彦遥一时不知道耿耀要做什么妖。 莫不是自己刚才说话难听,他心生恼意。 随他,反正他说知道了,不是去找大嫂就好,若不然彦遥真没脸见蕙娘了。 耿耀站在门外唤来阿贵,在他耳边悄悄耳语了一番,阿贵认真听着,随后忙去办事。 清早做了饭,耿母去叫彦遥来用饭,粗使婆子只说了人不在,她回来又没见耿耀,便以为是小两口出去了,也并未多想。 此时临近傍晚,耿家众人在正堂吃着饭,见到耿耀回来,耿母笑道:“阿遥呢?可吃过饭了?” 耿耀没答,直接回房,再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把砍月刀。 堂屋里就一把交椅,被一家之主耿父坐着,耿耀入了堂屋,拍了拍耿父的肩:“起来,让一让。” 耿父气的脸都绿了:“混账,混账。” 耿武等人垂头扒饭,恨不得立马跑了。 耿耀冲厚哥儿道:“找你娘去。” 厚哥儿忙端着碗挤到蕙娘怀里。 随后......耿耀把刀往桌子上一拍,还不等耿父发火,他就双手伸到了耿父腋窝下,直接把耿父掐到了厚哥儿的凳子上。 桌上人:......埋头埋头,桌角真好看。 在耿父捂着胸口的骂骂咧咧中,耿耀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中。 他后背靠着,左脚搭在右膝上,视线落在缓慢抽出的砍月刀上,气势比土匪还土匪,一瞧就是要找事。 半晌,他歪头看向纪绍年,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唇角,狭长的眸子里裹着利剑般。 纪绍年手一抖,筷子落在了脚下,他原就心虚,此刻更是看也不敢看耿耀。 “我这人最不爱说废话,也没什么不打哥儿的良好品行。” 说着话,耿耀无聊的把刀刃搭在瓷碗上,他有意威慑,砍月刀又非俗物,那碗似承受不住重量,一寸寸裂开。 纪绍年当下就吓红了眼,他紧紧抱住耿文的胳膊。 “耿文。” “二哥。” “出去跪着。” 纪绍年死死抱着耿文的胳膊不放手,耿文冲他笑了笑,掰开他手指,出门跪在了院子里。 纪绍年不平道:“说错话的人是我,你凭什么让他跪?” 耿耀把刀回鞘:“你要不是现在身怀有孕,我拳头已经砸你脸上了。” 他站起身:“这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彦遥刚有点睡意,就见耿耀打着哈欠进门。 “你别抱我。”彦遥恼的挣扎了两下。 耿耀:“困,乖,让我抱着睡会。” 彦遥被这话搅的心乱,也不知怎么了,他觉得耿耀待他好似有些不同。 但细琢磨又琢磨不出来。 彦遥迷迷糊糊睡去,有谁敲响了房门,他刚想起身,就听耿耀闭着眼道:“睡觉,别管。” 敲门声一次又一次,那人说了话,彦遥听出是翠茵,只是说的话让彦遥琢磨不透。 “二爷,又下雪了。” “二爷,让我家姑爷起来吧,他身子不如大爷和二爷,实在受不住的。” “二爷,再过两月我家姑爷就要科举,受不得伤和病。” “二爷,我家少爷真真是知道错了的,他就是有口无心。” “二爷…” “二爷…” 彦遥推耿耀:“你做了何事?翠茵怎急成这样,都快哭了。” 耿耀被他推醒,扶额道:“原本是想打纪绍年一顿,又顾忌他有身孕,就让耿文在院子里跪着。 彦遥猛的坐起,惊噩道:“你是疯了不成?” 怨不得翠茵急哭,耿文那是什么身子骨,书生清瘦,怎经得起。 彦遥慌忙下床,穿鞋时见耿耀还淡定躺着,气道:“你混账,做事怎如此没分寸,三弟再过两月科举,旁人护着都来不及,就唯恐病了,你怎敢让他雪天跪雪地。” 耿耀笑道:“我心狠。” 耿文小时候身体不好,他用灵气温养了两年,要是跪半天就垮了,那他耿耀就是个垃圾。 再说,他刚才让阿贵给耿文送了两个加厚的“跪的容易”,再加上冬天棉衣厚,无碍。 就是耿文是吃不胖的体质,又是温文尔雅的气质,一笑像个小白兔了,确实很具有欺骗性。 彦遥气极:“你,混账至极。” 这事不说谁对谁错,要是耿文出了事,他和耿耀都是家里的罪人。 彦遥拂袖而去,忙不迭的去前院,耿文跪的笔直,束起的黑发落了一层白雪。 耿家人围着劝,纪绍年骂了又骂,哭了又哭,耿文死心眼的不起不说,连纪绍年想往他腿下塞个棉衣都不要。 瞧见彦遥进来,纪绍年又哭又气道:“我以后再也不说你没娘的事了,你快让他起来。” 彦遥让耿文起,耿文和他笑着道歉,却摇头拒绝起身。 彦遥又回房间拉耿耀,耿耀只让他别管。 直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口,纪县令扶着县令夫郎而来。 纪绍年扑到县令夫郎怀里哭,县令夫郎的手抬起落下,落下又抬起,最终还是未舍得打有身孕的儿子。 他推开纪绍年,拉着彦遥的说了好半晌的话,字字句句都是惭愧,无脸见人。 彦遥没想把事闹大,若不然也不会装着笑脸过年,深夜才出城。 马车来了又去,纪县令让人请了大夫,县令夫郎只对纪绍年慈爱的笑了笑,两人一句重话都没说,可那叹息却犹如利箭插入纪绍年胸口。 纪绍年站在角门外,翠茵帮他撑着伞,两人一同望向雪夜中远去的马车。 纱灯摇晃拉长斜影。 “翠茵,我刚才好像看到我小爹有白发了。” “几年前就已有了,县令大人的白发也不少了。” 纪绍年忽而哭的泣不成声,他刚才竟从他小爹身上看到了低声下气四个字。 明明不该的,他小爹出身名门,在家受宠,嫁给爹后也是被娇养着,一生都不应该有低声下气的机会的。 “我,我爹是县令,我祖父是翰林,我外公,我外公……” 他哭的有些说不下去了。 耿家,不是说耿家不好,可耿家算什么,怎就让他爹爹低了头。 翠茵望着他,笑中带泪道:“少爷,你在耿家,他们不得不低头。” 他是他们的软肋,此事是纪绍年的错,耿家二郎得理不饶人,耿家人又拧成了一股绳,他们就不得不低头。 比心狠,岳家输给了耿耀这个二哥,他们怕耿文腿废了,怕他们的儿子日后缺少夫君依靠。 翠茵叹道:“少爷,日后说话做事谨慎些吧!你不止是你,你还是老爷的儿子,姑爷的夫郎,这次还是家中的事,若是,若是日后你在外面得罪了人,受苦的也是他们......” 纪绍年哭的泣不成声,又觉得丢人,走到角落里压制哭声,他想说,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他知道错了的,他做错事他跪就好了嘛,他也可以让彦遥骂回来,耿耀凭什么让耿文跪,凭什么让他爹爹上门低声下气的来赔罪。 他错他自己担就不行吗? 往日热闹的耿家骤然安静了下来,耿耀突然变成了里外不是人。 耿父耿母不用说,虽没明着怪他,也是一个好脸都不给,耿耀凑过去都不理人。 彦遥心里也是有气,自己抱了被子睡在软榻上,耿耀挪过去,直接挥袖子让他起开。 耿耀:......一片真心喂了狗。 “会写赔罪的拜帖吗?”耿耀剪了蜡烛,坐在碳盆前扒拉着番薯。 彦遥歪着看账本,闻言不搭话。 年后去彦家,彦老爷提前派了人来,说彦遥怕冷,无需冒雪过去。 耿耀自己携礼上了门,回来时彦遥失魂落魄的坐着,他抱着他直至半夜。 耿耀:“我字丑,说话比较直白,你帮我给县令夫郎写封赔罪拜帖,顺便选两样厚礼。” 番薯皮剥了一半,耿耀举到彦遥面前,讨好道:“一穷二白,阿遥让我吃吃软饭,选的厚礼暂无银钱给你。” 面前番薯甜香诱人,彦遥瞪着他:“去县令家赔罪?” 耿耀点头:“人家是县令还是长辈,台阶只能我们这边搭,于情于理都是要走一趟的,我又不是那不知道分寸的人。” 这话让彦遥发恼:“你知道分寸?你知道分寸还闹的如此大,你让我在家中如何待?耿文驱寒的药吃到现在,县学都几日没去,你让爹娘如何看我?我与纪绍年的间隙我自会讨回,暗暗把这气出了,我还占了一个理字。” 耿耀盯着他,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恶狠狠的咬了口番薯,仿佛吃的是面前的人。 他能怎么办?他倒是真的想直接找纪绍年,回来的路上还在思索打不了要不吓唬一番,犹豫再三还是没敢。 这玩意,万一孩子吓的没了,或是胎像不稳了,这家是真的要乱套。 彦遥有片刻的心虚:“我知你是为我好,是心疼我,护着我,就是你说我说的在不在理?这些日子家中都不似......” 未吐口的话被人堵在口中,彦遥下巴被人捏着,琉璃双眸惊的睁大。 番薯香甜自耿耀口中而来,这杀猪郎,杀猪郎怎吃他的唇。
第51章 麻雀在树梢蹦跶, 留下杂乱无章的虚无印记,秋雨在灶房煮着药,苦味入鼻驱散几分寒意。 塌上的人后仰着, 黑发垂在身侧犹如瀑布落下, 耿耀抱着的人软的似豆腐,唇更是软中带甜。 彦遥修长手指抓住耿耀衣襟, 莹白的脸色泛了动人红晕, 他轻颤的睫毛染了水珠, 已是快要无法呼吸。 如蚂蚁爬到了树顶, 每一息都陌生如新境,只一吻, 就让懵懂的彦遥软了筋骨。 他和耿耀同塌而眠几月, 中间多有亲密之举, 彦遥甚至让耿耀抓过他胸/口。 可今日是不同的, 今日, 是耿耀主动来吃他的唇, 只这一点,就让彦遥身体起了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反应。 这一瞬,彦遥有种错觉,他这个人变成了一块最香甜的糕点,耿耀怎么吃都吃不够。 耿耀:“呼吸。” 彦遥睫毛眨动,呼吸着, 他似是被吻的狠了, 双唇轻启着像不知如何闭上了。 四目相对, 彦遥被亲的傻了,耿耀三两口把番薯吃了。 果然,甜。 翌日, 彦遥让人递了拜帖,收到县令夫郎的应允答复,这才和耿耀携了厚礼登门。 都是体面人,往来关系又极为亲近,县令夫郎热情待客,还专门让人去请了纪县令过来一同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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