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在他脑海里哀嚎:【宿主!宿主!您快回我呀!】 这是贾想头一次听见这段死板的机械音,心中没有感到烦乱,而是游子归家的欣慰与感动。 【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系统如实汇报:【宿主,您在喝下太岁汤后就忽然失神了,任我怎么呼唤,您也不回复。不过好在除煞礼有效用,反派祝千龄已经醒过来了!】 贾想疑惑不解:【汤?我为什么喝汤?】 【这是太岁汤,族长说只要祝千龄饮用太岁汤,便能清醒,】系统贴心地回答,【但宿主您也要服用。】 贾想一噎。 一副场景恍然在眼前呈现,那名笑眯眯的舞者捡起落在地上的头颅,两张如出一辙的脸对着他微笑。 头颅穿过古铜色的雾气,落入滚着热浪的锅中,化成一朵朵散开的圆球。 他头皮发麻,怀中的祝千龄悠悠转醒,手不自觉地攥着贾想的衣襟。 祝千龄发出一声呢喃,贾想反射性地把他往怀中带了带,低声问道:“还好吗?” 忽然,贾想垂眼见自己手中端着的乳白汤汁中,有圆润的影若隐若现。 那团粉白色的肉团历历在目,肉团表面遍布坑坑洼洼的青紫色血管,一张一翕间散发着浑浊的光晕。 他想起那枚无意间咽下的丹药。 触感和肉丸一模一样。 贾想瞪大双眼,手中的木碗砸在地上。 “哕——”
第14章 贾想只觉得胃中有一团不明物体在四下乱窜,他鼻腔辛辣,催吐催得天昏地暗,但胃里兴风作浪的那团肉就是不肯出来。 有些人看着生龙活虎,其实走了有一会儿了。 祝千龄本还在游神的状态,感觉到抱着他的人胸口起伏剧烈,猛然被吓住了。 他迅速回过神,只见贾想眼角带泪,整张脸泛着浓烈的绯红,明明躯体在猛烈地颤抖,端着碗的手仍然稳稳当当的,只是青筋暴起,看起来活色生香。 祝千龄不由得看楞了,他慌张地别过头。 候在一旁的陈乐行等人见贾想的反应如此夸张,忙上前去抚慰这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隗嘉温柔地拍抚着贾想的脊背,越过贾想的肩,她对上了一双赤红的眼眸。 心头猛然一坠,隗嘉毫不犹豫,一手扯过还在昏天黑地的贾想,一手拔出腰间的刀,对准祝千龄。 “妖孽!”她眼中映出两点红光,语气惶恐,“离开闻人公子!” 贾想努力地睁开一条眼缝,模糊的光影中,跌在地上的祝千龄脸色煞白,他直直地盯着刀光,红瞳灼灼。 他的法术不奏效了,怎么回事?* 贾想下意识将手挡在刀口上,脑海中疯狂思索着措辞,胸口堵闷着一团东西,噎得他难受。 还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身侧忽然一声重响,众人惊愕地回头。 一人虔诚地双膝着地,行叩拜礼。 “拜见圣子。” 傀嘉感觉到掌下的脊背一僵,只见公子想一帧一帧地转过脑袋,他的脸被憋得通红,瞳孔微微涣散,轻颤着瞪向声源。 那人穿着朴素,数块深色的布料裹在身上,显得身板格外瘦削。 他直起身来,嘴角上扬,细眉横挑,眼白居多,但并不显得可怖,倒有几分吊儿郎当的滋味。 俨然是那名舞姿如飓风的舞者。 在不远处看热闹的寨民们顺着舞者灼热的眼光看去,只是一眼,便纷纷面露惶然,随着舞者叩拜。 “拜见圣子。” 古铜色的迷障中,雄浑的声响回荡在空地,雾色被震开三分。 叩拜的方向,正是祝千龄。 舞者将身子横在隗嘉的刀锋前,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这位客人,请不要对赖疙的圣子无礼。” 隗嘉茫然地举着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倒是贾想很快反应过来,压下了隗嘉的手腕,低声道:“静观其变。” 舞者毕恭毕敬地扶起祝千龄,满脸愧疚,频频问暖:“圣子可有何处不适?圣子有何需求?” 末了,他拿着禅语绵绵的语调叹息:“愿宓娥娘娘保佑您。” 祝千龄懵懵懂懂地被舞者扶着,头一遭受到万人跪拜,心中下起毛毛细雨,扎得他发痒。 他求救般地望向贾想,贾想一副深思的摸样,心声一条条流入祝千龄的脑海中。 【此等待遇,竟不是萧敖的机遇?反倒是给了祝千龄这个反派?】 【既然是反派的阵营,宓娥娘娘就不是正派人物。】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寨子有问题。】 祝千龄面色不悦,抽回了手,撇过头,不去看舞者的脸。 想到萧敖,他讥诮一笑,赌气地环视了一圈,企图找到所谓的男主。 空地的泥土翻青,诡异地渗着点白,像是由一堆高度腐烂的尸骨堆砌而成,吊脚楼年岁很久了,风铃的响声都是呕哑嘲哳的,那些跪拜的男女们神色麻木,无主之羊般取暖聚在一起。 远不如贾想的脸赏心悦目。 祝千龄晃过神,脖颈处瞬间蒸腾起一股热潮,他对上贾想混沌的双眸,又不自在地转头。 蓦地,他回过味来了。 萧敖那个咋咋呼呼的声音,消失不见有一会儿了。 这群人中,竟是没有萧敖的身影。 贾想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冒着虚汗的苍白脸庞越发骇人,但好歹呼吸逐渐平复下来,视线也慢慢归于正位。 陈乐行见贾想无碍,松了一口气。 他朝着舞者拱手:“多谢族长出手相助。” 舞者收回落在祝千龄身上的目光,半蹙的眉尖平缓,他摆摆手:“你们是赖疙的贵客,恰逢除煞礼成,顺手医治便是。” 除煞礼、太岁、赖疙…… 贾想的眼前闪现出青年半悲半喜的面容,那颗头颅逐渐与火架中的残骸重合,直直闯入贾想的脑海中,将他的脑浆搅得一团糟。 他抬眸,恰好映出舞者的五官,那张秀丽的脸只需一蹙眉,便带上悯天悯人的悲情色彩,在火中尤其壮烈。 胃中翻江倒海,胸口涌起闷堵感,贾想哇的一声,吐出了一颗丸子。 丸子粘合着一滩淡黄色的液体,但奇异的是,这颗丸子并不是肉质类被煮熟后的深褐色,而是混杂着乳白的浅棕色,看着像是某种菌类。 贾想大口大口地喘气着,怔愣地盯着地上的圆丸。 【系统,这是什么?】贾想茫然地直起背。 【用太岁熬成的汤药,】系统看出贾想的精神状态不对劲,语气变得小心翼翼,【太岁,一种菌类。】 鼻端仿佛依旧萦绕着梦中那一股奇异的芳香,令贾想全身紧绷的肌肉都松弛了下来。 “这位客人怎么吐了?这可不行,卜罗,怎可对客人如此懈怠?” 一位老者拄着拐杖,怀中抱着一只竹编箩筐,从吊脚楼后缓缓走出。 他将箩筐递给舞者卜罗,箩筐里是一堆棕色的片状菌类,朵朵肥美,还沾着几点露珠。 老者见众人将头埋在地上,顺着方向注意到了祝千龄,堆积的褶皱里登时抬起两点白光,细长的双眼钉在了祝千龄身上。 “圣子啊——”老者晃晃悠悠地走向前,一把老骨头了,也要朝着祝千龄跪下,“赖疙盼了百年的圣子啊!下一条预言即将降世……” 祝千龄冷漠地看着在脚下缩成一团球的老者,比起所谓的圣子和预言,他更在意贾想。 作为族长,卜罗察言观色的能力一流,他赶忙献殷勤地从火架上舀起一碗汤,端给祝千龄。 “圣子,太岁可治百病,客人定是受到金蚊子刺激,心神不宁。” 祝千龄手中被塞了一碗汤,直愣愣地杵在贾想面前。 吐出菌丸后,贾想缓过气,又恢复了人前北川公子想那一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气派,在隗嘉的扶持下站了起来。 他垂头,祝千龄懵懂地抬头望着他,睫毛如羽翼扇动,孩童的稚气一览无余。 贾想心中乱如麻,挪开眼神看向祝千龄手中的碗。 汤的香味格外浓醇,奶白色泽,煮得很黏稠,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发。 菌菇呈现出一种圆滚的形态,在乳白色汤液中沉浮,勺底一戳,便滑溜溜地润了开来。 贾想回忆起入口时的触感,像是融化的巧克力在口腔里化开,再丝滑地掉入喉咙里。 他沉默地把头往后退,却发现指间竟夹着两缕焦黄的发丝。 “咕咚——” 头颅坠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贾想的脑浆像是被端在油锅里煮热似的剧烈翻涌,一段阴森却和谐的旋律从炸开的气泡中串联了起来。 “咔哒——” 手中的碗坠落在地,汤汁撒了满地,洇湿了土壤。 祝千龄一手搀扶住软了腿的贾想,急切地呼唤道:“闻人想!闻人想!” 兵荒马乱。 寒气从脚板攀延至心尖,时隔多年,祝千龄再次尝到了心灰意冷的滋味。 如果贾想死了,他会被陈乐行重新捡回去,不知以什么方法,把他安排进哪一户能够遮人耳目的人家。 那一户人家也许会故意欺凌他,挑最苦最累的活砸在他身上,找各种理由克扣他的伙食,因为他的红眼睛实在不详。 说不定,还有其他的穿越者,他们又带着不切实际的假想接触祝千龄,将他的自尊践踏泥底,向他索取。 这些贾想都不会。 由奢入俭难。 祝千龄茫然地抬头看向贾想,贾想双眼没有焦点,目珠定在那片变深的土壤。 土壤上的丸子滚动着,却一尘不染。 丸子一直滚到了火架底下的灰烬堆里,窝在其中。 一点漆黑显露了出来。 哪里是丸子呢?贾想紧紧攥住一只瘦骨伶仃的胳膊,脖颈处的青筋凸起。 分明是一颗眼珠。 灰烬化作包裹眼珠的皮肤,贾想竟从中窥见了一丝笑意。 祝千龄感到手上一沉,隗嘉惊呼着帮他扶住了贾想。 贾想晕倒了。
第15章 贾想猛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数盏铜灯,灯身大半被铜绿占据,细致繁复的雕刻在黑暗中似乎是活了过来,若有若无地蠕动着。 灯里盛满了灯油,散发着一股雨后青地湿泥的香味,味道之浓,熏得嗅觉都有些失灵。 这是一间密闭的空间,约是吊脚楼内部,窗户被封死,罡风簌簌,木条哐哐作响。 贾想的身体像是被碾轮压过一般,他微微一动,便牵动五脏六腑,痛得他暗暗抽气。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心中唤着系统。 【系统,我怎么晕倒了?】 系统杳无回音。 贾想强打起精神,将注意力集中在血印处,才得出自己为何全身泛痛的解释——此等程度的疼痛,祝千龄与他之间的距离恐怕有十万八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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