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顺着幡布燃烧,可不知为何,火势怎么也烧不起来,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火星子。 庄堂主站在神像下,硬生生砍下自己的胳膊,捧在祭台上。 转身看着谢承运:“把那些牲畜放出来,我倒要看看若你谢承运得了疫病,你的陛下是救你置天下于不顾,还是杀你救天下!” 下一刻笼子里的牲畜便逃了出来,在地宫里四处窜逃。 谢承运拿起短剑往顾悯生身后一扔,方一回头,便看见有人瞪着双眼提着巨斧倒下。 “拿布捂住口鼻,不能让那群牲畜活着离开!” 语毕,谢承运从衣上撕下布料率先捂住脸。身形如舞,徒手拧断了一人的脖颈,捡起他的长剑。 顾悯生与谢承运招式利落,刀刀致命,却依旧落于下风。 他们太倒霉了,火势烧不大,教徒闭着眼睛乱挥,武器都能落在他们身上。人死了,尸体还能把他们绊一下发挥最后作用。 谢承运抬头看着神像,心里骂了句:“妈的。” 不过区区一介邪神,也想拦他的路? 只见谢承运脚点轻踩,飞身向前。庄堂主显然明白他想干什么,凄厉道:“拦住他,给我拦住他啊啊啊啊!” 谢承运提剑踩着教徒腾空而起,旋转一周,聚力朝神像刺去。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神像空空的嘴里发出呜呜声。地宫碎石下落,但谢承运的速度比石头更快。 片刻后,神像的脑袋便掉落在地。随着“轰隆”一声,剩下的半身,也全都化为废石破裂。 “啊啊啊啊啊啊!” 庄堂主发出哀嚎,仿佛碎的不是神像,而是她。 谢承运再次拿起奉神的烛台,丢在地上。 这一次,火势燃起来了。 顾悯生在杀逃跑的牲畜时,牲畜的血溅到他的眼里。他捂住了口鼻,但眼睛是暴露在外的。 顾悯生没有在意,扭了扭头,便又提刀往前杀去。 谢承运没有管倒在地上哀嚎的庄堂主,疾步下来拉住顾悯生的手朝前方地道跑去。 教徒在后面追着他们,没有人去管在地上哀嚎打滚的堂主。 这地道里一片漆黑,前路漫长,没有丝毫光亮。 顾悯生跟着谢承运往前跑,却没有丝毫惧怕。因为他知道,谢承运会带着他回家。 一如过往的无数个岁月,有谢承运在身旁,便有了家,不再害怕。 朱允胤坐在前堂等到后半夜谢承运还未归家,皱眉站起,相父出去没有带人,也没说去哪了。 阿云身旁不缺武力高强之辈,若派人跟着相父,时时禀告踪迹,会被发现吧? 听说异域有一种奇石,分为子母,若子石被带在身上,母石便可随时知道行踪。 相父身体不好,应该在金屋中受尽娇宠,不应在外劳碌奔波。这些有他便足够了,他的阿云只用看着他,在家等着他便可以了。 少年人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痴痴的笑容,夜色下瘆人极了。 相父会被吓到吧,不,按照相父的性格。应该只会懊恼自己没有把他教育好,愧对先帝知遇之恩,他们君臣一场。 这样看,自己才是最可怜的哪一个啊。 过去的一切他都来不及参与,没有见过相父意气风发的少年时。 但是没关系,相父的未来是属于他的。他会一点,一点,靠自己挤进去。 外面传来急剧脚步声,锦衣卫抱拳跪下:“陛下,大事不好,飞光阁被人烧了!京城世家全被惊动,孟老说他要进宫,请您亲自问罪火烧飞光阁之人。” 朱允胤眼里满是不耐烦,只是问道:“谢相呢?还没找到吗?” “属下查到谢丞相进了摘星阁,此后便再也没出现过。” “废物东西,那便封了摘星阁去找,这难道还要朕教你不成?” 锦衣卫的头重重磕在地上,血流如注:“属下封了摘星阁,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搜过了,里面都没有谢丞相。” 朱允胤猛的站起,一掌拍落锦衣卫冠帽:“继续给朕找!若谢相少了一根头发,朕便砍了你的脑袋,诛你九族!” “可是飞光阁那边。” “他们要闹那便闹,不过是几个老东西,终有一天朕要杀了他们!” 锦衣卫一阵战栗,连忙道:“是!” 朱允胤双目通红,大步走出丞相府,他要亲自去寻。 可方一出门,就看到熊熊烈火,心里一阵剧痛,如被神明指引般,往燃烧之地跑去。 谢承运拉着顾悯生,终于跑到了地道尽头。 用手敲了敲,是木头。便侧身示意顾悯生将门踹开。 杜鹃血教徒早已不知所踪,谢承运回头,地道只有一条路,是没追,还是前方早有埋伏。 握紧手中长剑,钻了出去。 这里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反而很熟悉。 普天之下,无人不识飞光阁。 飞光阁藏书百万,从孤本古籍,到石刻碑文应有尽头。这是上梁百年文人学士的收集成果,凡金榜提名者,都曾来飞光阁读过书。 其中自然也包括谢承运。 他们二人身上血腥浓重,和满是檀香文墨味的书阁格格不入。 谢承运抬头,飞光阁正中央是前文渊阁大学士,谢承运的老师——杜兆明亲笔题的四句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里的一切都让谢承运感到安心,仿佛刚刚的生死一线不过是场幻境。 顾悯生提着刀,刀尖血迹已干,这时他才恍然觉得有些脱力。顺着墙,滑坐在地上。 谢承运看着累倒在地的顾悯生,也不催促。这里是他的地盘,他在这寒窗苦读了十余年,没人比他更熟悉这个地方。 不过自从他金榜题名,破格入相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了,如今想想,甚是怀念。 抬手从书架拿下一本书,刚一翻开,便看见里面用油纸包着什么东西。 谢承运把书放回书架,皱眉展开油纸。 熟悉的香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这是还未搓成丸的乌金散。 谢承运把这东西扔在地上,又去翻书,一连数本全皆如此。 好,真是好啊。 难怪这乌金散怎么也禁不了,不管怎么查封还是在京城屡屡出现。原来最大的药坊,不在街上,而是在这飞光阁。 飞光阁由世家大族掌管,捐书摘录皆是他们严格把控。 难道他们不知道飞光阁里有这种东西吗,还是装不知道,亦或者他们也在服用。 顿时心里无限悲憾,飞光阁飞光阁,真是好一个飞光阁啊。 你是飞光阁,还是耗子洞? 谢承运摇摇摆摆就要倒下,却被顾悯生扶住。 此时楼外传来泼水声,随着“唰“的一下,火势便燃烧起来。 顾悯生看着焰火,毫不犹豫背上谢承运就往外跑。 谢承运握紧手中的书,将其护入怀中。 顾悯生的肩膀很宽,跑的很快,当初救下的小小少年,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 恍惚中谢承运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但迷迷糊糊,怎么也不真切。 顾悯生的脖子上满是汗水,又是一个横木要落下,他毫不犹豫把谢承运从背上转移到怀里。 紧紧搂住,用自己的身体当屏障纵身一越, 倒在地上翻滚两圈,终于逃出火海。 外面传来无数脚步声,顾悯生率先拔刀站起,谢承运亦是。 耄耋老翁被人搀扶着,怒吼道:“是何人烧了飞光阁!” 此时谢承运已经想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不往前追,甚至放完火便走,毫不恋战。就连他会带着书跑出来当证据都算计到了,还真是够了解他啊。 看来今天这巨锅,他不背也得背了。 又是一阵脚步声,来的却是小皇帝。 他喘着气看着混身狼狈的二人,眼里晦暗不清,不知在想什么。 顾悯生看着包围他们的众人,毫不犹豫的后退两步露出谢承运。 然后伸出胳膊,指向了他。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第18章 老者是儒生,桃李天下最是重礼。 此时看着化为火海的飞光阁难得失态,拄着拐杖愤怒道:“谢承运,我自认与你无冤无仇。当初你要士族归顺,我便带着李氏归顺于朝廷。你少时也曾受过飞光阁恩惠,如今为何要将百年学子基业付之一炬?” 谢承运立在原地面色如雪,风吹动他的衣摆,更显人消瘦。 手里拿着从飞光阁带出的书,无言扔至地上,油纸包散了满地。 马上就有李氏小辈捡起油纸包打开,闻了几下白色粉末,露出惊慌的表情匆忙递给老者小声道:“是坞金散。” 老者表情也不好看,谢承运缓缓开口:“飞光阁百万藏书皆是如此。” 走至老者身前,眼神锐利:“李老,我敬您是大儒。但这,您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李老年事已高,弓着身子。谢承运立于前,挺拔如翠竹,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 风吹起墨发,白衣虽染尘埃,却挡不住仙人之姿。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谢承运这么高? 李老咬牙道:“坞金散可以再查,这不是你火烧飞光阁的理由。你可知道飞光阁里有多少传世孤本?” 他当然知道啊,但却没有办法。 拿着书深夜从飞光阁内出来,天下有胆子敢烧飞光阁的估计也就只有他了。 飞光阁由士族掌管,更巧的是他们二人都于士族颇有私仇。他说不是他烧的,有谁会信? 更何况火烧飞光阁太像他能干出来的事了,他确实想一把火烧了这些污秽东西,但是他忍住了。 李老见谢承运一言不发以为他心虚,又转身朝朱允胤跪下道:“请陛下为臣等做主,莫要寒了老臣心啊!” 朱允胤死死盯着谢承运,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看着跪在地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士族子弟,心里满是厌烦却不能表露出来。 朱允胤也是生气的,但他气得是相父把自己搞成这般狼狈模样。他好不容易才把相父的身子养好了,今天回去,又会生病吧。 谢承运抬头看向朱允胤,不理会他与跪在地下的李氏族人,经自往外走去。 顾悯生跟在谢承运身后,朱允胤匆忙去追。 “相父,相父!” 谢承运头也不回,大步往丞相府去。朱允胤拉住谢承运的手:“相父,我不觉得飞光阁是您烧的,我明天上朝就去罚他们。” “那天下又该说臣仗权蔑幼主了,这个罪名臣担当不起。” 语罢便把朱允胤的手甩开,冷着脸往前走去。 朱允胤一路小跑跟在身旁,内心着急却不知到底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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