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去吧,动静不要太大,”汉子顿了顿,背过头朝满心忧虑的小海安抚一笑,“我家臭小子也在里面睡得鼾,你进去瞧瞧,醒了没有?” 小海忙点头,想朝贾想说一声,就见贾想朝她挥了挥手。 “萧敖,你在这儿看着岁……小鸟,我进去瞧瞧。” 萧敖朝他竖起大拇指,好奇地盯着在方巾上瘫成一团的云雀,手有些发痒。 他伸出食指,想要戳一戳云雀,还没碰上,就被人打开了。 萧敖扭曲着脸甩了甩手,抬头一看是去而复返的贾想,本来还气势汹汹,瞬间变得理不直气不壮了。 “哎呀,我就摸一下。” 贾想冷着脸:“不准摸。” 这倒把萧敖的逆反心勾起了,他小声嚷嚷:“这鸟儿很金贵啊?” “就是金贵,”贾想冷哼一声,“别碰就对了。” 他说不出自己心底是什么滋味,方才一转头见萧敖想要碰云雀,贾想胸口就像是堵着一团气。 其实贾想一路上肺部就窝着一团浓雾,压得他浑身不舒服。 萧敖也不跟他计较:“行了行了,快去看看咎语山吧!” “虽然说自作自受吧,但看到她那个样子,我心底也不高兴。”说着,萧敖重重地叹出一口气。 什么事能让萧敖唉声叹气成这般?这般真心实意,这般万分惋惜不肯直视。 咎语山怎么了? 贾想蹙着眉,缓缓走近耳室,还不及门口,就听见有女孩子低声哭泣。 约莫是咎言海。 贾想推开半遮掩的门扉,只见耳室设备非常简陋,整体看上去倒像是一间婴儿房。 咎语山就躺在里头的硬床板上,咎言海伏趴在床沿,低声呜咽着。 一时间,贾想不知心底是什么滋味。 他不想打扰姐妹俩的时间,方想转头去看一眼还是婴孩的白乡明,角落忽然响起一道沙哑的女声。 “闻人。” 咎语山没有睡,她还清醒着,喊了贾想一声。 “我有话同你说。”
第77章 咎语山伤得很重, 她的鼻腔里辣得生疼,每呼吸一瞬,喉咙间就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伴随着腹部撕裂的剧痛。 “闻人, 你在犹豫什么?” 见贾想迟迟没有反应,咎语山不由得急切了三分,吸气时,喉头深处涌起温热粘稠的液体,她忍不住呛咳。 咎言海不明所以, 可见妹妹伤得如此严重, 霎时被惊吓得花容失色, 她紧张地握住咎语山的手, 朝门口方向探着头。 哪知咎语山反应尤其激烈,她甩开咎言海的手,与之相似的眉眼变得狠厉。 “你给我出去。”她凶巴巴地对着胞姐呵道。 咎言海显然被咎语山这一声呵斥给吓着了,她不是胞妹那般剧烈的性格,下一刻眼里就蓄起了泪花, 她委屈地垂下头,余光又瞥见一旁的贾想。 听了咎语山那一句逗猫似的呵斥, 贾想震惊地瞪大双眼,看向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咎语山,再瞅瞅愁眉苦脸的咎言海, 他不曾见过咎语山如此温柔地斥退他人。 换在平日,惹得咎语山不兴的对象若是萧敖或者他, 早就被咎语山骂得狗血淋头。 咎言海称呼咎语山为妹妹,难不成此番诡境与她们姐妹二人相关?西沙封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行人本还在破旧神殿里你拉扯我我拉扯你的,不料一晃眼, 就落入新环境。 太过诡异了。 贾想心中疑虑丛生,狐疑地打量起咎言海,熟料竟与对方的眼神在半空中相撞。 还不等贾想回过神,咎言海像是被刺激到了,她猛地收回眼神,退后三步,似是伤心得浑身发抖。 “祭司大人,”咎言海蹙着眉,“是我管教不好妹妹,让您见笑了。” 贾想一愣,越过其背后,咎语山锐利穿透的眼神钉在他身上,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尖,贾想赶忙摆手。 “无妨,性情真率,是好事。”贾想讪讪道。 咎语山忍下喉间的痒意,口吻不见好:“你出去,我要与他商量些事情。” 咎言海却不依:“你与祭司大人说些什么事?难道我无权知晓吗?” 她细细打量着咎语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怒从中来,眼泪却不争气地掉落。 “你还不曾与我说,好好的待在家,怎么会发生这种糟天灾的荒谬事儿!” 咎言海越说越生气,她怒气蓬勃的模样与咎语山相似了个十成十,贾想终于从表面上看出二人血脉连接的部分,不禁打了个寒颤。 咎语山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脖子,晃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瞪着咎言海,她伤得太重,这许久不曾感受到的熟悉叫她伤口越发剧痛,霎时脸又白了三分。 她没办法,只能疯狂地朝着贾想使眼色。 贾想自然好奇咎语山想与他沟通些什么,外人在场确实不方便,但他乐得其见咎语山吃瘪,还想着把这一趣事分享给萧敖,然而眼下咎语山的生命力肉眼可见的消逝,贾想不得不挺直腰板。 “小海,你去外边看看云雀如何?我为山……小山,看看伤势。” 这一番劝言安抚住了咎言海,可见祭司在西沙人眼中的地位超然。 见状,咎语山摁下喉间的铁涩气,堪称是温和地朝咎言海道:“姐姐,你是神侍。” 本还在犹豫的咎言海听了这话,终于沉下心,深深叹了一口气:“遵命,祭司大人。” 她一步三回头地出了耳室,门敞开时还能隐约听见萧敖与白医师的谈话声。 狭窄逼仄的耳室内只剩下贾想与咎语山二人,咎语山的呼吸声格外沉重,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恐怕是命不久矣,但她的神情并不见担忧 ,反而是如释重负。 沉默稍许,咎语山闭上眼,似乎在斟酌着如何开口。 “我与你说过,祝千龄是假的。”咎语山慢条斯理地说道,不知是力竭还是态度。 贾想找了一张椅子,石头做的,很沉,他没搬动,只能坐在榻上,幸得听清了咎语山虚弱的话语。 “你还记得我们初入此地时,在沙地中看到的月衣吗?”咎语山歪了歪头,“月衣里头,裹着的不是人,是刻着历代祭司的神像们。” 贾想手指蜷缩,他迅速找到矛盾点:“那我与祝千龄又该如何说明?” 咎语山轻笑了一下,嘴角渗出几点血迹,她费劲地用袖袍擦去。 “所以说,祝千龄是假的,”咎语山深吸一口气,对上贾想质疑的眸光,“我知道我对你们隐瞒了许多,但而今西沙封印已然崩溃,我再隐瞒下去,就补救不了,这与我而言没有好处。” “我从头到尾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守住西沙封印,你什么都可以不信我,这一点你总要相信。” 确实,无论是八年前的南海一事,还是而今西沙封印,或是前不久的东岛动荡,咎语山对与魔窟相关的一切事物都万分嫌恶,似是经历过由魔窟引起的灾厄一般。 这才是最教人疑惑的地方。 封印魔窟一事已是千百年前的事宜,莫要说新一代,连祝踏歌闻人曲他们这一辈人,对魔窟的了解都是片面的,要说对其怀有多深刻的仇恨,大抵是没有的。 故而咎语山这般态度,才引人深思。 贾想福至心灵——难不成,此诡境能够追溯到咎语山对魔窟深恶痛绝的过往? “我与你说过,西沙夜里就会重现魔窟未被封印前的景象与人事,”咎语山抿唇,“其实,在二十二年前,西沙并不是这样的。” 二十二年前?贾想心下一惊。 祝千龄今岁二十有二,二十二年前,北川围镇灵晶事变,而西沙也有异常发生。 绝不是巧合。贾想忧虑地瞥了眼门扉,心中萌生出夺门而出,抢走云雀一走了之的冲动。 咎语山没有注意到贾想的小动作,在她眼中,贾想仍然是那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这种仰头露出鼻孔就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场,很是惹她厌恶。 然而当下她没有其余力气让咎语山去喜怒哀乐,她能感知到自己的生命力如流水般从体内流露而出,想到方才还在自己眼前活蹦乱跳的姐姐,她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 “西沙封印,是由历代祭司奉献自我的□□与魂魄而巩固的,月衣里裹着他们的神像,被我们抛在沙海中,任风沙带他们游走,每每停落到一个地方,便是那一处地方的封印有所松动,月衣便会钩织出一方过往诡境,混淆魔息的视听,待到诡境中的圆月祭典礼成,封印巩固成功。” 贾想听出了其背后之意,联想到祝千龄那一具支离破碎的神像,他像是得知自家猫崽出门把别人家拆散的猫主人,一时间冷汗直下。 “是,祝千龄他成功了,”咎语山看穿了贾想面无表情下掩藏的心虚,她反客为主地冷笑着,“我猜想,他约莫是将自己与某一具月衣调换,潜入诡境,成为了祭司。” 故而,咎语山才给了贾想那一条不明所以的暗示——祝千龄是假的,他早早融入诡境之中,真躯则在诡境外满地铺盖的某条月衣之中。 如此一来,破坏西沙封印的方法便尤其简单明了。 只需潜入诡境,破坏祭司举行的圆月献祭仪式,就能让魔息觉醒,挣脱诡境。 而破坏圆月祭典的方法非常容易,只要祭司不死,神像破灭便是了。 可是,既然如此,贾想一醒来就被人换作祭司又该怎么解释? 贾想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那我呢?” 闻言,咎语山用仅剩不多的力气,白了他一眼:“算你倒霉。” “祝千龄没成功,”咎语山缓了缓,“神像继承了祭司的所思所想,他的神像不想受祝千龄摆布,想与你私奔。” 此句过于古怪刻薄,贾想的脸被恼得羞红,见状,咎语山嘴角一撇,嘲讽地笑了一声。 咎语山腹部的疼痛已经蔓延到脑袋,她的鼻腔里火辣灼疼,喉间干渴,只能把舌尖那几句揶揄暗讽的话语咽了回去。 “神像没死透,便给了我一个机会。祝千龄本便是外人,即使取代了某具月衣,钩织出的诡境也是四不像。日月当空,时流不一,他为了尽早破坏神像,提前了圆月祭典,那我也有办法让日月倒转,而今便是新一轮诡境,不过祝千龄的神像藏了私心,死前助我一把力,你成了此诡境新一任祭司。” 咎语山原本暗沉的眼眸浮现起一点光亮,她出奇不意地握住贾想垂放在榻上的手,贾想一惊,又不敢用力,生怕让咎语山伤上加伤,只是盯着咎语山粗粝的手指,她的手背青筋暴起。 “我与你说,”咎语山吃力地抬起上半身,“你一定要举行圆月祭典,西沙才不会一错再错。月衣下一次要前往何方,又要出现在何处,祝千龄定要花费更多心思去探查,但他而今暴露,况且得知你尚且在世的消息,说不定你真的能停止他这个丧尽天良的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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