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爹。”卫玄琅目光坚毅。 萧延埋在泉下十五年了。 他不想再等。 这十五年,唯梦闲人不梦君,他的萧延哥哥连在他的梦里都没出现过,大概对他失望至极了吧。 “玄琅,你真相信结篱兵还在世?”卫羡之还在摇头。 如果真有那么多滴了血誓要对简氏效忠的死士,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以何为生,军饷军需又从哪里来? 队伍要操练、接头,岂能不露一片蛛丝马迹,以他自幼带兵的经验来看,可能性不大。 多半那些人早就没了。 “敬安帝苦心经营九年的皇家暗卫,”卫羡之又道:“从他被鸩的那天起,说不定就自杀殉主了。” 敬安帝简承珏的心性他还是知晓一些的,他在位那些年身边的侍卫、太监、宫女全部挑选的是愚忠之人,他死后这些人全部跟到地下去了,由此看来,他所谓的暗卫也可能早不在人世了。 而再次现身的结篱兵符,大抵是有人假托结篱之名,想翻起大风大浪吧。 不过这一切都是推测。 谁也不知道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 卫玄琅抬眸望向清空,默然不语。 “明日就是除夕了,你今年在京中过年,少不得要到处走走,萧家这事,先放放吧。”卫羡之温和道。 很多事情,眼下静观其变才是上策。 卫玄琅:“是的,爹,还有些人,只怕没跳出来。” 绝不会只有简、陈、卫三家。 卫羡之抚剑:“薛九这个人,要查。” 晨阳之下,剑刃生辉,不愧是巨阙宝剑。 “爹放心,已派咱们的人暗里去查了。”卫玄琅见父亲盯着宝剑发呆,多问了句:“爹在想什么?” 卫羡之:“为父只是看看这把剑。” “这把巨阙剑只能传给卫家世子,羡之,以后你若生了嫡子,就把这剑传给他……要是没有嫡子,你就带到地下吧……” 卫羡之看着儿子,又一次想起老镇国公临终之前的交待。 可他就是下不了决心把这把巨阙剑传到卫玄琅的手上,这孩子是嫡子不错,只可惜这孩子的生辰…… 若不是五月初五就好了。 五月五日生子,男害父,女害母,不能养活。 不知为何,他脑中忽然闪过这个只有他和夫人才知道的秘密来。 “爹。”卫玄琅轻唤一声。 “哦。”卫羡之定了定神道:“你先去吧,爹一会儿再回房。”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五月五日生子的说法,原本是这样的“五月五日生日,男害父,女害母,不举。”,我觉得这么写可能过不了审核,所以白话了“不举”二字。 据说孟尝君田文就是五月初五日生的,他老爹靖国君田婴不要他,让他小妾扔掉,是他娘背着人把他养活的,长大后能言善辩,他老爹才开始看重他的。 这个五月初五不能生子的恶俗一直延续到南宋,还有人家不肯要这天生的孩子呢,明清倒没听说过了。 —— 小剧场: 薛美人:卫小将军,听说你五月五日生的,不举? 卫修罗:小爷书读的少,不懂。 薛美人:证明给我看好不好。 卫修罗:我对你只有兄弟情。 薛美人:你是不是真的不行?要不我来(含泪做攻::>_<:: )
第13章 初七这日,卫玄琅抽空来了趟萧府,他一进来就看见那躺在床上,被重重淡青布帘掩住的清瘦身影。 他朝下人摆摆手,撩袍坐在外间的书案前,手指抚着笔筒发怔。 薛雍不写字,上好的狼毫没人动过,护套取下来,干燥的瞬间飞起碎屑,散落在空气里,如陈旧记忆处的碎片。 卫玄琅取出一支在笔洗里润了润,又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放好。 萧家遭难的时候他太小了,根本不记得他的萧延哥哥写字的时候爱用什么样子的狼毫笔,更不记得萧府遗下的数百支毛笔里面,哪支又是萧延用过的,这些年,他次过来都要把这里的毛笔看一遍,人不在了,这点东西勉强还算鲜活。 “公子,打听清楚了。”慕容亭进来用极低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卫玄琅听完往里间轻瞥一眼,不喜不怒,只些许挑挑眉梢。 薛九竟是简承琮的人。 他果然不是等闲之辈,竟连打小就在薛府长大的奴仆都收买了,好手段! 足可见他暗地里筹谋了多少年。 “公子。”慕容亭抬手比划了个杀人的动作。 薛雍这次是被简承琮推出来的,他这一招虽能暂时迷惑陈、卫两家,使这两家各不安生,但时间一久,他们未必不会查出真相来,如此看来,薛雍危矣。 倒不如他先动手除掉薛雍,卫家也好从漩涡中抽离。 反正薛雍跟萧家没鸟毛的关系。 卫玄琅扫他一眼:“随你。” 慕容亭:“……” 公子啊,可是你一大早跑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 似乎对薛公子极上心啊。 他不敢动。 薛雍沉睡着,呼吸轻柔而平稳,直到卫玄琅和慕容亭说完话他才悠悠醒来,睁眼看见外头风华灼灼的身影,他轻笑道:“飞卿来了?” 卫玄琅不喜别人唤他表字,眸色陡然变冷,道:“慕容亭,你先出去。” 慕容亭:“……” 薛雍披上外衫走出来,笑道:“我在床上躺了数十日,昨夜才知竟身在萧府。” 他挑挑眉,眸色如墨,颇有兴致地看着卫玄琅。 “卫家与萧家是故交,薛公子不知?”卫玄琅眉梢挑了些许凉意。 薛雍往近处凑了凑,缓缓道:“萧家的府邸丝毫不见破败,可见卫小将军多年来都不曾忘记这处啊。” 卫玄琅看着他,听薛雍继续说道:“卫小将军这般深情,着实令人赞赏、击节不已,在下深感佩服。” 卫玄琅手握杯子的手纹丝不动,不言不笑。 薛雍勾起一抹笑,与他对望:“卫小将军把在下带到萧府,不知萧公子泉下有知,会不会吃醋呢?” 卫玄琅继续听他说着,不动不怒。 薛雍笑着摇摇头,在卫玄琅对面坐下,端起茶正要喝,却被他单手摁住手腕,硬是将茶盏夺下。 “卫小将军?”薛雍浅笑,反手抓住他一根手指,在手中摩挲。 “你……”卫玄琅一凛,在他虎口处弹了下,震的薛雍面色激白,霎地放开手。 “薛公子不嫌轻狂吗?” 薛雍打住媚笑:“卫小将军不是来调情的?” 卫玄琅霍地站起身来,背对着他道:“说,十五年前的萧家一案,是不是简承琮下的手?” “卫小将军。”薛雍风轻云淡地道:“十五年前在下才七岁,随家父在湖南永州任上,对京城之事知之不多,更不要说这萧家一事了。” 翰林薛家门风清高,到了他祖父薛宁海那一代,族中子弟在陪伴太子读书时犯下大错,全家被勒令迁往湖南,他父亲薛如昌后来在当地谋了个县令,他年少时期也一直是在永州渡过的,直到延宁四年,也就是三年前他高中状元,薛氏一族这才暗地里把京中的祖宅赎回来,但薛氏的族人子弟,却再也没有回京。 卫玄琅眯起眼眸,忽然一只手抵在他脖颈处:“当时的杀手和景臻什么关系?” 玉肌上一条浅浅疤痕,不细看已经瞧不出来了。 可是这条疤痕的走向和位置,太像十五年前萧家被灭门时凶手一剑封喉的位置了。萧家三十多口人封棺那日,卫羡之特地用手绢从萧延父亲的伤口上拓下来一个血印,那个印迹仔细想来和薛雍脖颈处的尤为相似。 薛雍使出双手的劲儿掰开他的手:“卫小将军,景大人今年二十又三,试问十五年前他多大。” 八岁的孩童,又是如何一夜杀掉萧氏三十多口人的呢。 这太荒唐。 卫玄琅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可这难得的蛛丝马迹让他的心口隐隐发痛:“景臻的剑术师父是谁?” “卫小将军都查不出来的事,薛某就无从得知了。”薛雍抚着手腕处被攥出来的红印,苦笑:“卫小将军这手劲可真大。” 卫玄琅往他手腕上瞟去一眼,手指兀自拢了拢,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卫小将军审了在下半天,在下有一事要问问卫小将军。”薛雍见他这般别扭,想逗他一逗,他扯扯松掉的衣襟,眉有春意,眼含春情,一笑道:“孔公有言,君子不欺暗室,在下虽手无缚鸡之力,但小将军对我做的事儿,我可是记得清楚着呢。” “嗯?”卫玄琅睨他一眼。 “小将军。”薛雍掂掂自己的衣襟:“那日小将军二话不说脱了在下的衣裳,今日又这般肌肤之亲,敢问小将军是用银票打发呢还是?” 他越说越顺口,坑人坑的愈发上手了。 卫玄琅冷哼一声,眼皮微微染上淡红,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好干咳一声道:“薛公子在这儿好好过年吧。” “哦。”薛雍若有所思地应了声:“在下在萧府给小将军当诱饵,甘之如饴。” 毕竟命都是人家救的,不报恩可不行。 “薛公子是个聪明人。”卫玄琅道。 盯着他的目光,却像寸寸寒刃。 既然话都说开了,他也不用再藏着掖着,放薛雍在这儿,就是要看看还有多少人浮出水面。 “过誉过誉。”薛雍以手点额,只觉得脚心生凉,直窜头顶,眸子盯的卫玄琅更紧,漫不经心道:“若没别的什么事,就请回吧,家里人还等着小将军吃午饭呢。” 小爷要送客啦。 卫玄琅俊眸一僵,箭袖蓦地一甩,负手离开。 *** 京中的年热闹,处处是酒席,夜夜有笙歌,从除夕开始,每晚夜幕一落,京中上空相继腾升起一道道烟花,溶金披银,光花闪耀,看去煦丽至极,彻夜不息。 大年初二夜里,公孙老店的掌柜公孙风翻墙进来,两眼泛红:“清言,你可算又捞着一年了。” 听说薛雍的事后他可是暗自伤神好几日呢,各处求爷爷告奶奶都没见上这主儿一命,绝望之下为朋友买坟刻碑的心都有了。 薛雍:“……” 才凑齐没几天的魂魄差点又散了。 “月白,你怎么进来的?” 卫家的人难道撤了不成。 “几日前我就踩好点的,几个不中用的小厮而已。”休想拦得住他公孙小爷。 薛雍面上的凝重一带而过,涎这脸皮奉承公孙风:“月白哥哥好威风。” 多半是被卫府的人故意放进来的,说不定此刻房梁上就有耳朵呢。 “喝点酒?”公孙风很是得意,晃了晃从怀里掏出来的烧鸡和雕花:“好歹过年。” 薛雍笼了一盆银炭,落座后寒暄几句,这才道:“月白,过来年又添一岁,该娶亲了。” 公孙风本来有要紧的话要同他说,见薛雍这般使眼色,又用话岔开,一仰头喝下杯中酒,自己又斟了杯,摇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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