咎语山摸着下巴:“祝岁安?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萧敖望着眼前交叠的背影,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还不忘捧着咎语山:“山姐还真是见识博广啊!” 熟料他这一嘴触了咎语山霉头,她冷笑道:“闻人最好能让祝千龄回心转意,我西沙也要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仙者耳目聪敏,祝千龄入魔修为更是突飞猛进,他淡然地回眸瞥了一眼,招来随意一名看热闹的年轻人,低语几句。 具体说了什么,贾想没听清,但那年轻人得了令,立即招袖引伴,一堆人聚成一堵墙,隔开了他与咎语山等人。 早早料到如今居民,咎语山没再往前,而是提起被人流冲撞的莫尔纳,漠然地目送着二人越发渺小的身影。 “几位客人,祭司大人吩咐,将三人送往神殿,好生招待。”那名魁梧大汉从人群里冒出头,和善地朝他们笑着。 萧敖指着远去的身影:“那我兄弟呢?他被你们祭司带走干……” 咎语山漫不经心地揪住萧敖的后衣领,一手一个地扯到身边,她力气大得惊人,手中两名大男人毫无反抗的余力。 “多谢诸位招待。”咎语山客气地朝魁梧大汉应答。 魁梧大汉见他们态度温和,便放下心,笑眯眯地领着他们走向神殿。 咎语山将两人扯到面前,低声嘱咐道:“祝千龄向来听从义父的话,闻人自个会解决,接下来我们要做其他事。” 莫尔纳揉了揉被衣领勒成两瓣的喉结,声音干涩:“什么事?” “这个诡境不对劲,”咎语山细眉冷竖,“是个威胁。” 萧敖怯声提问:“要是闻人那边没解决祝千龄怎么办?你看祝千龄那态度……” 咎语山冷哼一声。 “没解决?”咎语山挑眉。 “他就是一个胳膊肘子往祝千龄拐的偏心眼,”她见两人实在难受,便松了手,“要是他劝不了祝千龄,十有八九会倒戈。” 咎语山拍了拍手掌,望着天际荒谬的日月,嗅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潮腥味。 她似是下定决心,斩钉截铁道:“届时,就算是同归于尽,我也要把他们俩解决了。”
第67章 对于被祝千龄背在身后这件事, 贾想是新奇的。 身下人的体温隔着白袍,浅浅地传到贾想身上,他有些闷热, 许是西沙环境因素, 心底又自觉并非如此,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双手不知如何摆放,只能虚虚地搭在祝千龄的肩膀。 祝千龄的步伐很稳,掌心下却是一副尖锐的骨骼, 贾想心脏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疼痛。 很早之前, 贾想便意识到祝千龄不再是初见时的孱弱男孩, 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生怕压坏了祝千龄。 肌肤相切间,某种隐秘的藤蔓生长而出,将他们二人紧紧地捆缚着。 贾想不再关注祝千龄,试图把注意力转移到别处。 还真教他看出些许端倪。 此诡境中,祭司格外受尊重, 凡是行人,或是抱瓷取水, 或是扛布染料,见了祝千龄,都会笑意充沛地朝着祝千龄鞠躬行礼。 同样的, 他们亦不敢对祭司多加揣测,见祝千龄背着一名国色天香的银发男子, 寻常人等都要瞧上几眼,而行人却不敢直视。 唯有稚子会偷偷地在指缝中瞥上一眼。 但很快他们便会被长辈敲打脑袋,只能委屈巴巴地被父母牵走。 态度之虔诚, 颇有些令人发指了。 贾想没了奇异眼神的打量,反而更不自在了,一想到诡境里受人敬仰的祭司就在身下,一抹诡异的禁忌感徒然而生,他别扭地盯着祝千龄的后颈。 人在尬尴的时候就会显得很忙。 贾想脑筋一抽,稀里糊涂道:“你变白皙了许多。” 话一说完,贾想就深切地后悔了。 太轻佻了。 闻言,祝千龄的身体微微一僵,但他没有停下脚步,亦没有回应。 得不到回应,尴尬程度便会翻倍,贾想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他抿着唇,眼神四瞟。 无言沉默。 烈日将黄沙烤得发白,月光恰到好处地缓解了焦热,不知路过多少座高矮不一的土筑房,一座纯白殿宇突兀地隆在沙丘中。 数条石柱撑着三角楣门,殿宇立于日月中线,半边台阶上刻着锯齿状的阴影。 更为独特的,乃是一缕缕绿洲,它们圈着殿宇,仿若将其禁成一粒孤岛,从梁柱间隐约可见殿宇中供奉的神像。 贾想心中狐疑。 祝千龄走进绿洲中一间不起眼的小屋,颔首以对看守的侍从。 行至屋中,小屋设备也很是捡漏,一张硬床榻,一副简陋的桌椅,家徒四壁。 贾想被祝千龄放在床榻上,他再也忍不住,拉住祝千龄的白袍。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与我说吗?” 他醒来时,咎语山又打又骂,但难藏她的忧虑与兴奋,萧敖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一个爽文大男主一路抱着他噫噫呜呜。 莫尔纳与他交集不多,也腼腆地候在他身侧,看向贾想的眼神千言万语,俨然将他视作了四境的希望。 但与贾想更为亲近,关系如水交融般的祝千龄,一路上寡言少语,半分情绪也不曾泄露。 不对劲。 贾想恐惊扰了祝千龄,一路上不敢多言,他对祝千龄的印象还停留在北川洗尘宴上——祝千龄乖巧地坐在萧敖身边,青年的模样尚且青涩,他有些闹情绪,嘴里嚼着糕点,时不时偷偷瞟贾想一眼。 于贾想而言不过是睡了一觉。 但那确实是真真实实的两年。 祝千龄不敢回视,他蹲下身,从床榻下抽出一罐瓷瓶,掀开塞口,竟是茶叶,棕青色泽,干干巴巴。 条件简陋,没有器具煮茶烹香,祝千龄熟练地用灵力泡好茶叶,将茶水添置在贾想面前,一言不发。 贾想无语地凝视着面前的茶水。 至少能看出两年间,恢复灵海的祝千龄灵力运用炉火纯青,掌握得比自幼便训练的仙者还要成熟,属实是天才。 他抬首质问:“我在你印象里就这么喜欢喝茶吗?” 祝千龄低着头,似是默认。 见状,贾想无可奈何地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苦不回甘,涩得他蹙起眉尖。 贾想不动声色地置下茶杯,抬眸看向祝千龄,只怼到了祝千龄在白袍下冒出的几根发丝。 此番场景似曾相识。 似乎他们初识,就是这般场景。 祝千龄满身尖锐地跪在地上,伏着脑袋,贾想则坐在榻上,高高在上地抿着茶水,轻描淡写地凝视着祝千龄低垂的头颅。 兴师问罪。 贾想心中冒然出现这个形容,细细端详着祝千龄,还真教他品出这种滋味来。 他不由觉得好笑。 “你在想些什么?”贾想轻声问,身体前倾。 贾想躺了两年,身上萦绕着若有若无的病弱味,板起脸来反倒更像是嗔怪。 更何况,贾想的玩笑意味呼之欲出,乍看上去,倒像是在与祝千龄调笑。 祝千龄却没有感知到贾想的意味,他侧着脑袋,似是在倾听着什么。 静默片刻,他细如蚊呐地回道:“我觉得我好像在做梦一样。” 声音干涩如沙砾。 贾想眉尖蹙得更深了,他往桌上巡视片刻,满上茶水,将茶杯抵在祝千龄面前,若即若离地触碰着他的唇。 祝千龄一愣,痴痴地盯着茶杯。 “喝点吧,”贾想也不端着,向前倾斜,拉过想要躲避的祝千龄,“两年未见,你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祝千龄唇瓣抵着茶杯,却没有回话。 贾想轻轻揭开白袍帽兜,祝千龄的模样彻底显露。 他头发不好好打理,毛毛躁躁地被一根发带束着,几根翘起的鬓发,衬得祝千龄像个颓废的问题青年。 流浪小猫似的。贾想不合时宜地想着,帮祝千龄捋了捋炸起的青丝,发现发尾断断续续的,似是被人为剪过。 像是小时候狗啃似的发型。 失了白袍的掩盖,贾想才读懂了祝千龄身上内敛的情绪。 委屈,后怕,自责。 贾想轻声叹了一口气,放下茶杯,杯沿的水泽润亮。 他仰着头,掰过祝千龄的下巴,企图与之对视,奈何祝千龄坚持不懈地躲避着贾想的追视,把贾想逗笑了。 毕竟养了六年,贾想不说对祝千龄了如指掌,也算是知根知底。 他抚摸着祝千龄的脸,太瘦了,只剩一层皮,触感自然不好。 贾想温声道:“我很想你。” 祝千龄躲避的眼神一定,瞳孔猛地凝缩成针。 “你想我吗?岁安。” 祝千龄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红瞳涣散,似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看看我,岁安,”贾想心疼地抚着祝千龄的侧脸,“这两年发生了什么?同我说说好吗?” 蓦然,贾想感知到指尖染上一点湿润。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祝千龄别过头,双膝跪地,不肯再让贾想看见他的脸。 随后,贾想的腰间蹭上一抹温热,一双手熟稔又陌生地环住腰腹,手肘贴在他的脊背上。 明明是一个眷恋的动作,伏跪在地的人却不敢用力。 贾想忽然想起曾经读过的一本书,具体什么内容,贾想已然忘却了,毕竟他对文学作品向来抱有敬畏之心。 但那句话在若干年后清晰地浮现在心尖——我太爱你,所以显得笨拙。* 在行人脸上看到的虔诚姿容,流露在祝千龄的一跪一环中,充沛得让贾想有一种被溺毙的错觉。 他破天荒地感到惭愧。 贾想手足无措地抚摸着祝千龄的后脑勺,五指穿插在青丝中,祝千龄头发看着毛燥,实则很是顺滑。 “我回来了,没事了。” 贾想另一只手轻拍着祝千龄的背,瘦骨嶙峋的触感让他更是酸涩,他有些后悔当初不愿告知祝千龄计划的决定。 犹豫片刻,贾想捧着祝千龄的脑袋,青年没有任何反抗地被他抬起脑袋,眼尾多了点点嫣红。 随之,他的瞳孔再次针缩。 贾想俯下身,吻了吻他的额头。 一触即离。 祝千龄不知所措地凝视着贾想,这张朝思暮想的脸温柔得不可思议,一切都是那般如梦似幻。 “我也很想您……”祝千龄再也忍耐不住,哽咽着。 “闻人想……”祝千龄抑制不住自己杂乱的思绪,目前为止发生的种种教他胆寒,亦教他飘浮虚空。 “没大没小的,”贾想用指节轻叩祝千龄的脑门,“不过两年,就敢叫我名字了。” 说到名姓,贾想问:“那折封函拆开看过了?” 祝千龄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缓缓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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