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吗?云雀在此境乃是祥瑞的象征,若是教莫尔纳害死了,我们如何自处?”贾想说得头头是道。 萧敖一听,有道理,但他一对上莫尔纳两只乌漆嘛黑的黑眼眶,又实在说不出责怪的话,顿时后悔过来阻止他们二人的纠纷了。 恰在此时,耳室内响起咎言海的呜咽声。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 随后,咎言海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她没有感知到外头尴尬的氛围,悲伤与畏惧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咎言海与外界已经隔了一层屏障,她看准了贾想的方位,一把跪地,扯住贾想的衣袍。 “祭司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妹妹吧!” 贾想居高临下地看着咎言海,从上而下的角度看,咎言海与咎语山的面部轮廓几乎一致,咎语山在耳室中透露的种种信息涌上心尖,贾想的怒火也随之被浇灭。 当务之急,还是脱离诡境,守护西沙封印为紧。 他轻柔地摩挲在掌心中的云雀,云雀已经平复,呼吸清浅地俯趴在贾想手中休息。 “求求您!”咎言海抹去嘴边的咸涩,“求求您,能否禅让于阿山?” “禅让?” 咎言海咬牙:“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是过分,然而只有将此法才能救阿山一命!” 贾想蓦然抓到咎语山交代的信息中,一个隐藏的漏洞。 按理说,一个未曾经历过魔窟时代的人,应当不会对魔窟拥有如此浓重的恨意,咎语山对魔窟的偏执程度,从南海时便可见端倪。 可至今为止,西沙封印固若金汤,诡境不过是重映历代祭司献祭的过程,并不会呈现魔窟横行的苦难。 二十二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咎语山如此忌讳? 贾想福至心灵,问道:“咎语山年岁几何?” 咎言海哭得迷迷糊糊,恍惚地回应:“十五。” 贾想望向萧敖,萧敖很快反应过来:“三十七。” 对上了。 这一场诡境的祭司,约莫是上一任西沙继承人的过往影像,按道理,不会出现任何偏差,就如贾想代替了祭司,咎语山重返了过往的年岁,萧敖也以一个合理的身份出现。 而彼时未曾降世的祝千龄,便化作了云雀。 那按道理,诡境中的咎语山不应该如外境一般伤痕累累,而到了濒死的地步,这与诡境重现的过往不一,难道就不怕被魔窟察觉,一切努力付诸东流吗? 故而,二十二年前的咎语山定然受了致命伤。 就在这一场诡境中,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咎语山对魔窟有了深重的恨意。 他们现在经历的一切,是符合原本历史轨迹的。 贾想不敢多加揣测,他现下得出的结论站脚还不稳定,只能顺势而为。 至少,咎语山应当不会这般轻易死去。 他冷淡道:“细说。” 咎言海得了首肯,激动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祭司大人,我与阿山为亲姐妹,既然神明大人愿意选择我为神侍,阿山必然可以。” 关心则乱,此番话放在寻常,咎言海绝对会将之视为亵渎神明的言论,就地惩戒出言不逊者。 现今她已顾不得其它:“我愿意主持今夜的圆月祭典,将自身献祭于神明,教邪恶无处遁逃。” “但是,恳求您,”咎言海双手合十,苦苦哀求,“让阿山入了月衣吧!” 贾想一愣。 “姐妹二人,血浓于水,一人做祭,一人遁沙,神明不会怪罪的,”咎言海见贾想面露异色,紧紧攥着祭司长袍,“祭司大人,您亦知晓,历代祭司需以月阴之身才可胜任,您是因胞姐染上沙噬意外逝世,才被迫顶上祭司之位,按理说,我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确实,西沙是母性社会,便因其封印继承人历代为女性的缘故,他们崇尚月亮,历代以女性为尊。 西沙环境恶劣,生存压力极重,男女空前和谐。 贾想刚开始发觉祭司为男性时,还小小诧异了一番。 可既然如此,长老会那边又该如何解释? 贾想虚虚地握了握掌心中的云雀,他的系统还在祝千龄手中,必须想办法讨要回来才是。 更加重要的因素是,祝千龄展示吊坠时,祝踏歌在场。 看出贾想面上的顾虑,咎言海寻思片刻,很快找到遗漏的点。 “只要不与仞州长老会言说,他们又如何知晓继承人变动?”咎言海直言利弊。 贾想抿唇,盯着咎言海毅然决然的面容,忽然明白祝千龄是如何精准地找到上一任祭司的月衣,并趁机遁入。 也想通为何咎语山能够将他们指引到西沙诡境中,若无其事地来回穿梭。 那一副被祝千龄趁机遁入的月衣是空的。 咎语山便是这一场诡境中被裹进月衣的神像。 真是够荒诞的。 萧敖没听出个所以然,见二人僵持着,茫茫然地望向同样游离局外的莫尔纳。 “咎语山怎么了?” 莫尔纳总结了一番:“好像死了。” 萧敖脸色被吓得煞白,就要冲进耳室查看咎语山情况。 方到门口,萧敖便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盯着室内的幕景。 咎语山虚弱地卧倒在榻上,她不似从前那般年岁,而是一副稚嫩少女的模样,只不过浑身浴血,口中还吐着片片腥红,光是瞧着,仿佛心脏被人狠狠握紧。 “山姐!”萧敖扑到榻前,手心湿哒哒的一片,才发觉咎语山流的血不止表面上看的这些。 他下意识求助地看向白医师,对方一手搭在咎语山的脉象上,眉心蹙出三道川,一手捧着婴儿,婴儿哇哇啼哭,场面一片混乱。 咎语山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可她依稀分辨出了萧敖的声音,故作凶巴巴地说:“憋回去……不准哭,吵死了。” 可惜她的声音实在太轻了,萧敖只隐约听见“憋佬仔”三个断断续续的字,他被骂得浑身轻松,但瞧见咎语山这一副半死不活的姿容,眼泪不由分说地涌入眼眶。 “山姐,别骂了,你到底怎么了,我就在后边守着还不到半刻钟,你别吓我。” 咎语山听了更是一肚子火,她咬着牙:“闻人……叫他进来。” “跟他说,”咎语山喘着粗气,耳畔的婴儿声越哭泣越虚弱,“不准听……我姊姊的破烂主意……没有……用的……” 听闻此句,萧敖只能慌慌张张地跑到耳室外,便看见咎言海满脸泪水地抓着贾想的衣袍,而莫尔纳看戏似的抱着胸,站在一边,场面不比室内的混乱。 救命。 萧敖两眼一黑,但想到室内还在等待贾想的咎语山,于是抓着空隙,扑向贾想另一条大腿。 “想啊!你快去看看,山姐叫唤你呢!” 咎言海则是哭哭唧唧道:“祭司大人,唯有此法可解,你莫要听阿山诡辩!” 婴儿啼哭声,女人啜泣声,男人哀嚎声,还有云雀嘤嘤撒娇声,惹得贾想思维混乱,天旋地转。 蓦然,他眼角余光瞥见莫尔纳——祝踏歌收敛了平日伪装的瑟缩意味,两只眼眸冷冰冰地注视着他,尤其是他窝在袍中的那一只手掌。 云雀柔软的触感隔着衣袍,触动着贾想的心脏,他垂首盯着哀求的咎言海,忽觉一股无力感。 祝踏歌又开始装模作样地扮演起印象中窝窝囊囊的莫尔纳,大气不敢出地蹭到贾想身边。 他低声道:“家师曾与我说过一段西沙历史。” 贾想竖起耳朵,倒要听听祝踏歌肚子里卖的什么药。 “月衣随着黄沙游走,每每编织一场诡境,便有如天上一天凡尘十年,西沙一夜风沙过境,月衣却不知度过多少年岁日月。” “若是月衣中藏着活人,虽能摒弃生死界限,但仍旧会随着流逝的岁月迅速枯萎,许是外境过了三日,他便度过了三十年。” 咎言海泪眼朦胧地抬眸,呜咽道:“确是如此,祭司大人,您不必忧虑下一任继承人,只待圆月祭典一过,诡境再出,阿山度过外境的生死之灾,出了月衣,还是继承人,不用忧虑仞州长老会有所察觉。” 贾想哀叹一口气。 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为了西沙封印的安全,贾想只能答应。 得了祭司应许,咎言海欣喜若狂,抹去眼泪:“多谢祭司大人成全!” 她急匆匆地起身,朝耳室瞥了一眼,不知何时,婴儿啼哭声已经停歇,一切如同风沙过境,消失匿迹。 咎言海忧虑地垂眸,迅速调整好神态,恢复了最初灵动少女的模样,不过她五官生得锐利,方才泪水打湿了肌肤,红皱的肌理让她看上去好似老了十岁。 “我去筹备今夜的圆月祭典事宜,祭司大人,届时祭典结束,还需要麻烦您与乡亲们解释了。” 说完,咎言海深深地朝贾想鞠躬,转身入了耳室,那几道若有若无的呻吟声很快静止下来。 再转眼,咎言海抱着一蛹花被走了出来,被褥渗出深重潮湿的血腥气,咎语山安静地窝在里面,不知是否还有生气。 她再次朝着贾想道谢,便马不停蹄地夺门而去,直奔神殿的方向。 许是西沙制作神像的法子独特,要赶着去筹备罢了。 贾想头疼地拧着眉,眼下便是等待圆月祭典,随后找住祝踏歌马脚,走一步是一步。 咎语山是死是活,天注定,他干涉不了。 原著中的咎语山结局是什么呢? 贾想从封存的记忆中扒拉片刻,却没有找出任何相关的片段,便抖了抖挂在他腿上痴呆的萧敖。 萧敖悲痛欲绝:“闻人想,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贾想颔首。 萧敖猛地站起身:“你宁可相信一个虚假的人,也不愿意相信曾与我们共渡生死的咎语山?” 贾想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萧敖能穿成原著男主也有一定道理,想要探寻咎语山原著结局的心思也歇了下来。 他耐心地反问:“这位与我们共渡生死的挚友又对我们做了些什么呢?” “有好几次,”贾想轻轻挑眉,“你和我就差点死了,这不是事实吗?” 哪怕咎语山说得再如何天花乱坠,他与萧敖二人的生死,都被咎语山视作可以运用的筹码,这是事实。 咎语山眼中最重要的,只有西沙封印,至于挚友挚爱,过眼云烟罢了。 萧敖意识到了这一点,瞬间如坠冰窟。 他不甘心地怼了一句:“那你呢?你凭什么那么信任祝千龄,他不更加丧心病狂?” 萧敖一说完就后悔了,他懊恼地挠了挠头,想补救什么,心中又堵着一股气。 不过贾想并未搭理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捧着手心的云雀,轻手轻脚地安抚着。 白医师手中抱着安静下来的婴孩,站在耳室门口,不知听进了多少,他仍旧是笑得傻兮兮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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