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想搜刮着所认识的西沙人,白乡明温和的脸庞一闪而过,那一双忧郁的眼似要直穿他的魂魄。 北川战事如何,见萧敖如今落魄成炮灰的结果,贾想料定好不到哪里去。 似乎一切都在偏离原著,但祝千龄仍然走上了原著中的灭世之路。 “可能是要应对诡事吧?” 咎语山一人舌战群儒,也不提他们为何突兀地出现在土筑房中,只把事情往那只散架的可怜轮椅上扯。 她把身后的三名男子吓得一愣一愣的,他们不敢多嘴,只能像雏鸟一般,依偎在咎语山宽厚的肩膀后。 顾嫂被咎语山怼得说不出话来,气急败坏地指着她,咎语山一偏身,展示了两脚无力的伤残人士贾想,顾嫂连气也喘不出。 魁梧大汉四肢发达头脑迟钝,见顾嫂逐渐落了下风,思维也跟着咎语山跑。 “哎,他们也是可怜人,”他同情地注视着缩在角落的三个人,“一个女子家的,带着三孩子也吃力,更何况都是伤残,虽说擅闯顾嫂家是他们不对,但也是被逼无奈呀!” 咎语山一听,瞬间收敛了气势汹汹的架势,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鳄鱼泪。 她装模作样道:“是呀是呀,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呀。” 萧敖被她无声无息地踹了一脚,立刻领会地做戏道:“我们也是万不得已呀!” 贾想无语凝噎片刻,也欢快地加入了卖惨行业中,他无言地摆了摆自己两条软乎的腿,眉眼微动。 魁梧大汉哪里见过这般天仙似的可人儿,脸顿时涨得通红,不知所措。 长得好就是一种通行证,顾嫂见了贾想的脸也说不出什么重话,半晌,她才憋出几句话来。 “那行,把他们送到祭司那里评评理,总成了吧?” 祭司? 贾想耳朵一竖。 祭司一词搬出来,其余人纷纷赞同,魁梧大汉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咎语山深知没有回转的余地,本身闯入土筑房亦有他们的错,更何况此地竟是白日青天,属实怪异。 且去看看究竟。 萧敖见咎语山与众人谈妥当了,知形势已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一把背过贾想,跟在咎语山身后。 出了土筑房,四人才真的有落入魔窟诡境的知觉。 天空上,竟是悬浮着一朵太阳,还有一弯月亮,日月当空,天空一半白净,一半深蓝。 土筑房外长着一丛丛绿洲地,有年轻人手捧着陶瓷,里面装着水,见一行人轰轰烈烈地挤着外乡人,不由得停驻脚步,看上几眼。 “白哥!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有人喊。 魁梧大汉招手:“见祭司!” 那名喊话的年轻人颇为犹豫道:“祭司大人刚刚从外界回来,就在前头不远,不过他看着很是疲倦呢!” 贾想直起腰,往年轻人的方向看去,还没看出个所以然,便听见前头有人大喊。 “祭司大人!” 魁梧大汉兴奋地跑过去,抓着一名身上裹着厚重白袍的人絮絮叨叨,想来那位白袍便是所谓的祭司。 他通身风尘仆仆,似乎刚赴了一场长途跋涉,白袍上还沾染着沙尘。 谈话间,白袍频频颔首,不经意地朝人群撇过头。 白袍下,半遮半露的脸映在贾想瞳孔中。 贾想下意识缩腰,把头摁在萧敖肩窝中。 只听咎语山暗骂道:“什么鬼?祭司是祝千龄?”
第66章 不知为何, 贾想见着祝千龄,竟萌生了一股近乡情怯的感觉,他有些愧疚, 又有些期待。 他伏趴在萧敖的背上, 偷偷地露出一只眼,打探着祝千龄的模样。 祝千龄比两年前还要瘦削,层层白袍下,他裸露出的肌肤尤其惨白,细瞧还有点发青, 不似健康体征。 他向来不喜穿着浅色的服饰, 跟在贾想身旁, 总被贾想兴高采烈地搭衣打扮, 平日就穿着一身玄衣,问缘由,便说耐脏。 贾想打量着祝千龄,越看眉头蹙得越深。 白袍下,祝千龄裹着一件更为素色的衣袍, 整个人竖在不远处,似是一条细长的银线, 全身上下只有头发一抹青鸦。 活像是披麻戴孝的寡妇似的。 怎的贾想不在身边,祝千龄就把自己整得和苦行僧似的,没半分人气。 魁梧大汉手舞足蹈地对着祝千龄说着什么, 眉飞色舞,看着天花乱坠的, 祝千龄也只是漠然地颔首,看对方的眼神无波无澜,仿佛对方只是一团气体。 不过须臾间, 魁梧大汉停止了述说,他看不懂脸色般,又或是对祝千龄的态度习以为常,魁梧大汉笑得腼腆,指了指咎语山的方向。 咎语山没闲着,见着祝千龄的第一眼,手中的长刀便侧过锋刃,退到贾想身侧。 她面无表情地与贾想商量道:“一会儿你义子要是发癫了,你借我一用。” 贾想探过头:“什么借你一用?” “你。”咎语山简明扼要。 贾想心中陡然浮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在祝千龄将眼神挪到萧敖身上时,即刻达到了巅峰。 萧敖声动嘴不动:“兄弟,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杠呗?难不成祝千龄要忘恩负义,把我刀了?”这般说着,贾想仍是心虚地缩了缩肩膀。 咎语山白了他们一眼:“呵呵,就祝千龄把东岛端了这一件事,我只能看出他以怨报德。” 末了,她嫌弃地看着在萧敖背上缩成一团的贾想,冷冷地嗤笑一声。 “别躲了,他看过来了。” 闻言,贾想深吸一口气。 他清楚,自己不过是眼睛一睁一闭,于其余人而言,时间爬过了两载,物是人非事事休。 贾想不清楚陈乐行的下落,亦不清楚萧敖口中所说那颗悬挂在城楼上的闻人想头颅,更难言自己为何沉睡,但贾想最想知道的,还是祝千龄。 过得怎么样?怎么瘦了这么多?为什么入魔?怎么想要去打开魔窟? 贾想很想问问祝千龄——是不是受委屈了? 思索着,贾想慢吞吞地从萧敖背后探出头,一抬眸,便与祝千龄的眼神于人群中撞了个满怀。 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亦没有贾想畏惧的憎恨。 红瞳黯淡。 死如秋叶。 祝千龄面色如初地朝着他们走来。 走近了看,贾想才直观地感知到,祝千龄真的瘦了很多,颧骨颇为突出,薄唇淡粉,在黄沙绿洲间,他有如一颗病入膏肓的白杨。 心脏抽痛。 贾想难过极了。 祝千龄瞥了眼贾想,并未在他身上多做停留,而是对着咎语山冷冷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我吗?” 咎语山嘴角抽搐了一下:“破坏封印你还有理了?我什么怎样不能阻止你?” 突然间,咎语山福至心灵,她觑了眼贾想,夸张地咧着嘴笑了一声:“啊哈!” “你以为闻人是假的?哈哈!”咎语山终于笑得有三分真情实意,她牵着贾想的手,歪着头嗤笑着。 祝千龄目不斜视,他微微蹙眉,已然有些不耐烦。 “外边天黑了,你们可在此歇脚一夜,天亮后便离开。” 围在一旁的人们不明所以,祝千龄向他们欠了欠身,道:“这些是我的旧识,误打误撞进错了门。” 人们恍然大悟,发出一阵长吁短叹,笑闹着,给祝千龄留了一圈私人空间,有些好奇的人在圈外好奇地观察着他们,却也不敢靠近。 可见在他们眼中祭司份量之重。 说完,祝千龄转身就要走。 步子刚刚迈开,他的头兜便被人用力地扯住,祝千龄被盖住的脑袋露了出来。 他竟是连头发也不扎了,乱糟糟地披在肩上,瞧着像是被虐待的病患。 祝千龄一愣,表情终于生动了稍许,他回过头,烦躁地瞪着罪魁祸首。 贾想撒手丢了帽兜,得寸进尺地钳住祝千龄的肩膀,触及掌心下膈手的骨架,他不由自主松了些许力道。 “千龄。”贾想神色肃穆,实则内心斟酌着说辞,他说些什么都似乎不负责,半晌,贾想才憋出一句话。 “别走,我有话想和你说。” 祝千龄飞快地瞅了贾想一眼,又疾迅地掠过,眼神落到虚无的半空,肩膀别开了贾想的触摸。 “咎语山,我是看在闻人想的份上,不愿对你出手,”祝千龄压着嗓,隐隐发怒,“把这个冒牌货拿走。” 贾想一听恼了,可他又不愿对祝千龄说重话,只能欲言又止地盯着祝千龄。 蹲守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莫尔纳举手:“他是真的。” 祝千龄抬了抬下巴:“你以为我会信?” 贾想悬在半空的手僵住,他死死地凝视着祝千龄,冷声道:“为何不信?” 祝千龄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眼神凌厉地刺向贾想,却在触及贾想双眸的刹那间,祝千龄躲避了回视。 他扶着额头,侧着脑袋,似乎在倾听着什么,又或是眼前的局面惹得他头疼。 “冒牌货便是冒牌货,”祝千龄失了耐心,恶狠狠地瞪向咎语山,“你知晓西沙夜晚险境多出,此地难得安全,你们最好让他露出真面目,别在我眼前顶着这张脸乱晃。” “不然,我便把你们丢出去。”祝千龄落下话,拂袖就要走。 贾想哪里肯依他,被祝千龄三番五次地否决,重逢的胆怯与愧疚都被冲刷而去了。 这一番,贾想没再动手动脚,而是厉声地念了一声:“祝岁安。” 祝千龄背影冻住了。 贾想一时没有再说话。 祝千龄沉在原地,他没有回首,也没有再动,似一块生锈的船锚,砸在沙地中,沉默寡言地等待着。 等着什么呢? 祝千龄手指蜷缩,他似乎忘了呼吸,天顶一日一月,恍惚得不似真实。 贾想拍了拍莫尔纳,示意将他从萧敖后背搀扶下来。 他的两条腿并非毫无知觉,只是感官迟钝,甫一打直,仿若便秘蹲坑半个时辰的杰作。 贾想难耐双腿刺痛,他一左一右俱被人夹着,好不狼狈。 其实,贾想苏醒不过一日,上半身动作亦很僵硬,方才揪住祝千龄的帽兜,他的手到现在还在打颤。 他轻声抽了一口气,前头僵硬不动的祝千龄倏忽间转过身,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到贾想面前。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祝千龄一把背过贾想。 贾想猝不及防被人甩到背后,虽说祝千龄的动作很稳,但他想着祝千龄瘦削如柴的身板,生恐自己压坏了祝千龄。 半分没想到,萧敖历经东岛沦陷一事后,在抑郁与焦灼之下,养得比祝千龄还要瘦弱的身体。 祝千龄没有搭理贾想,沉默不语,稳稳当当地背着他,抓着大腿的指节缓缓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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