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岁月催人老,我这起早贪黑、弯腰迎客的,谁家千金嫁给我,准备洗衣缝补的……唉,娶亲不娶亲的,就那么一回事。” 话入耳中,薛雍唇不沾酒,两眼直勾勾地朝他看去:“莫说女子,即便男子,见到月白也要倾心三分,哪里有看轻的道理。” “咱俩凑凑?”公孙风一脸深情地看着薛雍。 嘿,你还别说,这男人看男人,弄不好对上眼了,还真他妈会有那么点遐想。 薛雍看着他一阵恶寒,倏地闭上眼:“喝酒喝酒。” 两人这一聊上,天南地北的无话不谈,一直侃到夜色如墨,远处传来梆锣三敲之声,已到三更时分。 “月白该回去了。”薛雍捏着公孙风的手腕道。 公孙风意犹未尽,握住薛雍的手,执手相看片刻,笑道:“哥哥这就走。” 薛雍在他手心写的字,他已了然在心。 盯着宫里。 公孙风暗暗松口气,走至门口,神神秘秘地拉住薛雍道:“听说卫四多年前在战场上被射了一箭,半边脸毁了,之后整日不离面具,也不敢娶亲,真是个可怜人呐。” 不知道日后和公主洞房花烛之夜要不要带着面具面对新妇呢。 薛雍一顿,眸光微挑:“非也,非也。” 公孙风一把捂住他的嘴:“我的小爷,你小点声。” 让别人听见他们在议论卫玄琅可不得了啊。 “月白有所不知。”薛雍不理会他,大大方方地道:“边关风霜重,平常人出门前都要涂上油脂护着脸面的,卫小将军军务繁忙,身边又无妻妾操持起居,自然怎么简单怎么来。” 打个面具带脸上可比每天涂涂抹抹的省事多了。 听说纯银还有防毒防虫咬更兼保养脸面的功效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是求收的一天,鞠躬! —— 小剧场: 慕容亭:公子啊,你今天被薛美人掰弯了吗? 卫玄琅:什么叫掰弯? 慕容亭:…… 又是高举社会主义兄弟情大旗的一天。
第14章 公孙风不经意地摸摸脸,再看看薛雍:“那玩意儿管用吗?” 薛雍摊手,他怎么知道。 “你没见过卫四长什么模样?”公孙风问。 薛雍:“见过。尘满面,鬓如霜。” 他说这话的时候,刻意拔高了嗓音,眼眸往哪个角落里丢去一眼,似有意在提醒什么。 “哈哈哈哈。”公孙风大笑:“纵使相逢应不识。” 薛雍扯了他一把:“月白喝多了,快别拽文了,回去吧。” 公孙老店的大掌柜一会儿醉倒在冰天雪地里可不怎么体面。
见鬼。 蹲在萧府值夜的慕容亭听完这番话暗骂一句,心道,好你个薛雍,竟在背后嚼俺家公子的舌根,竟敢说俺家公子尘满面,鬓如霜,你等着。 *** 卫府。 四更将已,卫玄琅此刻正穿戴整齐坐在书房看书,见慕容亭火急火燎地回来,他放下书卷问:“出什么事了?” 他早起未束发,黑缎般的青丝垂于肩后,银饕餮面具放在手边,眉眼鼻唇浴在晨光之中,风华潋滟。 再没有比他更俊朗的人儿。 再没有比他看起来更温文尔雅的公子哥儿。 慕容亭怔忡间一脸的狰狞倏然变的春风拂拂:“公子……起的真早。” 骤然看见自家公子真容,他险些呼吸不能。 卫玄琅:“……” “昨夜公孙风进了萧府。”慕容亭的舌头总算顺了:“倒并没有谋划什么,只是……说了些对公子不大敬的话。” 卫玄琅不甚在意:“无需计较。” 慕容亭:“公子,薛公子说公子整日带着面具是惧怕边关风霜催人老。” 当什么都不能当好人,嘿嘿,被他抓住把柄,非让薛雍那厮褪一层皮不可。 “他说的不错。”卫玄琅的目光移回书上:“派几个人盯着公孙风。” 是啊,一朝容颜改,来日奈何桥上,三生石畔,他的萧延哥哥又该怎么认出他呢。 卫玄琅抚着饕餮面具苦笑,他果真是无趣之人,不比薛雍风流,他竟未想到这个。 慕容亭:“……是,公子。” “尘满面,鬓如霜,纵使相逢应不识。” “亭弟,你在嘀咕什么呢?”慕容耶还在睡觉,听见弟弟回屋,翻个身不满地问道。 “我在说咱们公子。”慕容亭叹气:“怕日后下了黄泉萧延不认识他。” 慕容耶一骨碌坐起来,睡意全无,又是摸慕容亭的额头又是掐他人中:“不会中邪了吧?” 疯言疯语的,他听不懂。 “哥。”慕容亭扯开他:“你说咱们再过三十年会是什么样儿?” 慕容耶:“皮子跟枯树一样,头发胡子都白了,跟军营里喂马的老头子差不多。” 慕容亭抱住头埋在被子里面,他才不要和军营里喂马的老头子一个样儿呢。 等等。 军营里喂马的老头子。 慕容亭忽又抬起头来。 他想起一件莫名的事来,去年腊月底离京前最后一次盘查军营,军中的几名马夫竟莫名看起来老了许多,可点名问起来还是自家兄弟,他当时只觉得边关风霜可怕如斯,并未往别处想。 纵使相逢应不识。 慕容亭忽地捂住心口:“哥,我觉得要出事了。” 军营里那几个扎眼的马夫,会不会是细作扮的啊。 薛雍似乎在提醒他什么。 慕容耶:“……” 就在这时,很快地,他们就听到外头脚步声骤然密集起来。 慕容亭飞也似的跑去前院,只听有人在回禀:“国公,靖安将军,不好了,昨夜有人送急报进京,说结篱符出现在咱们卫家戍守的隐壶关,现在外面到处传扬,先帝的结篱兵符就在咱们卫府。” 果然。 卫羡之从太师椅上站起来,面色严肃:“急报是谁送回京中的?结篱符又在谁手里?” 卫家事先竟一丝风声都没得到。 那小将回道:“除夕夜喝酒,三营的贺容先小将军和下属嬉闹,被人从袖中扯出……” “贺容先?”卫玄琅沉声道。 贺容先是被流放的前一任兵部侍郎贺岳的表侄子,因他姐姐和卫家一房庶出的侄子订过婚约,他自幼便跟随卫家,十七岁不到就立下战功数次,是当之无愧的将门虎子。 也是隐壶关的将领之一。 小将回道:“是他,将军。” 卫玄琅眸色幽深,未再接他的话。 先是贺岳被罢官流放,他的一双儿女被薛雍买去,他不得已去薛府赎人,接着结篱符现身,他和萧延的旧事被翻出,然后又是贺容先,一环扣着一环,诡谲莫测,却看不到谁是明面上的人。 简承琮。 薛雍。 卫玄琅忽地心弦一震。 很好。 他竟什么都知道。 薛雍听到衣袂风动,回眸已经被森冷的剑气笼罩,他并不在意,只微挑眼尾笑道:“飞卿,几日不见,年过的可好?” “只怕要叫称阁下为谷王殿下了吧?”卫玄琅冷声道。 谷王简广懿,先帝简承珏第三子,五岁同其父被陈盈鸩杀于丹宸宫,谥号广昭太子。 先帝简承珏被鸩杀后的次年,广昭太子墓被盗,奇怪的是盗贼进去后看到的却是一座空坟,棺椁等物一应俱无,自那之后,他们便私下口口相传,说谷王简广懿其实没死,只是不知被谁救了去,一定还活在这世间。 既然他没死,那简承珏苦心经营的结篱兵符,被他拿来迷惑世人最可能不过。 况且,算着年头,他业已成年,是时候出来兴风作浪了。 薛雍一笑:“卫小将军一会儿怀疑在下是萧府遗孤,一会儿怀疑在下是先帝遗孤,敢问小将可否听过一句话?” 卫玄琅冷清地看着他,目光犹如千年寒潭,一时暖意如春的内室忽然冷如数九寒冬。 “打探一个人打探的多了,早晚要惦记上的。”薛雍瞧着他道:“飞卿这眉眼,可是多情之相啊。” 这人生的太好,凤目修眉,玉肤薄唇,丰姿朗朗,可大约是在战场上杀生太多的缘故,那一身修罗煞气实在太重,白白可惜了这副好恣仪。 就算萧延活过来,怕也受不住这煞。 “嘶——”卫玄琅一剑飞来,顷刻钉入面门,伴着一片腾起的血雾,薛雍眼前一黑,跌坐在地上。 痛的险些昏过去。 “嘶!”那剑又随着他的掌力深入,顷刻皮肉翻飞,那颗色若红梅的朱砂痣竟被生生挑开,露出深深蜿蜒在骨肉里的根来,与生俱来,不死不灭。 薛氏代有才子出,朱砂曾点霜雪容。 不是萧延,也不是简广懿。 就是薛雍。 血殷殷往下流,底下原是凝脂般的肌肤已隐隐发青,冬日斜阳半抹正打在上面,薛雍闭着眼,已是气若游丝。 “我救过你,这一剑,算是扯平。”卫玄琅语气寡淡,反手拔出短刀,薛雍额间顿时血如泉涌,沾染了他的锦袍。 隔着一片赤红甜腥,薛雍慢慢张开眸子,眼尾慢慢上浮飞起柔情:“对不住。” 飞卿,对不住。 卫玄琅并未看他,抽身退去,一闪而消失在春寒料峭中。 他的心,彻底死了。 一直到正月过去,二月开春,薛雍额上的伤才好,那日之后卫府的小厮送来上好的刀伤药,想是卫玄琅吩咐的,温温润润的药性,细腻如脂的膏体,抹在额上凉凉的,让他少受了不少的罪。 萧府建的风雅,打一开春便瞧得出这里的好,雨后的假山,荷塘里小而圆的初生荷叶,星星点点的桃树,一眼望过去尽是恰到好处的景致,十分怡人。 “你们公子打算一直养着我?”薛雍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投到湖中,溅起的水花打落在假山处半寐的人脸上。 慕容耶一个激灵醒过来,无赖的敷衍了句:“怎么,这么好的事儿薛公子还不愿意吗?” “听说卫公子大婚在即,我在这儿住着,外头传出去终究不好听。”薛雍隔着一片春水说道,水面泛起一阵阵涟漪, 何况卫玄琅要娶的还是桐城公主。 隐壶关出事后,陈家上表认定敬安帝当年的亲兵落在了卫家手中,借皇帝之口立即命户部扣下发往边关的军饷、军粮以及布匹等物,粮草被人掐住,卫家措手不及,想孤注一掷,又怕仓惶起事陷十几万大军于险境,卫氏父子权衡折中,折中再权衡,那便是应允桐城公主的婚事,与皇家联姻,增加封地的食邑,日后才能稳定供应数十万军士的饷银和粮食。 “薛雍,你好不老实,竟敢打听我家公子的婚事。”慕容耶冷笑着跃至薛雍跟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你买通了这院子里的谁?” 薛雍挣不脱他,眯起春水般的眸子:“在下双耳聪敏,十里地外蚂蚁搬家都能听到,何况公主出嫁这么大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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